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入地无门
山海关内,总兵府邸,白玉山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一副地形图,扎库勒和宫慧姑娘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位主帅现在谋划些什么,吴三桂带领他自己的人马倾巢而出去迎战李自成,兵力悬殊得让人揪心,可是这位先生脸上看不出一丝担忧,居然还有心思看地图?好半天,白玉山才抬起头,看了看座下那两位哼哈二将,不由笑了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们二人这是干嘛?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哦!”
扎库勒陪笑道:“军长,你说,吴三桂真能打得过那十五万大顺军?”
“就知道你不信,来来来,我开导开导你们,免得有人做了闷葫芦,迟早再憋出毛病来。”白玉山笑道。
“好啊!”扎库勒大喜,宫慧心中虽然也是好奇,可是面上装的还是很矜持,不过却也竖起了耳朵。
“虽然李自成有十五万之众,但是他们绝对是必败无疑的,所以你们就不要担心吴三桂会输。”
“您这么有把握?我怎么看不出哪里会有必胜的可能?”扎库勒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有三点,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吴三桂占全了,而李自成一样都没有,他不败才怪。”白玉山掰着手指,语重心长的说道:“天时就是大气候,大顺军攻破北京城,灭了大明王朝,如果李自成能够懂得收拢民心,约束手下不去骚扰民间,祸害已经投诚与他的明朝达官显贵,或许还有一丝做主天下的可能,要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那是恒古不变的。此时他的大顺军在天下悠悠万民口碑之中,早就不是什么免除徭役,取消纳粮的正义之师了,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祸害,一个没有了牢固根基可以支撑的队伍,自然就没有了可以让他续命存活下去的根本,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地利,这也是李自成最为不明智的一个决策,不远千里跑到吴三桂的地盘上开战,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大错特错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仗着人多势众,不管哪里都敢同人决战,没想过万一输了的话,就连跑路你都摸不清东南西北,更何况对手的手段,运筹能力总归是要了解一下才好做决定的吧?哦,或许李自成想的也没错,觉得人多势众定会百无禁忌,人海战术就目前来说还是有很大威力的,要不是咱们凭空出现的话,胜负还真难预料。”
宫慧突然说道:“至于先生说的人和,那自然就是指咱们义勇军喽!”
白玉山笑着点头道:“聪明!正是如此,咱们就是吴三桂的人和,李自成做梦也想不到吴三桂之所以敢和他孤注一掷的底气来源于咱们,有了咱们的帮助,吴三桂他就算想输那都是很难办到的事。”
扎库勒和宫慧同时点头道:“确实如此!”
“既然吴三桂已经选择投靠咱们,那军长为何不直接命令义勇军参加战斗,何必要让他们去冒这个险!凭咱们的战斗力,那十五万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扎库勒想了想又道。
白玉山笑而不语,倒是宫慧用指头一点扎库勒的脑袋嗤笑道:“不让吴三桂去冒险,难道你打算去冒险吗?”
扎库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宫慧叹道:“你这个师长还要多和先生请教才行啊!先生之所以让吴三桂打这头一阵,不外乎有两个意思。”
“哪两个意思啊?”
“吴三桂想要获得义勇军的身份,必须要交一份让先生满意的答卷,也就是投名状。只要这一仗他打好了,日后先生自然会重用与他,这就是在考较他的真实能力。另外让他和大顺军打头阵,名正言顺,与公来说,吴三桂作为大明遗臣自当效死而战,与私来说,他同大顺军有夺妻迫父之仇,哪一样都是他在情在理的口实,天下人谁会有流言蜚语与他?”
“原来如此……!”扎库勒那简单的小脑袋瓜子里哪能想到这么多道道儿,一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他想起另一种可能,不由张口就来:“这样一来,就算吴三桂真的扛不住的时候,咱们出去帮他也算师出有名,将来打败李自成,咱们军长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手北京城甚至整个……”扎库勒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被自己的话竟然给吓到了,我的老天爷!白军长这不是马上就要入主中原了吗?这天下唾手可得!
