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偕老
医院的白色被褥严严实实裹着卫琛的身体，只露出他羞得通红的脑袋。沈黎依旧笑靥如花，坐在病床边细细剥着香橙，另一张病床上的马江元整个身体都躲在被子里，被子不断地抖、床不断地摇，时而能听见他憋不住的笑声。
沈黎剥好一个香橙放到盘里，推推马江元的被子说：“马道长，您就别再笑了。我虽然不知道您在笑什么，但您一直笑着，琛哥哥都不说话了。”
马江元一听这话，直接掀开被子，痛痛快快放声大笑：“哈哈哈！就算我不笑，只要你在这，这小子也不敢再说话！哈哈哈！”
“谁、谁说的？”卫琛结巴地说完一句话，整张脸却往被子下埋地更深了些。
沈黎叹口气说：“你们都不告诉我到底在笑什么，真拿你们没办法。”说完，继续给卫琛剥香橙。
直到沈黎把一整袋香橙都剥完，卫琛都没说一句话，就躲在被子里时而对沈黎尴尬又柔情，时而对马江元咬牙又切齿。
沈黎无可奈何：“看来马道长说得对。”她缓缓起身，“琛哥哥，既然你没事了，我也不方便留在这里照顾你，不如我暂时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卫琛急忙起身想拦住沈黎并向她解释，沈黎却回眸，一笑。
她的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她的眼神却将温柔穿过星空海洋，越过沙漠雪山，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他的眼中。
“琛哥哥，好好休息哦。”
“好。”
她明白，她理解，她懂得。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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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已经离开许久，卫琛还痴痴地望着病房门口，一个劲把香橙往嘴里塞的马江元实在看不下去。
“哎呦，人小姑娘眼睛不方便，你这个大男人很热情地目送她送了很久哦！”
卫琛臊得面红耳赤，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什么，那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失去意识了，你们查出来什么没有！”
马江元把香橙往旁边一放，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侃侃而谈自己在卫琛高中旧址的神威时，卫琛马上转口又问：“对了，钟离呢？”
马江元眨巴两下眼睛：“要不我先给你讲讲你们学校的事？”
卫琛认真点点头：“不要！”
“不要你点什么头？”马江元抱怨归抱怨，而且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说起钟离，他脸上还是不自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姓钟的那小子，这回可摊上大事了！”
这件大事，就是一所高中旧址顷刻间被夷为平地。事情本身牵扯到了政府，钟离只能以钟家的名义出面，钟家虽然顶了这个雷，但所有事情都要求钟离自己去处理，一时间忙得他焦头烂额灰头土脸，甚至在把卫琛和马江元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估摸着这件事恐怕到现在都还没解决！”马江元不知怎么就露出几分得意的笑，“要不然他这会儿肯定早就跑来找你了。”
马江元的表情让卫琛多出几分厌恶，他和钟离毕竟是多年兄弟，这次又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到整个钟家，他低声冷哼：“钟离一个人在帮我们扛雷，你就在这里舒舒服服说风凉话？你不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
马江元真的把手按在胸口，很认真地说：“嘿！我的良心活蹦乱跳的！”
卫琛怒火更重，正准备痛骂马江元的时候，就见马江元表情忽然变得正经：“你还是长点心吧，你以为那个姓钟的小子和酸菜牛肉面都是真心为你着想？”
卫琛的脏言秽语到嘴边又咽回去，他眉头紧皱，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马江元轻笑一声，将卫琛经历过的种种遇鬼全都罗列出来，除了酒吧遇鬼之外，其他所有遇鬼的事情都与钟离有关，哪怕当年高中那一次遇鬼，钟离也正好在场。
“至于酸菜牛肉面，他就更有问题了。”马江元说，“他从头到尾就没给你指出过一条正确的路，给你的方法是害人的方法，给你的护符是引鬼的符咒，要我说，他根本就是希望你能遇鬼，而不是帮你驱鬼。”
卫琛沉默不语，马江元所说句句属实，而正好酒吧遇鬼那一次，他知道了背后有一个“大师”，这个大师似乎就是所有事情的推手。
卫琛的眼中忽然闪过灵光，他望向马江元的时候，也见到马江元会心的眼神：“那个所谓的大师，恐怕和酸菜牛肉面一定存在什么关系！”
马江元从病床上跳下，看他的模样，应该早就已经恢复完全，留在医院完全是为了陪同卫琛，现在卫琛已经醒来而且安然无恙，他一颗心落下，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你这就要走了？”卫琛心里竟然有些着急。
马江元说：“我去一趟我三叔那。”
“三叔？”
“嗯，在这里做服务业的，一个辈分上的三叔。我在这里找的那些活都是三叔给我介绍的。”马江元脸上有些尴尬，“就是到现在一直都是赔本买卖……”
卫琛想起马江元毁掉整座闹鬼医院之后奖金不够赔款的还未陈年的往事，不由得摇摇头，但在心里却大声呼好，非但幸灾乐祸，还意犹未尽准备问问还有什么需要大赔特赔的案例时，马江元向他递来一张皱巴巴还带着味道的纸条。
“这是我三叔的地址，我现在就住在他那，等你出院后可以过来一趟。”
卫琛退后两步：“我出院之后干嘛找你？”
马江元说：“关于‘大师’和你身上化鬼的秘密，我三叔或许可以帮到你，至于姓钟的小子和酸菜牛肉面，他们现在已经靠不住了。”
卫琛稍作犹豫，回答：“那行，你把地址报给我，我自己记一下。”
“哎呀，这就别客气了！”马江元很热情，上去就把纸往卫琛手里塞，要不是打不过马江元，卫琛当场就得反抗，结果只是小作挣扎，纸条还是在他手中。
马江元满面笑容，很欣慰地离开了病房。
沈黎和马江元先后离开，卫琛独守病房无聊至极，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就去找到医生谈出院的事情，医生检查之后建议多留一个晚上观察情况，于是卫琛就穿着病号服，在整栋住院部大楼上上下下没头没脑地逛到了天黑，等吃完晚饭，就跟个傻子似的杵在自己病房门口，琢磨自己身上的秘密。
“小姑娘，你知道26号床怎么走吗？”
“小伙子，你知道26号床怎么走吗？”
“小姐妹，你知道26号床怎么走吗？”
“……”
一个苍老的声音接连的发问，让这位伪精神病人倍感奇怪，他从自己的迷惘状态中出来，望去声音的方向，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头站在走廊中间，着急地询问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
这会的时间已经很晚，许多病人早已进入梦乡，走廊里只是偶尔走过巡夜的护士或几个病人家属，但无论谁从老头身边走过，竟然都没去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