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知彼知己陈赓掘壕守南平

围师不阙瓮中捉鳖擒黄维刘伯承根据黄维兵团机动能力强，适应平原作战的特点，改变兵法上“围三阙一”“围师必阙”的常规，采用“国师不阙”的战术。压缩敌人于狭小范围内，断绝其一切外界的粮、弹供应，使其困饿自乱，削弱战力，再乘机反攻。陈毅形象地说这是车干水捉鱼战术。

淮海战役总前委在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行将结束时，就开始探讨第二阶段的攻击目标。刘伯承认为华东野战军在歼灭黄伯韬兵团时，连续作战半个月，已相当疲劳。如不休整，接着围歼比黄伯韬兵团更强的邱清泉、李弥兵团，有一定的风险。而中原野战军六个纵队单独对付黄维、李延年、刘汝明三个兵团也很困难。因此向中央军委建议，以七至八个纵队钳制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以六至七个纵队围歼黄维兵团；以二至三个纵队阻击李延年和刘汝明兵团。毛泽东采纳了刘伯承的建议，指示中原野战军担负歼灭黄维兵团的任务，华东野战军除牵制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兵团外，还以一部兵力协助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

黄维兵团是当年八月编组的国民党军第十二兵团。由第十军、第十四军、第十八军、第八十五军共四个军十一个师及第四快速纵队组成，共十二万人。黄维任司令官、胡琏、吴绍周任副司令官。十一月八日，蒋介石令黄维兵团从河南驻马店地区出发，经正阳、新蔡、阜阳、蒙城，重占宿县，然后向徐州东进。虽然是机械化部队，机动性强，但沿途要经过汝河、洪河、颖河、西肥河、涡河、浍河等河流，又受到中原野战军一纵和二纵袭扰和阻击，行动迟缓，二十一日才到达蒙城附近。刘伯承认为黄维兵团携带大量辎重，又有重炮、坦克，必定选择蒙宿公路为主要通道。命令陈赓统四纵扼守南平集，迟滞黄维兵团，为大部队设阵围歼黄维兵团争取时间。

陈赓，湖南湘乡人。湘军之后，十四岁参加湘军，二十一岁入黄埔军校第一期学习。曾在东征时救过蒋介石的命，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人称“黄埔大哥”。黄维也是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江西贵溪县人。因对蒋介石忠心耿耿，甚得蒋介石的信任。官任团长、师长、十八军军长，还被送到德国深造。陈赓对黄维十分了解，知道他作战指挥全按兵法，呆板教条，一定会主攻南平集，不会采取两侧迂回的战术。因此指挥部队将阵地推进到南平集以南数百米的田野，在正面构筑以班、排为单位的集团工事，以减少炮火杀伤，增加独立作战能力。

南平集位于浍河南岸蒙宿公路上，是一个二百多户人家的集镇。南北长三百米，东西宽约二百米。公路从镇东侧通过浍河，河上有一座坚固的石桥，可以通过坦克和重炮。二十二日上午，黄维在蒋介石催促下，正火速向宿县开进。得知解放军在南平集构阵防守，挡住了必经之路，大怒。命令兵团战斗力最强的第十八军担任主攻，动用几十辆坦克，一百多门重炮向南平集发起猛攻。小小的南平集被打成一片火海，然后组织步兵冲锋。当冲到四纵前沿阵地，隐蔽在战壕里的解放军突然开火，国民党军重创而逃。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亲自督战，连续猛攻两天，就是无法进入南平集。

十一月二十四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指挥中原野战军一纵、二纵、三纵、四纵、六纵、九纵、十一纵共七个纵队及陕南十二旅、豫皖苏独立旅等部队共二十万兵力，在双堆集附近布成口袋阵。令四纵十旅和九纵一部，将黄维兵团诱人口袋阵。二十五日，四纵主动撤离南平集。黄维误以为第十八军突击成功，令十八军经南平集过河，其他部队随后跟进。正行进间，埋伏在东西两侧的中原野战军突然全线出击，将黄维兵团包围在以双堆集为中心，半径十五华里的地区内。

