第99章最后的愿望
李自成为什么在战斗还没分出个胜负前选择金蝉脱壳，不顾及面子直接跑路？无他，源于恐惧。大顺军剩余人马全盘押上战场，殿后的李自成突然发现一彪人马绝尘而来，目标明确，那就是想要封锁他们这条通道，聪明的李自成立刻醒悟过来，敌人迟迟不动，就是在调兵遣将，想要将他一网打尽，本想命令大军撤退，却奈何义勇军的骑兵旅快如闪电，哪还能给他机会抽身，被迫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好急中生智，留下一个替身擎住他的王旗，自己带着票心腹护卫夺路而逃，在包围圈成型之前，险险的跳了出去。
义勇军口袋里面的那些大顺军们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王旗不倒，他们就只能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头儿早就换了人。白玉山望远镜里看到的那张面孔不是别人，他就是谋士李岩，这个被李自成视为鸡肋的谋士被他毫不吝啬的选为替身，这是他作为大顺军师，闯王昔日谋臣的最后价值，李自成没有亲自动手除掉他，那样传出去难免有卸磨杀驴的嫌疑，现在借刀杀人，于人于己都再好不过，不但可以成全李岩一个忠勇护主的美名，自己也不会有心理上的愧疚，毕竟多年的交情了，说句实在话，还真是难以亲自下手。
李岩早就心死如灰，对自己这个傀儡身份既不抵触，也不愤怒，他呆呆的坐在马背上，心思根本不在面前潮水一样的大军身上，他仰着头，目光略向天际，阳光明媚，春天早就到了，气温舒适宜人，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紧了紧战袍的束带，竟然感到透体的寒意，哀莫大于心死，理想和抱负破灭的顷刻间，或许是一个人最无助，最落寂的时刻吧！
此起彼伏的战鼓声响彻云霄，生生的将李岩的思绪拉扯到现实中，他抬头看去，只见四面八方烟尘蔽日，如同野牛嚎叫般的奇异声响传进耳鼓，那种声音说不出的奇异，令人恐惧，他看清楚了，是敌人的钢铁战车，那庞大的身躯让人感到没来由的绝望，用脚后跟都能猜到，这玩意儿觉不好对付，李岩呆呆的注视着义勇军的装甲车，他很奇怪，这样威猛的武器战车究竟是怎么研制出来的？
“嗵嗵嗵！”装甲车形成大包围后停止了前进，一阵地动山摇的惊天巨响过后，无数发火炮齐鸣，一发发炮弹拖着肉眼可见的尾焰腾空升起，掠过目瞪口呆的大顺军兵们的头顶，在他们外围的空地上相继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霎时间将最外围的一层人马掀得东倒西歪，所有人都被吓蒙了，明军的火炮他们见识过，所谓的万人敌炸药包攻城时也尝到过，可是那些玩意儿所产生的威力远远不及面前的东西震撼，他们心里明白，对方这是在震慑自己，否则绝不会射击他们的外围空地，想想都可怕，要是对方狠毒一点，直接让这东西在密集的人群里爆炸开来，那会是怎样的场景？看远处那漫天飞舞的石头树木他们就知道，区区的血肉之躯根本没有一丝抵御之力。
爆炸的硝烟还没散开，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这次却是从天而降，十来万人马已经彻底被吓呆了，所有人麻木的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半空里，卓雅的飞机编队终于露面了，为了达到最佳的震慑效果，他们飞的很低，低得几乎是可以看清地面上大顺军兵们惊恐的面孔。于是，看清楚这种飞行的大鸟上居然乘坐着敌人时，大顺军兵们更是难以置信，凭他们的思维，是如何也不能理解飞机这么高大上的存在的。
“这仗还能打下去了吗？这是在和天神作对啊！”终于有人挺不住内心的惊惧，发出了呐喊。
飞机并没有离场，环绕着整个战场，在大顺军的头顶一圈一圈的盘旋，一遍又一遍的带给他们无法拒绝的恐惧。
李岩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起来，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曾自持博学多才，一度天真的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和所学就能驰骋天下，虽不能济世达天下，但想要博个功名，觅一处侯爵还是不过分的奢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自从跟了李闯王之后，他处处以军师自居，将一盘散沙般的草寇硬生生的调理成了一支可以攻克天下的强军，要不是李自成的表现太过让他失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魄力和决心想要退出大顺王朝这局游戏？
现在看看眼前这伙敌人的力量吧！这是有多强大啊？别说李闯王的大顺军啦！恐怕放眼天下都难以找到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唉！时也！命也！运也！李岩一时间感慨万千，片刻之前他还自觉得看透了一切，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又陷进了糊涂之中。
尽管有太多不解，可李岩毕竟是谋士出身，他的眼光和思维岂是行尸走肉般的普通军汉能够比拟的？这一通看似普通的炮击示威，却让李岩从中品出了若干苗头。
这伙儿敌人虽然武器先进霸道，可是并不是狠辣之辈，刚才的炮击肯定是单纯的震慑，凭他们的火力完全可以将大顺军一击轰溃，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人家要想把咱们全歼，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可是他们没有下手无情，想必是主官心存仁慈，不忍伤害人命。
李岩若有所思的观察着对方的动静，他相信，马上就会有一个说法出来的，那就是劝降！
果不其然，他的心念刚转完，就见远远的敌方阵营里烟尘弥漫，好几辆卡车越众而出，一直驰骋到大顺军的面前才停了下来，只见怪模怪样的卡车上架着一个圆滚滚的铁皮大喇叭，当然，大顺军可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十来万人大眼瞪小眼的注视着那玩意儿，不知道敌人再干什么？
“咳咳……”白玉山清了清嗓子，然后将麦克风凑到嘴边，开始喊话。对这个大喇叭，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喇叭是根据对讲机的原理，额外的发明，完全出自他研发团队之手，白玉山可是一点参考都没有提供，他的注意力都在武器上面，自然对这种民用玩意儿不感兴趣，不过现在他已经改变观念了，什么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价值不是？看看，这不就利用上了？
