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抓猪
三万大顺步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遇到丝毫抵抗就拿下了昨天还坚不可摧的山头阵地，黑暗之中他们摸遍了那些碉堡掩体，结果却大出意料，不但整座山头上没有搜到明军的一兵一卒，就连那些沉重的火炮也不翼而飞，敌人不知道何时撤退了，将一个空荡荡的山头丢给了他们。步军指挥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命人原地待命，发出了信号，通知骑兵部队上来，不管怎么说，阵地拿下来了，至于下一步怎么走？那就不是他的事儿啦！
五万铁骑潮水一样的涌上山头，阵地占领下来，再也不用顾忌灯火管制那一说了，无数的火把亮起来，漆黑的夜空都被照耀的通明一片，李自成骑着马行到山头，他的心不住的画魂儿，事情太反常了，这让他很不安，不知道吴三桂打的什么算盘？是诱敌深入还是故布疑阵？一时间到让他踌躇起来。黑夜里将士们都恭敬的立在他的面前，等待下一步指示。抬头望了一眼东方，天际处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眼瞅着天就要亮了，李自成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片刻之间天就要大亮，哪怕你吴三桂真的耍什么鬼把戏，我这十万大军那也是不必害怕了，心思一稳，脑子也清明不少，他当即下令埋锅造饭，大军就地吃饱喝足，等天一亮立刻掩杀下去，没有了这堡垒山坡的庇护，我看你吴三桂如何抵挡我大军的冲击？本来你有火炮碉堡作为屏障，我想干掉你需要颇费一番周折，想不到你愚蠢至极，居然舍了这么好的阵地不要，我看看你在平原上还怎么和我叫板？
黄澄澄的小米粥就着烀得稀烂的死马肉，一时间把大军吃得是大汗淋漓，好不快活，把大半夜的累乏倒是赶走了不少。
天色微明，站在山头远眺，放眼望去，远处一片灰雾蒙蒙，近了海边，大早上的天气就是如此，可是依稀能够分辨得出来，再没有一片山峰起迭，一望无际的平原尽收眼底，想那吴三桂跑的远了，目力所极的范围里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嗅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可就算这样，李自成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越似平静的场面，往往越危险。可是他不在乎，吴三桂就算躲进了山海关，他也要追上去弄死他，要不然心中的一口气如何能咽下去？要知道他的五万先锋军一个照面就被人家生吞活嚼了，这仇大了去了。
日上三竿，大顺军兵吃饱喝足后列阵集结，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继续向前挺进，郝摇旗虽然做了一次败军之将，可是闯王没有为难他，依旧命他担任先锋官，这一次他是再不敢粗心大意，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三万先锋军前出五里，队伍紧凑成桶，步步为营，生怕再着了敌人的道。
从一片石下来，大军行了二十几里，平原尽头又见山峰隆起，郝摇旗皱着眉头，他现在对攻山战相当有抵触，明军那样的打法让他心有余悸，那他妈的也不是真正的战斗啊！自己的兵马就算如何强大健壮，也没办法和火炮相较不是，况且对方的碉堡修建得如同乌龟壳，羽箭弓弩难以给对方造成杀伤，凭着你人再多也只是无谓的虚张声势，不能逾越雷池一步，要是在平原上对敌，郝摇旗觉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无可奈何，凭着几万铁蹄铮铮践踏，没有什么障碍可以阻挡得了他的步伐。
行的近了，郝摇旗的瞳孔也缩成了针尖，山不高，也不险，不过山脚下的敌人阵列却令他后脊梁发凉，这是他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直接面敌，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敌人的样貌。
