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县志
第328章县志
为了铁耙犁的制作，王县令和衙役们搜罗了不少铁器，还有人贡献了铁锅送过来。不过，这些铁器的质量都一般，做了几次都没有达到阿林保的要求。转眼到了第三日，还没有做出来，急得我们直转圈。毕竟其中需要的精铁在这里并没有，因此做出来的铁耙犁除了不趁手之外，重量也不够。我想到我的大红马的脚蹬子应该是上好的精铁做的，就让多杰去拆了下来给他们送了过去。阿林保看到这副脚蹬子立刻就跑了回来，问我为什么。我说能有什么，反正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四爷会杀了我们的！”
“一副脚蹬子而已……”我有点不爽，左右不过是个用具，何必这样。
“这是四爷亲自为您打造的……”阿林保的声音不小，震得我耳朵发疼，心底还有一点点颤抖。
“为啥呀？”
“这尺寸是专门根据您的脚来制作的，一般的马磴子都比较大，骑快的时候怕您脱蹬不安全……”
哦，真是要夸他了。我心底又涌过一丝丝甜蜜，“没事，大局为重，稍后我会跟四爷解释的。”我的表情好严肃，连我自己都觉得特别正经。
“要跟我解释什么？又背着本王做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当然那个戴了面巾的男人也出现在眼前。鉴于特别时期，我就跟他招了招手，笑着说：“您这么快就来啦！快去洗手洗脸！”无情无义的话搞得他眼神都凌厉了一些，狠狠地说：“居然要把本王亲自打造的马磴子去熔了，还让本王去洗手洗脸，简直是反了~”
“是啊是啊，我好怕怕啊，不过，您万一带了病毒，我们几个小命也没有了，不知道您还能去揍谁了，还不如先去洗手洗脸漱口，然后我给您弄碗稀粥，润润嗓子之后再说呀……”我从县衙内廷的台阶上站起身，打算去端粥。多杰立刻一步就先跑了出去，还喊着：“我去我去，我去端。”
阿林保也立刻转身快步往出走，嘴里说着：“我给四爷打水洗漱一下，我马上来啊！”
我就站在晨光之下，他站在我的对面，眼睛里都是光点。十日未见，隔着面巾我都能看出他的憔悴和消瘦，但那是那眉眼之间还是我爱的那个男人。他也在打量着我，有那么一点点不满的样子。“是我又漂亮了么？”
“是太瘦了，怎么瘦了一大圈，还黑了不少，头发怎么也这么乱……”他表达了不满，“这身行头也脏得不像样子，像一个刚从泥里回来的小兵……”
“哈哈哈，那没办法，也是您的小兵，不认可不成！”我开始耍赖。
“嗯，我的！”他眼底的笑容没有掩藏，清清楚楚。等洗漱完毕之后，他快步走过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很用力，甚至让我都觉得有些疼。“这么想我么？”我悄声在他的耳边问道。
“是啊，想到无法呼吸。”他的回答也让我无法呼吸。能够有一个人爱着，惦记着，真的很好。我也紧紧抱住了他，“还嫌弃我是从泥里回来的小兵么？”
“不敢嫌弃啊！”他的胸腔里都能听到笑声。
四爷来了之后，各项政策的推进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他的杀伐果决不同凡响，很快就先控制住封锁的力度，随着铁耙犁最终制作出来，我们一同去了白沙井。阿林保也不负众望，试了若干次之后，果然从井底扎出了不少东西，有衣服，有水桶，有玩偶，还有一样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居然是一只死了月余的猴子，尸体都已经腐烂了，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一只身形不太大的猴子，也是这一带山岭中经常见到的猴子。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猴子是怎么掉进井里的？
经过仵作和医士们的确认和反复检验，这猴子很可能就是一切病毒的传染源头。那么，首先的工作还是封了这口井，并且迅速填埋起来。并且，找了当地熟悉地形地貌甚至是风水的人将附近的水源地理都细细查找了一遍，将所有可疑的被污染的水源全都封掉。之后的工作就相对简单，却也是残忍许多。
因为病患实在是太多了，医士们研究了很久都不能找到有效的药品，因此最后的结果就是固阳县十室九空，真的死了很多很多人。其余的乡镇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但总算是没有更大规模的蔓延。
将实际情况呈报给朝廷之后，皇上迅速派了不少医士和太医来协助。当然，也调配了不少粮食和急需的用品，反应还算是迅速。这可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太医又被派了出来，首当其冲查看了全部的病患，甚至是尸体。最终，他也确定还是用我提出的火烧掩埋的方式，一劳永逸。因为当地的百姓依然采取的是土葬的方式，不仅会造成水土的污染，也有可能因为祭祀等原因，造成二次污染和传染。
此项政策的推进有些困难，毕竟是要改变风俗，并且古时火烧尸体的方式也的确有些残忍，很多去执行军令的士兵都不想去，抵触情绪很大。“你知道我那个时代都是火葬，烧成灰烬，甚至有的人会将骨灰抛入大海，一了百了。有时候我都想，我若死后，就将我的骨灰抛入大海，那么无论在什么时候，想起我的时候，就去大海看看，在这里随便说说话，我都能够听到……”
“我和你一起，一起在大海里……”四爷的手温暖而有力量。死不可怕，只是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感受这样的力量和温度，或许我会怀念吧。我也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刻都舍不得放开。
“咳咳咳，卑职是不是先出去喝碗粥再进来？”林太医看到我们两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尴尬。阿林保和阿云嘎一直站在门边，都没有靠近回话的意思。多杰一脸坦诚地看着我们说话，应该也已经是习惯了我和四爷时常撒狗粮的情况。