“你们都原本是普通的民众，被携裹进这该死的战争，这不是你们的本意，如果能太平的活着，谁愿意用命去博一口饭吃？现在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战争结束了，放下武器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保证你们的安全，我的名字叫做白玉山，大家可以称我为平辽王，我的实力你们不用怀疑，现在开始，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是想和平解决问题？还是让我的飞机大炮说话？随便你们选择。”
鸦雀无声，密密麻麻的人海，犹如死一般的静寂，大顺军兵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无论是军官还是小卒，没有人是傻子，对方的话那绝对不是欺瞒哄骗，亦不是说大话吹牛逼，人家真的有那个实力，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钢铁怪兽，有谁见识过？想要和人家继续斗下去的结局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可是这种投降的大事，谁又敢做主？
李岩暗自点点头，心里琢磨道:原来是平辽王！可惜自己以前孤陋寡闻，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听其言而观其行，此人倒是心肠柔和，体恤民众之辈，想来他说的话定不会食言，唉！可叹李自成志大才疏，更是自私自利，和此人比较起来，简直云泥之别，也罢，投降就投降吧！这好歹也是一条活路，这十万人马，好歹不会横死在异乡了。
主意拿定，李岩打马跃上一块高岗，李自成的王旗一晃，大声叫道:“三军听令。”所有人一时间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我是闯王麾下李岩，闯王不仁，见战事不利，已经弃我们而去了，既然我们都是被人抛弃的棋子，那又何必为他白白舍了性命？现在我命令，全军弃械投降，不想被人弄死的，照我命令行事！”
听到李自成已经跑了，这些兵卒们立刻醒悟过来，闹了半天自己的头儿早就逃跑了？那还打个屁呀！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家一边脱盔卸甲一边嘴里大骂不止，平时假仁假义，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自己临阵脱逃，让别人当炮灰，没了心理障碍，十万人投降得那叫一个爽快，盔甲掷地，刀枪成堆，战马聚拢归群，然后所有人席地而坐，静等对方发落。
义勇军战士们在长官的带领下开始过来接收战场，当他们进入俘虏群里后，大顺军兵们可开了眼，制式黑军服，鲜艳的红领章红帽徽把每一名战士都衬托得格外威风神气，崭新的步枪上挺着雪亮的刺刀，看得大顺军兵们直咧嘴:啧啧！看看人家，这才像军人，咱们充其量也就是土匪级别的，不说家伙式儿，单说那脸色，你老人家，一个个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一看就是不缺吃不缺喝的油水够用，再看看咱们都他娘的一脸菜色。
李岩被战士带到了白玉山面前，白玉山从卡车大箱里跳下来，笑着走过来，刚刚这员战将的表现他都看在了眼里，知道此人有些担当，所以待遇自然从优。
“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李岩知道这位就是刚才喊话的平辽王，赶紧一抱拳回道:“平辽王说笑了，在下可不敢当一声将军二字，在下姓李名岩，原是闯王麾下的一名谋士。”
“李岩？”白玉山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名人啊！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什么《李信和红娘子》的，里面的那个李信不就是这个李岩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原来是李岩李公子！久仰大名啊！”白玉山也是一抱拳，随即问道:“不知尊夫人红娘子可安好？”
李岩一愣，心里好生奇怪，平辽王这是何意？那句久仰大名在他看来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可是那句问候他老婆的话就有点不合时宜了，要知道古时候上来就问人家内室，确实有点失礼，他哪知道白玉山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还以为他话里藏有玄机呢，害得李岩瞎琢磨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只好问道:“内人并没有随我同行，她还在开封一带坐镇，不知平辽王何以知道内人的名讳？莫不是你们相识？”
白玉山这才知道自己孟浪了，忘记了自己是在大明时代，赶紧打个哈哈道:“相识倒没有，不过你们夫妇的事迹在民间流传甚广，我也有耳闻罢了，所以对你们很是钦佩，侠骨柔肠，贤伉俪了不得啊！”
“哪里哪里？”李岩赶紧谦虚的连连摆手，心里却有些纳闷，我们夫妻二人在民间那么有名气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自成绝处逃生，带着三千护卫一路逃窜出去，头也不回的拍马而去，沿着来时的路径奔北京城撤退。
马背上的闯王脸色铁青，一路只顾低头打马，一声都没有吭过，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具体什么滋味自己也分辨不清了，有懊恼，有悔恨，也有自责，更多的是遗憾。
悔恨的是贸然发兵，整整十五万大军被自己如此轻易的送上了不归路，尽管大顺军号称百万之众，损失个区区十几万人马并不能动摇根本，可是这口暗气憋的委实难受。
懊恼的是那支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军队，也不知道吴三桂究竟是从哪里搬来的救兵，居然如此强大可怕，要不是自己见机得早，恐怕后果不妙至极。
自责的是白白扔了十万人马给敌人，怎么想都觉得窝囊，不知道部下会不会嘲笑自己，军心可不能弄丢了啊！否则难以预料。
遗憾可就多了去了，遗憾没有遂了心愿踏平山海关，遗憾没有看到胜利的局面，遗憾……
就在李自成边跑边幻想回到北京城后应尽快了却心愿，将那顶皇冠戴上的时候，殿后的斥候火速来报，后面追兵来了，李自成大惊失色，吓得面孔扭曲，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手里没有了大军，单靠三千护卫，一旦被追兵缠住，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