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心灵与肉体 - 超越自卑 - 阿尔弗雷德·阿德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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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心灵与肉体

第3章心灵与肉体心灵的功能是决定动作的方向,所以它在生活中占据着主宰的地位。同时肉体也影响着心灵,因为做出动作的是肉体。心灵只能在肉体所拥有的以及可能被训练发展出来的能力以内来发号施令、指挥肉体的行动。

人们对于“究竟是心灵支配肉体,还是肉体控制心灵”这一问题始终争论不休。参加争论的哲学家们分成了唯心、唯物两派,他们各执一词,尽管他们提出了数以千计的论据,但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个体心理学或许有助于这个问题的解决,因为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实际上是在研究肉体和心灵之间的动态关系。亟待治疗的病人都具有肉体及心灵,假如我们进行治疗的理论基础都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就无法帮助他们。我们所依据的理论必须是从经验中推导出来的,而它也必须要在实际应用的过程中经得住考验。我们就生活在这些相互的关系中,我们也必须要接受找出正确观点这一挑战。

个体心理学的研究发现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这一问题所带来的紧张情势。它不再是一个水火不相容的问题。我们认为肉体和心灵这两者都是生活的表现,它们都是整体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我们也已经开始从整体的角度来了解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人类的生活,是可以四处走动的动物的生活,因此只发展肉体对人类而言必然是不够的。植物是生了根的,它们停留在固定的地方无法活动。因此,如果发现植物有心灵,只要是我们所能够了解的任何形式的心灵,都必定会让人感到万分惊奇。即使植物能够预见未来,它们的官能也会让它们无计可施。假定植物能够思考:“有人来了,他马上就要踩到我了,我将要死在他脚下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植物仍然难逃此劫。

但是,所有能动的动物,都能够预见并计划自己所要行动的方向。这种事实让我们不得不假设:他们都是具有心灵或灵魂的。

你当然有思想,否则你就不会有动作。

预见运动的方向是心灵最为重要的功用。认清了这一点,我们就能够了解:心灵是如何支配肉体的——它为肉体定下了动作的目标。如果没有需要付诸努力的目标,只是在不同时间激发一些散乱动作的话,那就没什么用了。因为心灵的功能是决定动作的方向,所以它在生活中占据着主宰的地位。同时肉体也影响着心灵,因为做出动作的是肉体。心灵只能在肉体所拥有的以及可能被训练发展出来的能力以内来发号施令、指挥肉体的行动。比方说,如果心灵想要让肉体奔向月亮,那除非它先发明出一种可以克服身体限制的技术,否则它就注定要失败。

人类要比其他动物更善于活动。不仅在于他们活动的方式更多,这一点可从人手的复杂动作中看出来,而且他们也更善于利用自己的活动来改变周围的环境。因此,我们可以预料:在人类的心灵中,预见未来的能力必将获得最高度的发展。人类也必然会明显地表现出一点:他们正在有目的地进行奋斗,以此来提高他们在整个情境中的地位。

在每个人的身上,我们还可以发现:在朝向部分目标的各部分动作以后,还有一个可以囊括一切的单一动作。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达到一种能够让我们获得安全感的地位,这种感觉就是:生活中存在的各种困难都已经被克服了,而且在环绕着自身的整个情境中,我们也已经得到了最后的安全和胜利。针对这一目标,所有的动作和表现都必须互相协调而结合成一个整体。心灵似乎是为了要获得一个最后的理想目标而被迫发展的,肉体也是如此,它也要努力发展成一个整体。它还向着一种预先存在于胚胎之中的理想目标发展。例如,当皮肤被擦破时,整个身体都会忙着让它复原。但是,肉体并不只是单独地发展自己的潜能,在它发展的过程中,心灵也会给予一定的帮助。运动、训练及一般卫生学的价值都已经得到了证实,这些都是肉体在努力争取其最后目标的时候,心灵提供给身体的帮助。