“哎哎,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哦!”宫慧赶紧打住扎库勒的话头,同时看了一眼白玉山的脸色,却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厅堂,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远方的蓝天,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逐鹿中原,问鼎天下!这个词语那是多么遥不可及啊!可是如今却真实的存在自己的眼前。
一国之君?我有那个能力吗?我有那个造化吗?白玉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是不敢,现在是不愿,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曾有过重活一回的豪情壮志,也打算凭自己的实力改变现实生活里看不惯的不公,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统华夏这么波澜壮阔的壮举。就算拿下整个满清时,他也没想到要去弄个皇帝当当,可是刚刚扎库勒的无意之言却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知道既然连扎库勒这样的莽夫都能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儿,更何况冰雪聪明的宫慧?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的事情并不一定都是发生在江湖,庙堂之上亦是如此。
一片石。
郝摇旗的五万先锋军蜂拥而至到最后一道屏障前的时候,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圆了他那鹞鹰般的眼睛,面前这个山包同他们之前摧枯拉朽般就攻破的那几个完全不一样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如同一只头爪缩进去的龟壳,让人觉得毫无下嘴之处。一个个蘑菇头一般的堡垒整整齐齐的码在山头,远远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无比震慑和恐惧,郝摇旗不知道那玩意能起啥作用,总之绝不是好去处便是了,他可不知道那是碉堡,同时也是吴三桂的火炮工事,一色的钢筋混凝土构制,至于威力如何,只能看效果了。
战争就是这个样子,当你身在其中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究竟是安全的还是危机四伏的,郝摇旗毕竟身经百战,虽然看不清楚战争的走向,可是下意识里还是感觉到了不妙,仔细回想起来,自己这一支人马好像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如果从天上看下去,这个一片石就形同一只硕大的海螺,大顺军攻破的第一道山包就是海螺的纤细尖角,越往里面深入,地势反倒越是平缓开阔,不知不觉间,大顺军的五万人马再也感觉不到了拥挤,当他们在海螺最宽阔的地带驻足后,一个平坦,适合决斗的战场便摆在了面前,可是这样的情况反倒领人感到了不安,这样的地势虽然对自己有利,可是同样也利于敌军的攻击,开弓没有回头箭,郝摇旗没有选择的权力,十万大军就在后面等他打开通道呢,这是他们作为先锋军的使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声令下,五万大顺军纵马结阵,准备开始冲锋,面前这个山包在海拔上和前面的没有区别,只是落地范围略大许多而已,适合战马驰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明军在这里并没有垒建石墙用于阻挡敌人,在郝摇旗看来,这是明军准备发动反冲锋时留下的通道,有了石墙的阻挡,攻固然不易,要想冲下来自然也不易。
五万人马分成五个波比,各自为队,准备就绪后便擂鼓进攻了。
铮铮铁蹄逐渐提起速度,敲打在地面上隆隆作响,无论是直观上还是气势上都让人为之震撼,铺天盖地的大军潮水般漫来,山头上吴三桂像一截标枪般迎风而立,面对着千军万马的雷霆之势,他面上波澜不惊,沉稳镇定的姿态倒让身边的部下们定下心神,主帅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军心。
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大顺军越来越近,马匹的速度达到了冲锋的最佳状态,眼瞅着便要踏上山坡,一纵马的时间转瞬即到,吴三桂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钢筋这玩意是个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建筑房屋工事,更可以用来制作拒马,吴三桂突发奇想,平辽王援助的钢筋构建完堡垒之后还剩下不少,他废物利用,竟然全部拿来制作成了一米左右的拒马,然后设置在山脚下的杂草里,远远望过去,没有人会看到那些蒿草之内竟然隐藏着致命的武器机关,所以那些纵马冲锋的大顺骑兵们一头便撞了上去,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从山头上望下去,这无边的人潮如同巨浪砸在礁石上一般,登时被撞击的分崩离析,冲锋的脚步戛然而止,好一阵子的杂乱惊慌过后,后续部队才遏制了快速前进的战马,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可是仅仅这一下,自相踩踏造成的伤亡也已经不小,郝摇旗皱着眉头下令暂缓冲锋,命令部队结阵射箭,箭雨成片的腾空而起,落在明军的阵地上射的石头叮当乱响,可是却难以造成任何伤害,因为所有明军都躲在钢筋水泥的堡垒里,正探着头看热闹呢。
在箭雨的压制下,负责“清雷”的大顺军再次担起使命,将那些轻薄的钢筋拒马一一拔除,可是很快他们便失望了,因为虽然能够找到钢筋拒马,可是想要拔除它们却无能为力,因为这玩意儿他们根本拔不动,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
吴三桂在山头看得清楚,不由得笑了,想拔出来?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殊不知这些拒马都被他浇灌了水泥,已经和地面上的石头彻底融为一体,凭人力哪里能清除得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郝摇旗并没有被难倒,他了解情况后,眼珠一转,命士兵用绳索铁链串在拒马上面,然后绑到战马身上,生生的借助马力将一坨坨连带这硕大水泥块的拒马拖拽出来,一匹战马拖不动,那就两匹,三匹……。
很快,在这个办法操作下,一条二百多米的通道被强行打通,大顺军们再次翻身上马,一边射箭一边打马向上冲锋,五万大军慢慢经由那条通道涌上半山腰,冲锋的规模再一次拉开。
“正是这个时刻。”吴三桂满意的看着山腰处的敌人,对身边的将官命令道:“命令火炮自由发挥,记住,往人少的地方打,尽量多留些活的,平辽王嘱咐过的。”
吴三桂的火炮可不是白玉山支援的,那是大明王朝部队自己铸造的实心铁炮,完全不能同白玉山的真正火炮相提并论,可是这也算是大杀器了。
“轰轰”隆隆的炮声顿时就让郝摇旗心头乱颤,明军居然动用了火炮?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那些沉重的铁炮,是如何托运到这荒山野岭,用来阻击自己的。大顺军这一路打打杀杀过来,自然是早就缴获了无数的火炮,可是就是因为炮身过于笨重,不便行军转移,才没有装备部队,闯王的后军里面倒是有十门八门的,可是那是用来应急用的,比如攻城拔寨,那玩意砸起城门来如同切瓜砍菜般容易,可是听着动静,郝摇旗粗略的估算出来,山头上的火炮没有五十门,也得有三十往上,真是难为吴三桂了,真是下血本啊!
没有时间考虑别的了,郝摇旗赶紧命令士兵分散开来,不要聚集成队,否则那铁球子炮弹从上面砸下来,一趟一大溜,损失不敢想象。他目力所及之处,果然如他所料,一颗颗圆滚滚的铁弹呼啸而至,蹦跳着砸进队伍里,一路毫无阻拦的直冲下去,人挡人亡,马挡马伤,硬是趟出一溜溜的死亡之沟。大顺骑兵们一时间被砸蒙圈了,没有听到鸣金声,哪个也不敢调头后退,可是继续向前他们也失去了勇气,一时间立马原地,彷徨不已,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