蒋介石得知黄维兵团被包围，大惊失色，命令杜聿明率主力向符离集进攻，李延年兵团和黄维兵团向宿县进攻。黄维使出所有的手段，都无法冲击包围，怎么能向宿县进攻，黄维预感大事不妙。

十一月三十日，蒋介石决定放弃徐州，命令杜聿明率邱清泉、孙元良、李弥三个兵团和绥靖区部队共三十万人撤离徐州。粟裕立即指挥华东野战军十一个纵队进行多路多层次地追击与拦击。十二月四日将杜聿明集团的三个兵团全部包围在徐州西南的陈官庄、青龙集地区。至此，中原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完成了对国民党军徐州地区主力部队的分割和包围。

黄维兵团是国民党军又一支精锐兵团。中原野战军虽然将其包围，要歼灭却不容易。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将中原野战军前线指挥所设在宿县西北临涣集附近小李庄，离双堆集仅几十里。为了既消灭敌人，又减少自己的伤亡，刘伯承把围歼黄维兵团的作战分为三个阶段：即阻击作战，准备反击，阵地歼灭。根据黄维兵团机动能力强，适应平原作战的特点，改变兵法“围三阙一”“围师必阙”的常规。采用“围师不阙”的战术，压缩敌人于狭小范围内，断绝其外界的粮、弾供应，使其困饿自乱，削弱战力，再乘机反攻。陈毅形象地说这是车干水捉鱼战术。

黄维兵团十多万人被压缩在东西不到二十里，南北不到十五里地域内。粮食弾药每天要消耗二百多吨，仅靠飞机空投无法满足。黄维和各级指挥官惊恐不安，拼命向蒋介石求援。但蒋介石无兵可派，也无计可施，只有要求空军配合，空投粮、弾。可杯水车薪，黄维兵团逐渐陷入困境。黄维、胡琏等将官历来受蒋介石宠爱，对蒋介石极其忠诚，在救援无望之下，准备利用双堆集作困兽之斗。

双堆集位于蒙城、固镇、宿县三角地带中心。在这块平坦的田野上，有两个土堆。一个较大的叫平谷堆，高三十米，一个较小的叫尖谷堆，堆上建有庙宇。两个土堆之间，有一个一百多户人家的小集镇，故名双堆集。双堆集东北是小马庄，黄维第十二兵团指挥部及第四快速纵队就位于小马庄和双堆集。第八十五军部署在双堆集西南方，第十八军位于西北方突出部位，第十军位于阵地中央，第十四军位于东方突出部位。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黄维决定二十七曰凌晨突围。为了打开突破口，集中四个军的四个主力师。其中第八十五军一一〇师是以该师师长廖运周为首的中共地下党组织控制的一支部队。廖运周派侦察连副连长共产党员杨振海，将黄维的突围计划向中野六纵司令员王近山报告。并表示要趁突围之机率一一〇师举行战场起义。王近山经请示刘伯承、陈毅和邓小平同意后，坚决支持廖运周起义。

二十七日清晨，双唯集地区大雾弥漫，廖运周率领一一〇师举行战场起义。按照解放军规定的路线通过了封锁线。王近山在封锁线前沿阵地亲自指挥，当一一〇师通过后，立即指挥部队封闭缺口。向紧随一一〇师后面的敌突围部队猛烈扫射，将其打了回去。只有第十八军四十九师从东南方向突围出去，被中野十八旅五十二团和五十四团追歼。黄维不甘心失败，又接连组织了几次突围，均遭失败。