敌人比自己料想的多得多，谁说吴三桂只有两三万人马？就目前所见也不止四万，郝摇旗晃着脑袋左右巡视着，心里暗暗抽冷气，这仗不好打啊！哎呀！不对劲。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分明不是一伙人啊。
郝摇旗和明军经年作战，早就对明军部队的番属编制，甚至盔甲服饰熟悉的无比透彻，那些队列当中，熟悉的明军装束者不在少数，可是其中掺杂者让他无比陌生的服饰，一水儿的黑色衣帽，具是整齐划一的短打制服，看上去是那么干练精气，这是什么队伍？怎么从没见过？郝摇旗内心惊疑不定，不断的判断利弊，在冲锋还是等待后援到来之间踌躇不决。
两军相距二三里的距离，大顺军还是发起了冲锋，郝摇旗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先锋军天生就是这个命，作为一支部队的眼睛和刀尖，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算实力悬殊也必须义无反顾，因为他的存在就是为后续部队试探敌人的深浅，为后来者起到一个投石问路，一窥成色的作用。二三里路已经是骑兵发起冲锋的最佳距离了，远了，战马爆发力难以持续。近了，又不能将马力提升到急速。这距离正好完美的达成攻击的效果，所以郝摇旗没再犹豫，一咬牙，下令冲锋。
千军万马撒开欢儿的撩起蹶子，立时狼烟滚滚，灰尘蔽天，远在五里之外的大部队立即醒悟过来，前方尘土升腾，那是接了敌啦！先锋军发起了冲锋，立时加快脚步前行，期待快速进入战场。
万军阵前，盔明甲亮的吴三桂驻马勒缰，面对着汹汹而来的大顺骑兵们，居然不屑的咧着嘴角笑了起来，这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为舒坦到骨子里的一场战斗了，没有一丝担忧和顾虑。因为他此时内心里是无比的自信和感慨，平辽王的兵马简直强悍的无可匹敌，漫说这土鸡瓦狗一般的乌合之众，就算是最强盛时期的大明正规军，恐怕都难以匹敌，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更何况还有平辽王神鬼一般的算计，就目前的布局来说，吴三桂自认为是看不懂的。
大顺骑兵们的马速已经完全提了起来，一匹匹战马翻蹄撩掌，整个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铁蹄敲打着地面隆隆山响，马背上的骑兵们挥舞着雪亮的马刀，挺着尖锐的铁枪，嗷嗷叫着接近敌阵，对面的明军显然被这排山倒海之势震撼不小，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感受到了威胁，不住的原地踏步，要不是被主人紧紧勒住缰绳，恐怕早就怂了，明军们本来也是颇为担忧的，可是见到本家主公不但没有丝毫慌乱，竟然将旗都没有乱动半分，就那么一马当先的阵列在前，一时间将士们稳下心神，倒也没显出如何慌乱。
“不错！此子是个人物！”远远的地方，白玉山点点头，喃喃自语的给吴三桂下了这样一个评语。面对千军万马厮杀过来而气势不改，这已经不是一般为将者能做到的了，要知道将是军胆，所有兵卒的眼光和士气都凝聚在主帅一人的身上，大将稳则军心稳，将乱则军心乱，军心都稳不住，何来拒敌一说？
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人冲他点点头，白玉山心领神会的笑而不语，回过头命令道:“暂时不要全力攻击，别把后面的大鱼吓跑了，告诉吴总兵，按计划行事！”一名通信兵应了一声就摸起手里的对讲机向吴三桂传达命令。
怀里的对讲机暴响不止，吴三桂终于感觉到了，便小心翼翼的摸出来，按照平辽王交给他的使用方法按下接听键:“我是吴三桂，请说话。”
“吴总兵，平辽王有命，按计划行事，不可恋战。”对讲机里传来通信兵清晰的语音。
吴三桂不由自主的在马背上坐直身板，按住传话键:“收到，请平辽王放心。”