从生命第一天开始,直到它结束为止,其生长和发展的这种协力合作都在一直延续着,从来都不曾断绝。肉体和心灵就像是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的两部分,彼此互助合作。心灵有如一辆汽车,它利用自己在肉体中发现的所有潜能,帮忙把肉体带入一种对各种困难来说都属于安全而优越的地位。在肉体的每种活动中,在每种表情和病征中,我们都能够看到心灵目标的铭记。人们各自活动,在自己活动的过程中都有意义存在。人们活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舌头、自己脸部的肌肉,这让自己的脸有了一种表情、一种意义,而给予此意义的,正是心灵。现在我们总算可以开始看到心理学(或是心灵的科学)真正是在研究些什么东西了。心理学研究的领域是:探讨个人各种表情中的意义,寻找了解其目标的方法,并用来与别人的目标互相比较。

在争取安全的最后目标时,心灵必须要使这种目标变得具体化,它时时都需要计算:“安全位于某一个特定的点,我一定要走到某一个特定的方向,才能接近它。”此时当然有发生错误的可能性,但是假如没有十分固定的目标和方向,就根本不能产生动作。当我抬头时,我心中必然已经存在这种动作的目标。心灵所选择的方向,事实上也可能是有害的,但它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心灵误以为它是最有利的。所有心理上的错误,都是选择动作方向时的错误。安全的目标是全人类所共有的,但是有些人认错了安全所在的方向,而他们固执的动作,则将他们带向了堕落的道路。

如果我们看到一种表现或病征,却无法认出它背后隐藏的意义,那么要了解它的最好方法,就是先将这套动作按照外形分解成简单的动作。让我们用偷窃的表现作为例子。偷窃就是将别人的所有物据为己有。首先,我们先看看这种动作的目标:它的目标是让自己变得富有,并且拥有较多的东西,最终让自己觉得比较安全。因此,这种动作的出发点其实是一种贫穷或匮乏的感觉。其次,我们要了解这个人到底处于何种环境,以及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觉得匮乏?最后,我们要看他是否采取了正当的方式来改变这种环境,并克服自身的匮乏感;他的动作是否都遵循着正确的方向;或者他是否曾经错用了获取想要得到的东西的方法。我们不能批评他最后的目标,但我们却可以肯定地指出:他在实现自己的目标时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途径。

人类对自身环境所作的改变,我们称之为文化,我们的文化其实就是人类的心灵激发肉体所做的各种动作的结果。我们的工作是被我们的心灵启发的。我们身体的发展则受到了心灵的指导和帮助。总而言之,人类的表现到处都充满了心灵的效用。然而,过度强调心灵的分量,却绝非我们的初衷。如果要克服困难,身体的适合是绝对必需的。由此可见,心灵参加控制环境的工作,以便使肉体得到保护,免于虚弱、疾病和死亡,并且避开灾害、意外及功能的损伤。我们感受快乐与痛苦、创造出各种幻想,以及识别出环境优劣等能力,也都有助于完成这个目标。幻想和识别是预见未来的方法。不仅如此,它们还能激起很多种感觉,使身体随之行动。个人的感情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着肉体,可是它们却不会受制于肉体,个人的感情主要是由个人的目标和他本人的生活方式所决定的。

显而易见,能够支配个人的,并不单单是生活方式。如果没有其他力量,他的态度并不足以造成病征。生活方式必须得到感情的加强,然后才能引起行为。个体心理学概念中的新观点使我们观察到:感情绝对不会与生活方式互相对立,目标一旦定下,感情就会为了获得它而去适应自身。此时,我们谈论的已经不在生理学或生物学的范畴之内了,感情的发生是无法用化学理论来解释的,也不能用化学实验来进行预测。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会先假设生理过程的存在,但我们更有兴趣的,却是心理的目标。我们并不是十分关心是否因为交感神经或副交感神经的影响而产生焦虑情绪,我们要研究的是焦虑的目的和结果。

按照这一研究方向,焦虑就不能被认为是由于性的压抑引起的,也不能被认为是出生时难产留下的后遗症。这样的解释太离谱了。我们知道:习惯于被母亲陪伴、帮助、保护的孩子,很可能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焦虑——不管来自哪里,都是控制自己母亲的有效武器。我们也不会只是描述愤怒时的生理状况,并满足于此,经验告诉我们:愤怒是控制一个人或一种情境的工具之一。我们承认:每一种身体或心灵的表现都是以天生的材料为基础的,但是,我们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如何应用这些材料,以便获取既定的目标。这就是心理学所研究的唯一的真正的对象。

