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极端下作
山头上的火炮连绵不绝的发射着要命的铁弹,大顺骑兵们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大声吆喝指挥着,想要稳住阵脚,可是在生命危在旦夕之刻,兵卒们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眼俱都是死死盯住上方开炮的方向,一旦发现有黑呦呦的铁弹奔自己的方向砸来,立刻便做鸟兽散,没命介地远远躲开,生怕被炮弹砸得骨断筋折。眼见得大势已去,再也难以形成有效的攻击力量,郝摇旗被迫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徒然在这里当别人的炮靶子,不如先退下去另谋良策,骑兵们听到收兵的锣声响起,就如同捞到救命的稻草,立时拨转马头往后便跑,只留一地残兵伤马在那里悲惨的嘶叫呻吟着。
郝摇旗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问题,就是那道钢筋拒马构成的隔离带,他们为了攻上山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理掉许多拒马,那二百米宽窄的通道看起来足够宽敞,他们进来的时候轻松从容,可是现在想快速撤退出去,问题立马显现出来。
进来的时候他们从容不迫,那是一排排,一列列行进有序的推进,现在是后撤,对队伍已经乱了套,那还有什么秩序可言,每个人都想尽快通过隔离带,远远的逃出火炮的射程,自然是个个奋勇向前,那股急切劲儿,如同后世春运时挤火车的民工们,五万人啊!那是如山如海,一锅乱粥般的拥挤不堪,有那骑术不佳着硬是被同伴挤落马背,再被马蹄狠狠的踏上去,不消片刻便已经是魂归故里了。
郝摇旗看到这幅情景登时大怒,敌人的炮火持续延伸,一团人聚在一起,那可是最好不过的活靶子,他扯出腰上的钢刀,纵马砍了几名不听吆喝的活跃份子,其余之人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不许乱,自动整理队形,有序撤退,谁敢兴风作浪,杀无赦。”郝摇旗恶狠狠的大声叫道。这圈隔离带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有一种被人瓮中捉鳖的感觉,得赶紧撤出去才是正理啊!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当然的,进来容易出去难。郝摇旗的人马还没冲出去四分之一,就看到外面远远尘土飞扬,一队人马从山脚下突然杀出,直向这里扑来。
“不好,是明军。快,加快速度。”郝摇旗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明军这果然是要瓮中捉鳖啊!可笑的是这个瓮还是自己亲手揭开的盖子,主动钻进去的。一时间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领着一众亲信将官打马横冲,一路撞翻许多兵卒,夺路而逃,大顺军兵们眼见得主官失去了镇定,哪还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立刻又开始了玩命拥挤,谁都不想留在这里任人宰割不是?
前来堵截郝摇旗的是祖大寿,他带着一万铁骑负责关门打狗,虽然他只有一万人马,可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万人的实力,那可是他外甥吴三桂的全部身家了,一万关宁铁骑,那是真正的骑兵,可不是郝摇旗手底下那些骑兵们能够抗衡的。
所谓的关宁铁骑,其实就是装配了轻型护具的骑兵,不但战士们身上盔甲齐全,就连战马都是覆盖了铁甲牛皮护具的,完全仿效了当年后金,也就是大清朝的重装铁骑的配置,只是无论人马的护具厚薄程度,还是重量上都没有达到大清铁骑那样令人咂舌的地步,不过这样减配后的装备,对付李自成手下这群散兵游勇们依然是锐不可当。
一万关宁铁骑奔跑中自动调整队形,像一支利剑般狠狠的插进溃逃而出的大顺军对里,登时将好不容易逃出火炮攻击范围的这些兵卒们撞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一顿大刀铁棒下去,这逃出来的一万多人登时放倒了一多半,剩下的四散而逃,祖大寿也不去追赶逃兵,将这一万铁骑摆在拒马通道处,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被围困在里面的大顺骑兵们。
郝摇旗带着自己的亲信早就逃得没了踪迹,这些群龙无首的先锋军们面面相视,完全都没了主意,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这可怎么办呢?直到这一刻,这些本是农民出身的汉子们才在心里有了一丝悔意,不在家好好伺候自己的二亩地,干嘛要轻信别人的话,指望着当兵吃粮,天真的幻想凭敢打敢杀挣一份荣华富贵出来?
祖大寿催动战马,越众而出,他环视着那些面如死灰,惶惶不安的大顺军卒高声喝道:“尔等本是良民,奈何从贼,如今还不放下兵刃弃械投降,这是打算让我斩尽杀绝吗?”
一听这话,那些大顺军卒们立刻明白还有一线生机,哪里还敢犹豫半分,纷纷跳下战马,将刀枪弓箭堆放在地上,然后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等候发落,此时山上的火炮也已停止发射,吴三桂领人从山上下来,轻点过缴获后,便命人将这投降的三万多人押往山海关,这第一场战斗可以说暂时告一段落了。
李自成面色铁青,他听着郝摇旗哭泣着说完全军覆没的经过后,一言不发,手下众将知道闯王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多嘴。
“吴三桂此贼果然有些手段,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呵呵,好好,好。”李自成怒极反笑,他一转头盯住刘宗敏“刘将军,是时候让吴三桂看看你的手段了,我倒很有兴趣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汉一条!”