此时三万大顺军已经迫在眉睫，吴三桂果断的收起对讲机，大手一挥:“捉猪啊！”
三万来人的山海关士兵轰的一声山响，立时拍马迎敌，肃穆森严的队伍里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一片嬉笑声，吴三桂嘴角一咧，并没有对自己的军纪不满，他自己也感到好笑，也不知道平辽王想要抓这些俘虏做什么？老早就嘱咐自己尽量留活口，不要多害性命。本来吴三桂对推翻大明王朝，迫使君王自缢而死的贼军就恨之入骨，加上用家人当人质，害死父亲，掳掠妻妾这些新仇汇聚在一起，那是下手再无一点怜悯可言的，偏偏平辽王下了这么一条命令，这让他很无奈，不过还是老实妥协，他知道，如果没有人家的帮助，指不定自己到现在能不能喘气活着都难说呢。
关于捉俘虏这个问题吴三桂还是请教了白玉山的，他确实不知道在两军交战时如何能够做到少杀多捉，而且面对对方快刀长枪攻击时，怎样保证己方不伤亡？
“杀过猪没有？”白玉山却答非所问的问了他这么一句。吴三桂茫然不知，白玉山无奈的解释道:“我也不是让你们去送死，要知道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可他们在我眼里和猪猡没有区别，告诉士兵们只管把领头的，敢于顽强反抗的就地击毙，其余人也就害怕了，等他们失去抵抗意识，用大木棍敲晕不就成了？”吴三桂一琢磨，感觉有点道理，于是捉猪一词儿就此诞生，难怪手下的兵卒们会发笑。
万千铁骑蜂拥而至，辽阔的平原上一个晃晃荡荡的集群像一面宽大的蓖梳般席卷到了眼前，吴三桂的左右两翼骑兵突然在一声鼓声中向相反的两侧猛冲而去，随着无数战马奔腾，几条仟细而又坚韧的铁丝从掩埋的地面上砰然腾起，在奔跑的战马拖拽下，一道道出其不意的绊马索，就在大顺军刚刚及至的面前拦在了他们的马蹄前。
猝不及防啊！谁也没想到，没有了石墙阻隔，没有了钢筋拒马障碍，却突然在伸手可以触到敌人的一瞬间被几根细细的铁丝绊了个稀里糊涂，带着无尽的不甘心，骂着最解气的脏话，大顺骑兵们不情不愿的，接二连三的随着战马栽倒在地，随即引起一大片的连锁反应，后面来不及刹车的骑兵前拥后赴，如同下饺子一样不断中招，眼看着冲锋在最前面的四五排人马都乱成了一锅粥，后面的人才勒住高速冲锋的战马，原地打着转，却再也冲不起来了。
这细细的铁丝是白玉山的老丈人的钢铁厂送过来的，本来是打算向他显摆一下，告诉他钢铁厂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不但能够出产大型钢板，槽钢，更能加工如此细小连绵的铁丝和钢丝，谁料想白玉山一见到铁丝立刻喜出望外，这玩意儿可有大用处，虽然上面还不能缠制铁刺儿做成铁丝网来用，可是出其不意的设计一把，也绝对是骑兵的噩梦。于是就给了吴三桂一些，并教他如何使用，想不到头一问世就战果显赫。
吴三桂大喜，一挥手，他的虎狼之师立刻扑了上去，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不上更待何时？手持木棍的明军早就接到了命令，挥舞着粗大的木棍，专朝大顺军的头盔上招呼，木棍敲在笨重的铁盔上嗡嗡作响，一下保一下全部变成脑震荡，登时昏迷不醒，有那不开眼的蛮勇之徒拼死挣扎，一刀才砍翻一名明军，立时便有十几人围过来，不分头脑屁股，一顿大棒子下去，把他打得脑浆炸裂，一命呜呼，要说这大木棒子的威力自然不及刀枪斧钺来得爽利，可是它砸人的时候那种视觉冲击力还是比较可观的，震撼的大顺军卒胆战心惊，立马反抗的力量弱下去不少，这些人都是打惯了顺风仗的，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此时到了真玩命的时候，哪个不害怕？
差不多三万对三万人马，可是大顺军一招失利，士气再也凝聚不起，郝摇旗一声长叹，知道这次又输了，眼见得前队有了溃败的迹象，他不住头的往身后看，希望后续部队赶紧跟上，否则他这支先锋军恐怕又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那他可真没脸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