十二月初，刘伯承判断黄维兵团被围困旬日，缺粮少弹。其伤亡和一一〇师起义，减员三万人左右，士气低落，战力下降。决定转入进攻歼灭阶段。此时总预备队华东野战军七纵和特种兵纵队炮兵编入攻击部队，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将围攻部队编成三个集团。即：东集团，由中野四纵、九纵、十一纵、华野特纵炮兵主力和豫皖苏独立旅组成，由陈赓、谢富治统一指挥。对沈庄、李围子、张围子、小杨庄、杨围子的国民党军第十四军残部和第十军七十五师、一一四师进攻，歼灭双堆集以东之敌；西集团，由中野一纵、三纵和华野特纵炮兵一部组成，由陈锡联统一指挥。向马围子、三官庙、北玉皇庙、许庄的国民党军第十军十八师和第八十五军、第十八军各一部的阵地进攻，歼灭双堆集西北之敌；南集团，由中野六纵、华野七纵和陕南十二旅组成，由王近山、杜义德统一指挥。向赵庄、李土楼、前周庄、周庄、宋庄之敌进攻，歼灭双堆集以南之敌。以陈赓指挥的东集团为主攻集团。

十二月六日下午四时三十分，刘伯承下达攻击令。东集团四纵当日攻克了李围子，但九纵进攻张围子的战斗十分激烈。张围子的守军是第十军七十五师二二三团，是黄维兵团九大主力之一，号称“青年团”。二二三团利用张围子周围开阔地形，顽抗死守，九纵伤亡惨重。秦基伟改变战术，指挥部队采取近迫作业，将战壕挖到敌人阵前。又由著名的“红军连队”七十六团二连担任突击队，经过连续爆破，突入村中，全歼“青年军”，占领了张围子。八日，陈赓指挥四纵向沈庄发起攻击。沈庄离黄维兵团核心阵地双堆集仅三千米，是核心阵地前哨阵地，由第十四军八十五师直属队及二五三团和二五四团防守。潘琦刚刚被黄维委任八十五师师长，十分顽固。利用沈庄四周地形平坦开阔，便于发扬火力的特点，督战死守。陈赓组织部队挖了九条战壕，直通守军阵地前，隐蔽地接近敌人阵地。八日下午三时三十分，陈赓指挥毕野特纵的重炮，对预定目标抵近射击，摧毁了八十五师前沿阵地工事，又组织爆破组炸毁敌人的明碉暗堡。十七时整，陈赓下达了攻击令。各突击队同时跃出战壕，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激战两小时，全歼国民党军八十五师直属队及两个团，生俘师长潘琦以下官兵一千二百余人。陈赓乘胜向杨围子发起攻击。国民党军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统领他的军部和十师、八十五师残部困守杨围子。因断粮数天，靠马肉果腹，士气低落。部队纷纷要求学习一一〇师起义，熊绶春犹豫不决，陈赓只好组织强攻。十一日凌晨四时发起攻击，战至上午七时，全歼守军。军长熊绶春被炮弹炸死。

