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奔向黄海，只为许你一个大好前程(4)
第13章奔向黄海，只为许你一个大好前程(4)
拜她所赐，我当时的肌肤白皙平滑，与许多女生有得一拼，而现在我在海边呆了几个月，早已与周围的民工相差无几。缺水的日子里，我过得非常邋遢，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事，拉开领口便嗅到一股汗臭味，连自己都嫌弃自己。在海风和烈日的折磨下，我的皮肤黝黑粗糙，嘴唇长出一圈血痂。囊中缺金，思维麻木，失眠上火，水土不服——这就是我的五行运势。
凌一尧即将毕业时，曾经提出要来海边看我，但我没有答应。这里没有碧海映蓝天，也没有惊涛拍石岸，甚至连一个女性专用的卫生间都没有。
“等我这边没那么忙了，就回去找你。”我说。
“可是我想看你工作的环境，还有大海。”
“我下次陪你去大连，行么？”
“噢，”凌一尧似乎有些失望，“可我马上就要毕业找工作了，没有时间出去玩。”
“你准备留在南京，还是回南通？”
“我大伯任职的那家纺织公司有不错的职位，要求硕士学位，”她停顿一下，又说，“可我还是想留在南京……”
“为什么？”
她犹豫片刻才低声说：“前段时间我爸妈突然问我们俩的事情，还经常提他们一个朋友的儿子，说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估计是有什么想法。我怕一回去就被拉去相亲，所以推托说专业不太对口，想靠自己的能力在外面闯一闯。”
我无言以对。
南通的纺织业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一流的，而凌一尧的大伯所在的纺织公司在南通又是数得上名号的，她放弃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一个巨大的牺牲。
我羞于面对自己的无能。
“他们知道我们的事情已经大半年了，我一直都没去拜见，他们有想法也正常，”我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你先去你大伯那边工作，我这边工程结束了就去你家一趟，怎么样？”
凌一尧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等工程结束？”
我说：“这里的技术员嫌这里苦，上个月底辞职了，技术这块的担子全部丢给我了，几乎一天都走不开。何况，上次你已经向家里虚报我的情况，那我就得拿出一点成就出来，否则不太好交代。”
“哼哼，倒是我的不对了？”
“当然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两人撂开原先沉重的话题，在电话里傻呵呵地聊天，我建议她先回南通生活，但最后凌一尧还是坚持道：“我还是先留在南京吧，靠自己的能力积累一点工作经验和社会阅历，以后有机会再去大伯那边。”
我明白，她之所以不愿返回南通的安乐窝，她所说的原因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因为她无法独自承受父母给予的压力。
说到拜见父母，子石也正为这件事情劳神。他已经将汪小菲带回如皋和家人见过面，他的爹娘喜不胜收，爷爷更是合不拢嘴。可惜，子石被汪小菲带回家，却是另一番遭遇，汪家的父母给足冷言冷语冷面孔，就差丢给他一碗冷米粥了。
“他们嫌你长得丑？”我认真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他们的审美还是很正常的，知道我很帅，”子石叹了一口气，“可惜红颜薄命，再风流倜傥再貌比潘安又如何？”
“那他们干嘛对你那样，难道妒忌你？”
子石收起那副不正经的嘴脸，低声说：“他们问我有没有房子，我他妈哪有那玩意儿，就说没有，他们就不同意了。”
“你怎么没有房子了？你家那么大一个房子都可以驻扎一个排了。”我惊诧地问。
“他们只要市区的商品房，不要我家那个房子。”
我高中时就经常去子石家玩，他家的房子有一栋至少三百平的自建别墅，装潢得相当到位，前面有院子，后面有菜园。周围的环境优雅，交通便利，离市区只有七八分钟的车程，遇到啥事都不用打110，站窗口吆喝一声就行了，因为马路对面就是派出所。
这样的房子简直就是富豪们奋斗的目标，不是么？可是，总有一些愚蠢的地球人认为城市中一栋高楼里的一个小格子更有价值。
“小两口结婚时不买个房子，离婚时分什么啊……”这是同事当了多年房奴一场空的心得。不过我还是非常理解新房的重要性，那是新婚燕尔的温暖巢穴，可以避开长辈的唠叨，安心享受二人世界。
我不愿重蹈子石的覆辙，想尽早给凌一尧一个温暖的家，不再让她跟着我继续漂泊。只要做完这个项目，再向我爸妈借一些，至少可以凑够新房的首付，然后是成年累月地偿还贷款，十年不休。
我所认识的人里，最不正经便是子石。
大二暑假的一个晚上，我们俩在大排档喝喝啤酒吃烧烤，然后摇摇晃晃地去网吧包夜玩魔兽。不料，我们刚坐下来没多久，旁边两拨人突然吵吵嚷嚷地开打了，塑料椅子的碎片飞来飞去。我和子石对此视而不见，俩盗贼趴在荆棘谷的草丛里伺机打劫，不料一个家伙突然趴到子石旁边，吼道：“嗨，哥们儿都挨揍了，你怎么还在上网，到底讲不讲义气？”
“谁，谁不讲义气了？”子石也没看清那哥们儿是谁，迷迷糊糊地抓起烟灰缸上阵了。
他在人群里打了一圈，烟灰缸舞得虎虎生风，撂倒两三个，终于揪住刚才拉他参战的那哥们儿，说：“你他妈谁啊？我们认识吗？”
那家伙盯着子石看了一会儿，说：“老子认错人了！”
“噢。”于是群架王带着烟灰缸继续回来玩游戏。
没过多久，一群警察冲了进来，聚众斗殴者一哄而散，只有几个腿脚受伤的人不幸被逮住了。警察带着俘虏在网吧里认人，子石被稀里糊涂地带走，半夜又被放了回来，因为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打人，对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被打。
有时，他会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喂，扬哥，手里有闲钱不？”
“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
我仔细算一算，说：“我自己最多能给你三千，你什么时候要？”
子石嘿嘿一笑，说：“不要，我这么高帅富，怎么可能缺钱，只是确认一下自己哪天没带支票本儿时还有人给钱花。”
他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几乎每两三个月就要玩一次，我本着关怀智障青年的原则孜孜不倦地陪他玩着，不管身上有钱没钱都是这轮台词。可是现在，这贱货又故伎重演，说：“借点钱给我吧。”
“三千。”
“成交！”他倒是相当爽快，“我把卡号发给你，这个礼拜你有空时打钱给我。”
“妈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你真的要钱？”
他一副万分惊诧的样子，在电话里吼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当时我刚给凌一尧交了房租，正是一贫如洗的时候，只以为他又是开玩笑，才信口给了三千的数。我哭笑不得地问道：“我要给你讲一个寓言故事，叫《狼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