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瘟疫3
第326章瘟疫3
所幸我们一行人都比较简单,方圆百里村庄都一一走了一遍,即便快马加鞭,也花了五天的时间,还真的有点不眠不休的状态。虽然也是只看了重点的几个地方,如衙门、医所以及义庄,当然还有当地的饮用水源以及牲畜等。情况基本类似,都是面色发黑,明显的缺氧性暴毙。但死之前,基本上都经历过七日的咳嗽、厌食以及高热。还有一点就是传染性,一般来说,一起生活的人百分百九十都感染了。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传染源是什么?
查看牲畜的时候,也并没有异常。所有的牲畜都很健康,没有半点疾病的迹象。就算是鸡鸭这种禽类,也没有发病。所以说,这场瘟疫并没有传染给牲畜……这还真有点让人找不到方向。“福晋大人,我们今日就在余古县歇一晚吧,连着五日都没有安稳睡一下,您要是出了事情,卑职是没办法和王爷交代的……”阿林保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含糊,还看了看多杰。我暗笑了一下,的确我就是个工作狂,一般为了达成某一个目标都会不眠不休。不过,这一次的确也是辛苦了,尤其是骑马这个事情真心也把我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嗯,今晚就歇一下。我们再去看看周边的水源,不过,先吃饭吧,我也真的是饿得不成了。”阿林保见我答应了,高兴地一溜烟就去安排了。多杰牵着马跟在我身后,若有所思。“姐姐,这些日子看了这么多,病例都相似,用药也算对症,但为什么病死率这么高?”
“中药讲究的是慢慢调理,不会立刻见效。但这次瘟疫来的突然,就算第一时间发现了,吃了对症的药,也未必能够立刻药到病除。”
“要不要用一些猛药?我们雪区有些猛药……”
“不妥。第一是雪区的药即便是送过来也来不及了;第二,医术上也曾说过,当地人的病要在当地看,而不出十里也必然会有解药。我现在疑惑的不是药物,而是这源头到底是什么?找到源头,就要切断它,然后就可以制定一套防范措施了。”
“嗯,姐姐想得周到,受教了。”多杰很认真地点点头。“还有一个问题,这会不是有人投毒?在我们那边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情,在水里投毒,然后污染了水源,很多族人拉肚子腹泻……”
“有这个可能。”的确这些日子看了这么多,我也有这个怀疑,但证据呢?为什么投毒?要害死这么多人?毒物的源头是什么?怎么医治?千丝万缕汇聚在一起,反而不容易找到答案,我也有点乱了。
晚餐在余古县的县衙内,县令姓高,字博义,就是本地人,倒也朴实好相处。“这几个月的旱灾让人很是头疼,这次的瘟疫又来的突然,百姓们的怨言也多了很多……”他站在我的桌边,不敢同桌吃饭。阿林保和多杰都不能和我同桌吃饭,这也是四爷订下的规矩之一。
我喝了一碗稀粥,吃了几口咸菜。这几日的确也是没什么胃口,能喝一口热粥就已经很开心了。“再吃点?”多杰小声说。
“不吃了,胃里涨涨的,少吃点也没事。你和阿林保他们赶紧吃吧,我和高县令坐到一边去闲聊几句。”我站起身,示意高县令随我到空旷的县衙内庭,阿林保他们距离我不超过三米,都在视线范围内,也是安全的。侍卫们都是精壮的满族勇士,吃饭的时候自然也是狼吞虎咽,一扫而光的气势,看着都令人感觉到勃勃的生气。我暗笑了一下,想着之后要是吃起烤羊腿,这些人会把四爷吃穷的。
“余古县现有3570人,发病人数有182人,这数字可是准确?”我问高县令。
高县令立刻点头,“今日的数字是如此的,但看现在的发展趋势,很有可能明天还会增长。邻县余霞县比我们发展的快,也是这个过程……”
“嗯,我们从余霞县过来,那里比这边要严重,很有可能是那边有人传染过来的。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余古县和余霞县互为亲友的家庭有多少,这个有统计么?”
“呃,这个卑职真的不知……”
“那么,若是这样问,两县可有相同或不同的地方?比如饮食菜肴、饮酒、婚丧嫁娶,再或者是其他的?”