西集团的三纵向马围子发起攻击。马围孑位于双堆集以北约三公里处，由三个小村庄组成，每个村庄有几十户人家。踞守马围子的国民党军是第十军十八师五十二田及五十三团的一个营、五十九团的两个营，共一个团又三个营。十分顽固，且地形较高，便于发扬火力。三纵进攻速度缓慢，从六日到十日，整整强攻了五天，只有九旅占领了东马围子，歼敌一个连，而三纵却伤亡四千余人。十一日傍晚，陈锡联改变战术，将大炮从战壕内运抵敌人地堡一百多米直射，将敌人的工事一个一个地摧毁。刘伯承又令刚刚赶到战场的华东野战军榴弹炮团到三纵队支援。当晚十八时，攻击开始，突击队在炮兵掩护下一举突入村中，后续部队迅猛跟进，与守军展开激战。战至晚十时，全歼守军。西集团的一纵奉令进攻双堆集以北三公里的北小马庄。北小马庄不远处是黄维兵团团部所驻守的南小马庄。黄维对北小马庄十分重视，赶修了许多工事，由战斗力最强的十八军派兵踞守。六日下午四时，二十旅五十二团担任主攻，在开阔地遭到国民党军火力封锁，伤亡较大，攻击未果。七日晚八时，五十九团一营突击队攻占了小马庄前沿阵地。二营、三营紧随其后，多路出击，全歼小马庄国民党军一个营。但左右两侧的三纵和一纵五十八团未能攻占下马围子和独立家屋，五十九团处于孤立突出地位，无法巩固阵地，杨勇下令五十九团撤回原阵地。八日晚，五十八团奉令三打小马庄。采取迫近作业，把战壕挖到小马庄东寨墙下。副团长于秀卿率领突击队三营八连突入庄中，但敌人很快封住了突破口，二梯队无法跟进。八连在庄内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浴血奋战彻夜，拂晓时仅十三人撤回，其余全部壮烈牺牲。十二日，杨勇加大攻击兵力，亲自指挥一旅和二十旅对小马庄发起第四次攻击。晚十一时三十分，全纵队所有炮口对准敌人阵地急袭半小时，又用重型发射筒向敌阵地抛射了上万斤炸药。国民党守军阵地的工事、地堡、障碍物非毁即塌。零时整，五十八团三营发起攻击。二排尖刀班六班在班长、战斗英雄李德道率领下，从小马庄西北角打开寨墙突入村内，打开了突破口。后续部队蜂拥而入，十三曰凌晨一时三十分，小马庄之敌被全歼，打开了双堆集核心阵地的西大门。西集团的六纵和华野七纵也先后攻占了李土楼一线，歼灭国民党军第八十五军二十三师六十九团。战至十三日拂晓，解放军先后攻占双堆集周围的李围子、李土楼、小周庄、沈庄、宋庄、东马围子等敌人阵地，剥开了敌人防御体系第一层外壳。黄维兵团大部被歼，其中第八十五军除少数人员外，已全部被歼。第十四军所剩不过二千人，第十军被歼灭三分之二，第十八军被歼过半。解放军已把攻击目标推向黄维的核心阵地。黄维及其残部被围困在双堆集为中心的狭小地区，黄维把两个战斗力最强的团，第十八军十一师二十三团和十八师五十四团摆在兵团团部东南角上。这两个团是“种子军”第十八军最精锐、火力最强的两个团。五十四团号称“威武团”，二十三团号称“老虎团”，企图顽抗到底或向东南突围。

十二月十日，粟裕、谭震林委派参谋长陈士榘率领华东野战军三纵、十三纵、鲁中南纵队和炮兵一部，增援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为了弥补中野火力不足，粟裕还特别规定，华野参战部队缴获武器装备一支枪一粒子弹也不留，一切缴获归中野。这三个纵队十三日到达战区，刘伯承调整进攻部署，以华野三纵和十三纵加入南集团，以鲁中南纵队为总预备队。由陈士榘统一指挥南集团，会同东、西两集团，总攻黄维兵团双堆集核心阵地。

十四日十七时，一百多门重型火炮和几百门迫击炮、山炮一起怒吼，炮弹成群地飞向黄维兵团核心阵地，将国民党军苦心经营的工事大部摧毁。十八时，炮火延伸，中野六纵的“襄阳营”和华野三纵的“洛阳营”，分别从南面和东面突破敌人阵地。黄维急派警卫团赶来增援，但警卫团被解放军强大炮火拦截，死伤惨重，仅剩一百多人狼狈逃回。十五日下午，黄维和胡链商量决定突围出去。黄维命令仅存的两个军部率领残部觅缝钻隙，冲出重围。

十二月十五日黄昏，国民党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黄维、副司令官胡琏、吳绍周各乘一辆坦克，分路逃跑。除胡琏侥幸逃脱外，黄维、吳绍周被解放军生俘。至此，国民党军精锐兵团第十二兵团四个军和一个快速纵队共十二万人全部被歼。司令官黄维、副司令官兼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副军长王岳等二十七名将级军官被生俘。

围歼黄维兵团是淮海战役最艰苦最激烈的战斗。解放军伤亡二万六千七百八十人，其中阵亡团级干部十一人，营级干部五十六人，连级干部二百四十二人，排级干部二百七十三人，战士五千六百八十三人。总计阵亡六千二百六十五人。

淮海战役第二阶段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