在每个人的身上,我们都能够看到:感情是依照他获取目标时的必要方向和程度逐渐成长和发展的。他的焦虑或勇气、愉悦或悲哀,都必须与他的生活方式协同一致,它们适当的强度和表现,恰恰能够合乎人们的期望。用悲哀来实现其优越感目标的人,并不会因为目标的达成而感到快乐或满足,他只有在不幸时才会快乐。只要稍加注意,我们还可发觉,感情是可以随着自己的需要而呼之即来或挥之即去的。一个对群众患有恐惧症的人,当他留在家里或指使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焦虑感就会消失。所有神经病患者都会避开生活中那些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征服者的部分。

情绪的格调也像生活方式一样固定。比方说,懦夫永远是懦夫,虽然他在与比他柔弱的人相处时可能会显得傲慢自大,但在别人的护翼下,有时也会表现得勇猛万分。他可能在门上加三道锁,或用防盗器和警犬来保护自己,但同时他又坚称自己勇敢异常。没有人能够证实他的焦虑感,但是他性格中的懦弱部分却在他不厌其烦地保护自己的行为中表露无遗。

性和爱情的领域也能够为我们提供类似的证据。当一个人想要接近自己的性目标时,属于性的感情就必然会出现。为了集中心意,他必须放开有竞争性的工作和不相干的兴趣,只有这样,他才能引起适当的感情和功能。缺少这样的感情和功能。例如:阳痿、早泄、性欲倒错和性冷淡——都是拒绝放弃不适合的工作和兴趣造成的。不正确的优越感目标和错误的生活方式都是导致这种异常的因素。在这一类病例中,我们常常发现:他只期望别人能够体贴他,但他自己却从不体贴别人;他缺乏社会兴趣,在勇敢进取的活动中经常失败。

我有一个病人,一个在家里排行第二的男人,因为无法摆脱犯罪感而觉得痛苦万分。他的父亲和哥哥都非常重视诚实这种品质。当他还是一个7岁的孩子时,有一次他在学校里告诉老师,他的作业是他自己做的,但事实上那是他的哥哥替他做的。这之后,他隐瞒自己的犯罪感长达三年之久。最后,他跑去找到老师,供认了自己那可怕的谎言,但老师却只是一笑置之。接着,他又哭着去见了自己的父亲,第二次认错。这次,他更成功了,父亲深以他的可爱与诚实为荣,不但夸奖他,还安慰了他。尽管父亲原谅了他,这孩子仍然非常沮丧。我们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种结论:这个孩子为了如此琐碎的小事而这般严厉地责备自己,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诚实和严正。他家庭中的高尚道德风气,使他产生了一种在诚实方面超越别人的冲动。在学校功课和社会吸引力方面,他觉得自己不如哥哥,因此,他便想用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来获取这种优越感。

在以后的生活中,他更是因为其他各方面的自卑而备感痛苦。他经常手淫,而且在学习过程中也没有完全戒掉欺骗行为。当他面临考试时,他的犯罪感总是逐渐增强。由于他过分敏感的良心,他的负担远远超过了他的哥哥,因此,当他想与哥哥并驾齐驱却又无法实现这一目标的时候,他便以此作为脱身的借口。离开大学之后,他计划找一份技术性工作,但是他强迫性的犯罪感却在此时变得尖刻异常,他每天都需要祈求上帝的原谅,结果他根本就没有可以工作的时间。

后来,他的情况坏到让他被送到精神病收容所的地步。在这里,他被认为是无药可救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的病况却大有起色。在离开收容所前,院方要他答应:万一旧病复发,必须再回来入院。以后,他便改行攻读艺术史。有一次,在考试来临前的一个星期日,他跑到教堂去,五体投地地拜倒在众人面前,大声哭喊道:“我是人类中最大的罪人!”就这样,他再一次成功地让别人注意到了他的良心。