“不用了，还是先安排这个火葬的事情比较稳妥。说一个残忍的，现在也是十室九空，不如再详细统计一下各家各户的情况，按照死去的人头数发放银两作为抚恤，然后将尸体收敛在一起，集体在某一地挖一个深坑直接火烧，然后再填埋起来。之后，此地便封锁起来，百年不能启用。”我想了想，这事情还是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解决。“抚恤的费用先问问皇上的意思，如果拿不出那么多，我们就再问问地方上的财政情况。总之，这种事情，用钱也是能解决的。尽管很残酷很残忍，但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四爷看了看我，也点头同意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古今，为了活下去，还是要有钱有粮。林太医也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前还是没有有效的药品，古书有类似症状的记载，但也没有对症之方。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这种瘟疫疾病，猴子并不会沾染，可为何这井中的猴子会全身沾染病毒，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用猴子实验，甚至可能就是恶意地传播……卑职没有明确的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嗯，我也有这个感觉。首先是猴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坠落到井底，另外这猴子看起来身形也并不大，也就是幼年的猴子，若是被有心人控制并且沾染毒物，应该会吱哇乱叫，那么附近的人应该会听得到。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去寻找一下线索。”
事情一一做下去，有些能推进，有些毫无头绪。那么，还是要齐头并进。又过了一个月，抚恤的银两和粮食都发了下来，遭受了瘟疫的人们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也从伤痛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一些。看到没有继续发病的迹象，林太医建议四爷可以逐步解除封锁了。四爷问我：“可以了么？”
“再等等吧，我始终觉得不安全。”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么也许下毒的地点不止一处。不过，粮食始终是消耗之物，粮仓已经有告急的迹象了。
“可如果在继续一个月，我们就都要陷入无粮境地，而一些布匹丝绸的交易无法完成，这里人的生计也会成问题。”
“所以，你问我是保经济还是保命？”我也知道这是两难的事情，但始终没有特效药，有人身体好，免疫力强，有可能就是大病一场而痊愈，有人却是失去生命。那这种又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毁灭，我也真的感到非常难抉择。
“本县的人口已降至不足千人，虽说剩下的人多为年轻人，但女人孩子居多。这一次的瘟疫，死去的多是壮年男子和年老体弱多病者。这女人孩童的体力有限，对于未来的生计来说，着实非常困难。”王县令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凹陷了下去。在这场疫情中，他除了失去父母之外，妻子和妻子的父母也去了，只留下一个十岁的男孩，目前一直跟着多杰进进出出，做个小帮手。
四爷听着大家的议论，一直没有出声，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盘算着什么。我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因为每一项决定都会牵扯到每一个人的人生，甚至是未来的生活走向，我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我们再做一次水源地的检查和是否还有新增的病患，是否还有遗漏的病人或是其他可能，然后再来判断。不过，要快，尽量在五日之内调查完毕。”四爷看着我，“我也不想拖太久，但又不能留隐患。”
我点点头，再做一次数据调查，也是非常严谨和必要的。我们又再次商议了一下具体细节，然后分头去各自执行。直到半夜时分，四爷回到房间，看我依然在翻看县志，不由得奇怪的问了一句：“此时翻看这种书是为何？”
“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疫症起的突然，就想看看县志里是否曾经有过记载，或者是地形地貌民风民俗是否有关联。就算是没找到什么，也是一种了解此地的方式，你就当我闲着看看睡前读物好了。”我站起身，帮他脱下了外衣，换了舒服的鞋子，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接过了茶，也拉住了我的手，“辛苦了！”
“哈哈，你还跟我客气，好虚伪哦。”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不是为你做事情，是为这个国家忙碌，为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说得简单一点，这其实也为了我们自己活命啊。万一疫情没有控制住，你我的小命一定是最先交代在这里……等等，不对……”我忽然在脑海里闪现了某个年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
“所以说，是有人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弄死咱两？那这个布局实在是太恶毒了！”我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他的身边，有点惊讶我的联想，但又觉得的确是合情合理。“陈士骏的余党？”
“怕也没那么简单。陈士骏夫妻两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就是死无对证。应该是他们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但看起来，一开始并不是针对我们，只是我们赶上了这场大旱，来到了此地。换做其他人，可能也会经历如此境地。不过，也幸好遇到了你我，你最早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我恰好又带着精兵和皇上的谕旨。有些时候吧，这可能真的是命，躲都躲不掉。”
“那你还有什么怀疑么？”
“暂时没有。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不足以证明很多的想法。”
“月华寺一定是个突破口。”
“可那里也是死无对证，连庙宇都烧干净了。”
“我猜还有人证，但不知道经历了这场瘟疫，是否还有活下来的人。”虽然有点气馁，但就算还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
“再等等，看看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他的眉宇之间有些疲惫，这连日的奔波和不停的处理事情，还背负了各种压力，真的也是累了。
“嗯，睡一会儿吧，有事情我叫你。”
“福晋大人不和我一起睡么？”他的手攀上了我的腰。
我躲了躲，笑道：“一起睡的话，怕王爷就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