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大人。」她发出气若游丝的语气：「连神明也未曾将今日之事告知我啊，难道高天原真是临末了吗？」分不清她是否在雨中仰天流下泪，只见天上不停闪打着光。
随后，她又马上在雨中收起情绪，表情肃穆，重摆平板的语调道：「传神旨令，叫那群在山间乱窜的外人立刻停下，『公主』是与外人一同进入祓济之谷……」
是走出后的第三日早晨吧？二天二夜的雷雨已停息，天仍由墨绿般的绘料覆盖。
我并没有睡得太沉，一早还是被梦魇惊醒。
所有的人，包括从小看照我的那位大人，齐一视我为戴罪之身……明明是下定决心后才离去的，如今那儿还能再接受我吗？
「收拾好了，我们今日要赶点路，二天的雨势可耽搁我们太多了！」见他墨黑长发披散，免不了带几分轻狂，不过在我眼里，此刻的他这样反而多了清雅之气。
这二天的相处，改变太多，除了日渐增加的罪恶感，再来就是和这男人相处的心情，从前对他抱有太多偏见，但我的心，现竟因为见到他而渐渐感到平静？
「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我这份也给你吧……」总觉得他的眼神带有精气，所以他才能不畏惧天谴也要带我走吗？
「我不饿。」将他递过来的食粮还去。
「我们这样相让，这些食粮铁定能撑更多天的吧？」语气虽抱有无奈，他脸上还是笑笑，将食粮又塞回包衭中。
「真是老天保佑，这种情形还有地方给我们避雨……你的身体还行吗？如果不行，我也能背你。」
我刻意不理采他这句话，重新束起头发后就先行走去。
只怕再多看他一会儿，我就会迷失自己。
走没多时，他一下子就绕到我前方，已经阻止过很多次，但他执意要在前方开路。
「让我试着守护你吧。」
又是这种话，我又何必太过挂心？想必他已对许多姑娘说过？
「你就不怕怨灵？」
「怕！但你没带着弓，我只能担起一个男人该担的责任啦。幸好，也没再遇上之前那些奇怪的家伙……」
「这二日的大雨，似乎净化了风谷的气息」我说。
「喔？那岂不连山上神明都支持你跟我走？」此时，他的笑容颇带有少年的稚气。
「定是神明也祈祷我能顺利完成自己的责任，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用处了。」
不知何时起，我己变得懦弱，只是表面故作镇定；这片天空，自打我离开后就未曾湛蓝过啊～
接连而来的恶梦，总是用黑暗将我的周围包住，唯一立在黑暗中央的人以一种言语说不清的眼神，清楚地让我知道：我背弃了族人，我不再是让村民敬拜的巫氏一族；永远都被烙上跟异地男子逃走的印记。
要说这真是梦吗？我已渐渐相信，这都是涟大人有意显现给我的预言……控制不了，心里的压力让嘴中的齿频打着颤，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吃力好煎熬……无论如何解释，都还不了自己一个清白之名誉，除了死，我真的已无容身之地了……
一股温度突然窜上心头，弥彦抓住了我的手心。
「瞧你一直走到脸色发白，该不会是被怨灵附身了吧？巫女大人。」他的嗓音，将我的意识从深处拉回。
「我？」
「竟然还一直发抖！该不会真的出什么毛病了吧？」他的另一只手掌覆上我额，他的脸靠得好近，霎那间，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手一环，就抱紧了他。
「明姬？」
我没说话，只是一直一直掉下眼泪……都变了，不论是村里的所有人看我的眼神，还是原本下山的初衷……我怎忘了？心智不够坚定的人，是不得踏入祓济半步的。
我感受得到，接下来的他，全部都像一股清流漫遍我全身……
我是释放了我自己，还是放出了心中的野兽？
都无妨……
反正，作为神妻的清白之身，我已经失去了。
雷雨并没阻拦所有人追寻明姬的行动，几日下来，都是那些外来的男子尝试在湿滑的山路间，为后方的人开路。下山的路不是祓济风谷，而是一条普通却异常陡的山路。
涟巫女始终都由市子津搀扶住，旁边站着的是弥彦的义父，他脸色难看，知道自己辛苦带大的儿子，闯下了大祸。他在心中深切地向所有神灵祈求，祈求弥彦别再犯下罪无可恕的大罪！
脑中浮现几日前的画面，当下人一秉告说弥彦从屋中逃走，接着村中的骚动……
「大人，以我对弥彦的了解，他早就……」宫时从屋内窜出，在自己乘上马前，说了这一句……为此，自己马上拔刀一挥，快速而俐落地削下了忠仆的项上。
宫时是有罪的，他不该太过了解弥彦；自己也是有罪的，竟然傻到相信自己带大的儿子？预感也是有的，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绝不能被弥彦那浑小子毁了计画！
除了涟巫女认可的人，没有人能下山一起寻回「公主」。拂子与真拂也收到集合指示，和涟巫女与津一起下山。
二位也是默默不语跟着，拂子的双唇发白，瞳中没任何活力，也不顾浑身湿透的衣服，就一直迈出脚步。
真拂也和拂子一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明姬会抛下一切和那人逃走？
贪生怕死？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答案？选择走入幽怨的风谷下山，况且明姬可是在下山修行的这年中，出生入死多回啊。
从小到大最崇敬的人，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的修练的程度能拉近她一些……为何发生这种事？
「山灵生气了。」拂子说。
真拂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同样狼狈的她。
「那些闪雷，再打低一些，就会打到人了……」口中吐出的话有气无力，拂子摇摇欲坠：「如果说……明姬失去了和亲的资格……那替代的人，就是我了……」就在拂子语毕，正要往前倒下之际，真拂接住了她。
拂子神情憔悴，发白的双唇合不拢，像个组坏的人偶，放逐自己的意识。
真拂抱着拂子，心头万绪却回不了拂子的话。前方的人群根本不在意二人的伫留，一直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