在收容所又度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回到了家里。有一天,他竟然赤裸裸地走进餐厅去吃中午饭!他是个身材健美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可以和哥哥或其他男人一较长短。

他的犯罪感是使他显得比其他人更为诚实的方法,而他也朝着这一方向挣扎着要获取优越感。但是,他的挣扎却走上了生活中的旁门左道。他对考试和职业工作的逃避,给了他一种懦弱的标志和高涨的无所适从感。他的各种病征都是在有意避开每一种能够让他觉得自己会被击败的活动。显然,他在教堂中的伏拜认罪以及他感情冲动地裸体进入餐厅,也同样是在用拙劣的方法来争取自己的优越感。他的生活方式要求他做出这样的行为,而他激发的感情也是完全合乎内心的。

我们说过,在生命最初的四五年间,个人正忙着构造自己心灵的整体性,并且在自己的心灵和肉体之间建立起一种联系。他利用从遗传中得来的材料和从环境中获得的印象,对它们进行修正,来配合他对优越感的追求。到第五年结束时,他的人格已经成型。他赋予生活的意义、他追求的目标、他趋近目标的方式、他的情绪倾向等,也都已经固定。此后它们虽然也可能会发生改变,但是在改变它们之前,他必须先从儿童时期固定成型时所犯的那些错误中解脱出来。正如他以前所有的表现都与他对生活的解释配合默契一样,现在他的新表现也会与他的新解释密合无间。

个人是以他的感官来接触环境并从其中获得对环境的印象的。因此,我们可以从他训练自己身体的方式中看出:他准备从环境中获取哪种印象,以及他将如何运用自己的经验。如果我们留意他观察和倾听的方式,以及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我们就会对他有一个充分的了解。这就是举动之所以重要的原因。一个人的举动可以显示出他的身体器官受过哪些训练,以及他如何用它们来选择自己所要接受的印象。所以说一个人的举动会永远受制于意义。

现在可以在我们的心理学定义上再添加一点东西——心理学研究的是个人对自己身体印象的态度,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人类心灵之间的巨大差异是如何形成的。不能配合环境而且也无法满足环境要求的肉体,通常都会被心灵当成是一种负担。因此,身体器官有缺陷的儿童在心灵的发展上也比其他人遭遇了更多的阻碍,他们的心灵也很难影响、指使并命令自己的肉体趋向于优越的地位。他们需要花费较多的心力并且必须比别人更集中自己心意,才能达到相同的目标。所以,他们的心灵会变得负荷过重,而他们也会变得以自我为中心。如果儿童总是受到器官缺陷和行动困难的困扰,他们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外界的事物。他根本找不到对别人产生兴趣的闲情逸致,结果他的社会感觉和合作能力自然也就比其他人差了许多。

器官的缺陷造成了很多的阻碍,但是这些阻碍却绝对不是无法摆脱的命运。如果心灵能够主动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去克服这些困难,那么个人也可能会与那些负担比较轻的人一样,获得最后的成功。事实上,与身体正常的人相比,器官有缺陷的儿童尽管遭受了许多的困扰,但他们却经常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器官缺陷是一种能够使人前进的刺激。例如,视力不良的儿童可能因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异常的压力,他需要花费较多的精神才能看清东西,他对视觉的世界必须给予较多的注意力,他也必须更努力地去区分色彩和形状。结果,他在视觉世界里却比不须努力注意微小差异的儿童拥有更多的经验。由此可见,只要心灵能够找到克服困难的正确方法,有缺陷的器官就可以成为重要利益的来源。许多画家和诗人就曾蒙受视力缺陷的困扰,当这些缺陷被训练有素的心灵驾驭之后,它们的主人却能够比正常人更好地运用眼睛来达到多种目的。在天生惯用左手而又未被当成左撇子的儿童中,也很容易看到同样的补偿。在家庭中,或是在学校生活开始之际,他们会被训练使用自己不灵巧的右手。事实上,他们的右手是非常不适合书写、绘画或是制作手工艺品的。但是,假如心灵能够被妥善运用并克服这些困难,那么我们相信他们不灵巧的右手必定会掌握高度的技巧,事实上也是如此。许多惯用左手的儿童比正常人在书法、绘画和工艺方面更富有技巧。找到正确的方法后,再加上兴趣、训练和练习,就能够将劣势转化为优势。