“两县虽说是临县,其实相隔也并不远,所以基本上风俗都是一样的,就连方言口音都是相同的,因此,或者可以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临县的亲朋好友,或是认识的人。大人这几日也应该是去过了瘟疫闹得最严重的的谷阳县,那里距离这边八十里路,但也与本县和余霞县相同。”
“的确,一路看过来,谷阳县最为严重,几乎多一半的人已经染病,情况极为紧急。我已经呈报给四爷,让他派一些医士过来。不过,恐怕也不好控制了。”前天那场面也真是凄惨,道路边就有直接暴毙的人,就连县衙的人也多有染病,王姓县令的父母都染病暴毙了,义庄的尸体都没有地方存放了。
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冷的风又刮了起来,预示着明日也未必是个晴天。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心底有些凄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人类究竟因为疾病死去了多少人,还要有多少未知的磨难,真的是不容易。
“大人,我们吃好了!”阿林保走过来,看我有些冷,就让多杰去拿了件大外套给我披上。“房间也收拾好了,大人可以去休息一下。”
“等下,我再想想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有些不甘心,找了五日,居然还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虽说后世有仪器和更多的探头天眼发现病患的踪迹,容易查找到源头,但在古时由于人口数量少,我不应该错过了什么。
“我去喂马吧。”多杰的那匹马是四爷专门挑选的,个头不高,但极有力量感和速度感,与我骑的那匹马刚好相反,我那匹马绝对是他训练过的,稳重,稳重,特别稳重,跑都跑不起来。多杰非常喜欢他的马,还特别起了一个藏族的名字——哒尕,两人还经常说说话,很是有趣。
“我跟你一起去喂马。”既然想不出来,就先不要想。我转头对他们说,“阿林保,高县令,你们安排下去,从明日起所有的店铺都要关门不营业,直到瘟疫结束才能再开始。把所有患病的人都带出来,就安排在县城后面的书院吧,找人专门看住,四爷的医士很快就会过来。注意要所有人掩住口鼻,勤洗手。另外,一定要让所有没有患病的人呆在家里,不要外出。让乡长、保长出来维持一下秩序,粮食等物资,统一发放,不收银钱。我们一路都是这么安排的,你们也这样做吧。稍后,四爷也会有粮食的补给送过来。对了,我刚才看到有人明日要婚嫁,告诉他们此时并不是吉时,一切暂缓。若是不服从,军法处置。还有,让婚嫁的这两家人来一趟县衙吧,我亲自跟他们说一下,省得心生怨恨,或者觉得不吉利之类的,惹出事端来。”
“遵命!”阿林保和高县令领命下去安排了。我和多杰去了马厩,他亲自去为马匹添加了饲料。这里的马厩地方太小了,哒尕和县衙的马匹围在了另外一个棚子里。我嫌弃那股马粪的味道,就站在外面看着多杰自己一个人忙乎。
“姐,他们的草料不好,哒尕都不太喜欢吃。”私下里,多杰对我还是旧时的称呼。“不过这日子,能有草料吃就不错了,也不能挑剔。”他有点自言自语,我也没搭理他,继续想着传染源的事情。按道理说,这种瘟疫多数是因为禽类或是鼠类传染的,因为没有煮熟,或者处理的不干净,百姓将这些生了病的禽类或者鼠类吃掉了,才会有瘟疫的发生和传播。可是,一路看过来,并没有发现有生病的家禽,而这里的人也没有吃鼠类的习惯。更何况,这里还在供奉黄大仙,更不可能跟它们过不去了。所以,源头到底是什么?
站得有点累,我就坐在马厩外面的石墩上。多杰可能看出我的疲惫,赶紧把手拍打干净,出来问我:“姐,要不咱们回去休息吧。”
“不用,时间还早,我等下高县令他们回来。”我摇摇头,“你要不也去看看我的那匹马,瞅瞅它是不是也多吃点什么。”
“也成,等我。”多杰立刻去了隔壁马厩,撸我那匹马的毛。我那匹马的名字就叫大红马,枣红色大宛马,男生,结实有力气,吃得也多。“姐,大红不喝水,就吃了点草料。”
“要不你给它洗洗?”我随口回答。
“姐,大红不洗澡!啊,姐,他踢我!”多杰尖叫着跑出了马厩,真是个孩子,我笑着看他有点狼狈的样子。可是,多杰用什么水给大红马洗澡?这里已经有打好的水么?
“你用什么水?”
“这里有口井,我用的井水。哦,它们也都是喝这个水。不过,这水的确有点凉,我摸了一下,还真冷。”
“那就别给它们喝了,小心拉肚子。你也别玩了,过来陪我坐一会,让我捋捋思路。”我招呼他坐了过来,手上身上都没有水渍,就是脑袋上沾了几根草料,显得孩子气十足。
“姐,你慢慢想,我就坐在这里。”多杰很聪明,看出了我正在想事情,他也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有些黝黑的天空发呆。安静下来之后,我的耳朵眼睛以及嗅觉就变得灵敏起来。虽然受不了那股马粪的味道,但草料的清新植物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这股味道里还掺杂了一股腥味。“井水里处理过鱼么?”
“他们不会这么不卫生吧?虽然是马厩里的井水,也不能这样吧?”多杰有些疑惑,“的确有些腥味哦,还有点臭。”
“也许是大红马刚刚拉了吧……还是走吧,受不了。”我掩住口鼻,拖着多杰回了县衙的内庭,让侍卫叫人给我找了一壶热水喝。
“大人,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就先休息吧,我们等阿林保回来。”我们小分队的另外一个副队长阿云嘎凑了过来,他和阿林保是兄弟两,所以眉眼之间还有点像。
“没事,骑马太久了,腰疼,让我坐一会儿缓缓。你们先去休息吧。咱们后面还有辛苦的呢。”
“卑职不敢,王爷说了,大人在那里,卑职们就一定要在哪里。”
“哈哈,你们王爷还说什么了?”
“王爷说,大人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拦着。但是要是伤害了自己,就必须拦着。”阿云嘎也是个可爱的人。
“嗯,王爷说的对。”想起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点甜蜜蜜的。“算了,你们几个就在这里歪一儿吧,小睡一下也可以,打呼噜也可以。我就是想坐在这里,在屋里觉得憋闷。这内庭还算敞亮,我再想想这几天的事情。”
“得令!”阿云嘎让其他几位亲兵散坐在我的周围,有几个先和衣而睡,有几个陪着我坐着,也算是警戒。多杰也困得打了个哈欠,慢慢身形蜷在椅子里睡着了。我侧耳听着衙门内外的动静,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做事,衙门内很安静,外面有些乱,不过听起来没有嘈杂感,一切还都是有序进行中,证明百姓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在开始进行自觉的隔离。这几日,我们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百姓们大多能理解接受。当然也有刺头的行为,阿林保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博达的人马和物资也在后面跟的很紧,所以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那么,传染源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里?我还是深深地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看着染病的和死的人越来越多,尽快找到传染源,切断传染源甚至要比治病更为重要。我有点焦虑了,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可是大事不妙的。记得当年看过一本史料,说清末有一场来自俄罗斯的鼠疫席卷蒙古和东北,死了几百万人。后来就为了烧尸体,大火燃烧了十天十夜……惨烈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