刘宗敏立刻一抱拳道:“得令。接下来就看我的好了,我保证会让那个吴三桂在这一片石上跪着乞求闯王开恩。”
十万大军全部开拔,李自成出师不利,五万先锋军意想不到的被吴三桂三拳两脚就给干报废了,二次出山后,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一口气憋在肚子里难以发泄,已经不再考虑什么仁义道德,决定拿其家人开刀,用人质挟天子以令诸侯,迫使吴三桂低头服输。
那座令郝摇旗蒙羞折翼的小山包依旧无声无息的矗立在那里,虽然看不到一个明军的身影晃动,可是李自成心里清楚,那里危机四伏,他不敢靠的太近,火炮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本想命人将这座山头团团围住,依仗着人海优势困住敌人,可是左右两翼派出去包抄的部队很快就折返而归,前面的道路不但遍布拒马工事,明军竟然还挖了一道又深又阔的壕沟,根本无法逾越过去,所以想要包围对方无从谈起。
看来想要拿下山海关,这是必经之路,只有硬攻此山了!李自成恨得牙都痒痒,他看向刘宗敏,那家伙心领神会,一挥手,部下兵卒鱼贯而出,一根粗大的麻绳牵出了一串儿可怜之人,三十多口子有男有女,豁然正是吴三桂的家眷爹娘。
山头上,吴三桂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脸色阴沉如水,眼珠子都红了,熊熊怒火在心头燃烧,贼人果然就是贼人,竟然下作到如此地步,古来征战,尚且不斩来使,这李自成居然用自己的家眷胁迫自己,一时间吴三桂倒是失魂落魄,难以决断。
骨肉亲情那是难以割舍,无论是爹娘妻妾,还是子女家仆,那都是难以轻言放弃的,可是吴三桂心里非常清楚,既然李自成不惜落下骂名用处这样的手段,那就是不可能善了的了,是战是降自己总要选择一个。
为了爹娘老子,固然可以舍出一条性命,可是那草寇出身的贼人真的会有诚信可言吗?吴三桂不太相信,等自己委身于贼,被卸掉武装之后,恐怕一家人还是难逃一死。可是不答应贼人的条件,恐怕家人立时便要血溅当场,自己就算活着,后半生也无法在内疚,负罪中自拔。
吴三桂猜得没错,李自成就是这么打算的,刘宗敏派人牵着吴三桂的家人走到半山腰,派出士兵向上喊话,要吴三桂出来说话。
当吴三桂一身戎装,骑着白马立在山头之时,刘宗敏的眼睛登时一亮,好一个英俊潇洒的战将,难怪像陈圆圆那样绝色佳人会甘愿做一个妾室。
“久闻吴总兵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端的是英姿飒爽,确实是个不二的盖世英雄。既然是英雄,那自然是识时务的喽,此时我家闯王天下归心,吴大人和不做一个真俊杰,随着我家闯王谋一个大好前程呢?”刘宗敏大声说道。
吴三桂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是何人?”
“我乃闯王驾下大都督刘宗敏是也,特奉闯王之命,携了大人的家眷前来相聚,你看,我们家主公多有诚意啊!”
“哈哈!哈哈!”吴三桂突然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声震三军。“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们果然是一窝蛇鼠之辈,真是恬不知耻,满嘴的仁义道德,行的却是猪狗之事,屠戮百姓,吊官拷银,好端端的一个世界生生被你们搅和成了人间地狱,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家庭灰飞烟灭,同你们为伍?那岂不是自甘堕落?”
这番话从高处传下来,不但刘宗敏听得一清二楚,远处的李自成也是听得明明白白,顿时老脸一沉,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这吴三桂很有性格嘛!此时此刻居然还敢出言忤逆自己,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刘宗敏更是没有耐心烦,见吴三桂根本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也不再装腔作势了,他狞笑着说道:“吴总兵既然这么聊天,那就没有意思了。你就给个痛快话,难道你真的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爹娘儿女被我一刀一刀全都剁了?”
吴三桂又是一笑:“既然无法阻止魔鬼行事,那么我就想办法消灭魔鬼才行。”言下之意就是我既然没得选择,那么我只剩下报仇雪恨了。
刘宗敏先是一愣,这才领悟过来吴三桂话里的意思,顿时恼羞成怒,抬手怒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真以为老子们是菩萨心肠吗?我要让你到死都洗脱不掉一个不仁不义,猪狗不如的骂名。”他一抬手,命令士兵,把那个老东西推出来砍了。
他说的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大人,老人家经过长时间的非人待遇,尽管衣衫褴褛,可脸上仍旧傲气勃发,他早就看透了,这些大顺军那是毫无道理和信誉可言的,所以,任何的妥协和苟且都毫无意义,还不如硬气到底来的洒脱一点。
看到父亲被推出来,按着跪在地上,身后的刽子手已经拔出了钢刀做好了杀人的准备,吴三桂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也不知道父亲大人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无情?洞悉自己的无奈?
横眉冷面的刽子手走到吴襄身后,冲着刘宗敏瞄了一眼,见到没有反应,知道此人必死无疑了,于是不再磨蹭,手中的钢刀高高扬起,这就要向吴襄脖颈子上砍下去……
“砰”一声若有若无的清脆声响从吴三桂身后的山头传来,将他惊醒过来,再一看时,却见父亲自然跪在那里,并没有人头落地,反倒是那个负责行刑的刽子手,脑袋像一个烂西瓜般面目全非,正缓缓的向后栽倒,砰的一下砸在地面上再无声息。
这是怎么回事?不但吴三桂感到纳闷,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感觉,刘宗敏狐疑不止,看了一眼那个死掉了的刽子手,他也弄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着了什么道?怎么好端端的头就成了烂西瓜呢?
妈的,肯定是吴三桂使的手段,你等着,老子不信邪,说杀你父亲那就一定要杀到死,他眼睛扫了一下:“你!对,就是你,过去把人砍了。”又一个士卒被他委任了刽子手。
倒霉的士卒只好执行命令,他抽刀在手,走到吴襄身后举起刀,吴三桂这时又听到了那种清脆的响声,随即看到下面那名刚刚上任的刽子手同样顶着一颗烂西瓜脑袋向后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