只有下定决心要对团体有所贡献但兴趣又无法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儿童,才能成功地学会补偿自身缺憾的方法。只想着避开困难的儿童,必将继续落在他人的身后。只有在他们面前设置一个可供追逐的目标,而这个目标的达成又比挡在前面的障碍更重要,他们才会继续勇敢地向前进。这是他们的兴趣和注意力指向何处的问题。如果他们努力争取某种身外之物,他们自然会训练自己,使自己具备获得它们的能力。困难只不过是在通向成功的道路上必须要克服的关卡。反过来说,假如他们的想法只是担心自己不如别人,而没有其他目标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真正有所进步。一只笨拙的右手是无法靠着凭空妄想进而变得灵巧的,只有通过练习,它们才会变得灵巧。而达到这种成就的诱因,也必须要比由于长期存在的笨拙造成的气馁,能够更加深刻地被人感觉到。如果一个孩子想要集中全力来克服自己的困难,在他前面就必须有一个需要全力以赴的目标,这个目标是建立在他对现实、对别人以及对合作的兴趣的基础之上的。

我对患有肾管缺陷家族的研究,可以作为遗传性缺陷被转变运用的一个好例子。这种家庭里的孩子经常患有夜尿症。器官的缺陷是真实的,它可以从肾脏、膀胱或脊椎分裂(spinabifida)的存在中看出来。而腰椎附近皮肤上的青痕或胎记,也能使人看出他们的这一部位可能存在此类缺陷。但是,器官的缺陷并却不足以造成夜尿症。这种孩子并不是由于自身器官的压迫才患上夜尿症的,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利用它们。例如,有些孩子在晚上会尿床,可是白天却不会尿湿自己。有时,当环境或父母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孩子的这种习惯也会突然消失。假如儿童不再利用器官上的缺陷作为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那么除了心智有缺陷的儿童以外,夜尿症都是可以被克服的。

但是,患有夜尿症的儿童所受到的待遇,使这些儿童中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想着克服它,反倒是想继续将它保留下去。经验丰富的母亲能给他提供正确的训练,但假如母亲经验不足,这种不必要的毛病就会持续下去。在患有肾脏病或膀胱疾患的家庭中,和排尿有关的每件事情都会被过分地强调,因此,母亲很可能错误地用尽各种方法来消除孩子的夜尿症。如果孩子发现这一点是多么的受人重视,那么他就有可能不愿治愈自己的疾病。因为它给他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以此来表明他对这种教育的反对。假如孩子想反抗父母给他的待遇,他必然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方法,并用来攻击他们最大的弱点。德国有一位著名的社会学家发现:在罪犯中,有相当惊人的比例来自那些父母的职业是压制犯罪的家庭,如法官、警察、狱吏等。而教师的子女也经常有些特别顽劣难化的。在我自己的经验中,我也发现这些真的是很常见。我还发现:医生子女中神经病患者的数量和传教士子女中不良少年的数量,都是相当惊人的。同样地,当父母过分重视排尿时,儿童就拥有了一条很明显的用来表明自己已经拥有独立意志的途径。

夜尿症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它告诉我们应当如何利用梦来引起适当的情绪,以便配合我们做自己想做的行为。尿床的孩子经常会梦到自己已经起床并且走到了厕所。他们用这种方式原谅了自己之后,就会理所当然地尿在床上。夜尿症要达到的目的通常就是一个——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使别人都听他的,要别人在晚上也要像在白天一样地关注着他。有些情况下,这种习惯是一种敌意的表示,它是反抗别人的方法之一。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们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夜尿症实在是一种创造性的表现,这样的孩子不用嘴巴而用膀胱“说话”。器官的缺陷反倒给了他们一种表明自己态度的独特方法。

用这种方法来表现自己的孩子通常都会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下。通常,他们大多属于被宠惯后又丧失了唯我独尊地位的一群人。也许是由于另一个孩子的出生,他们发现自己再难得到母亲的全部关怀。此时,夜尿症就代表了一种想要与母亲更紧密地接近的动作,虽然它是一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方法,但却很有效,他似乎在说:“我还没长到像你想象的那么大,我还需要被照顾呢!”在不同的环境下,或在不同的器官缺陷下,他们会采用不同的方法。他们也许会利用声音来建立与别人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到晚上就会哭闹不安。有些孩子还会梦游、做噩梦、跌下床或是口渴吵着要喝水。然而,这些表现的心理背景都是类似的。在不同病征的选择上,一部分是由身体的情况决定的,一部分则由环境决定。

这些例子都非常清楚地展示出了心灵对于肉体的影响。事实上,心灵不仅能够影响某种特殊病征的选择,它还能支配整个身体的结构。对于这个假设,我们还没有直接的证明,而且要找到这种证明也是相当困难的。然而,它的证据看起来似乎又相当的明显。如果一个孩子是胆小的,那么他的胆小就会表现在他整个的发展过程中。他不关心体格上的成就,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能够达到这种成就。结果,他也不会采用有效的方法来锻炼他的肌肉,而且也拒绝接受平常那些会让人想锻炼肌肉的外来刺激。当对锻炼肌肉有兴趣的其他孩子在体格健美方面遥遥领先时,他却由于缺乏兴趣而落在别人的后面。通过这些讨论,我们可顺理成章地做出总结:身体的整个形状和发展不仅受到心灵的影响,而且可以反映出心灵的错误和缺点。我们经常可以观察到:很多肉体上的表现是心灵无法找到补偿困难的正确方法而造成的结果。例如,我们已经确知,在生命最初的四五年间,内分泌腺本身也会受到心灵的影响。有缺陷的腺体对行为并不会产生强迫性的影响,反之,整个外在环境、儿童想接受印象的方向以及心灵在他感兴趣的情境中的创造性活动等,却能够不断地对腺体施加影响。

另外一个证据可能更容易被了解和接受,因为我们对它比较熟悉,而且它所引起的是身体短暂的表现而不是固定的特质。每一种情绪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到身体上,每个人也都会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某种可见的形式中,也许是他身体的姿势或态度,也许是他脸部的表情,也许是他的腿或膝盖的颤抖。例如,当他脸色变红或转白时,他的血液循环必然已经受到了影响。在愤怒、焦急或忧愁的状态下,肉体都会说话。而肉体在说话时,都是使用自己的语言。当一个人处于他所害怕的情境中时,他可能全身都在发抖,另一个人可能毛发竖立,第三个人可能心跳加快,还有些人会冷汗直流、呼吸困难、声音变哑、全身摇晃而畏缩不前。有时,甚至是身体的健康状态都会受到影响,例如丧失胃口或引起呕吐。对某些人来说,这种情绪主要会干扰膀胱的功能,对另一些人来说受影响的则可能是性器官。有些儿童在考试时会感到性器官受到了刺激;而罪犯在犯了罪之后,常常会跑去找妓女,或去找他们的女友,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科学的领域中,我们看到许多心理学家宣称:性和焦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另外一些心理学家却主张:它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的观点是依他们个人的经验而定的,对某些人来说,它们之间有关系,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没有关系的。

这几种不同的反应属于不同类型的个人,它们很可能被发现多多少少是因为遗传的缘故,而这些不同的身体反应也经常能给我们带来许多暗示,让我们看到其家族的弱点和特质,因为同一家族的其他成员也可能会产生非常类似的身体反应。然而,这里最有趣的事情是:观察心灵如何利用情绪来激发身体的某种状态。情绪和它在身体上的表现告诉我们:心灵在一个被它解释为有利或有害的情境中,如何做出动作和反应。例如,当一个人发脾气时,他总是希望尽快地克服这种情绪,而他找到的最好方法似乎就是打击、辱骂或诋毁另一个人。同时,愤怒也能够影响身体器官,并使这些器官僵止不动,或是给予额外的压力。有些人在生气时,胃部会出毛病,脸孔也会涨得通红。他们血液循环改变的程度甚至会让他们感到头痛。在偏头痛或习惯性头痛的后面,我们经常会发现有异乎寻常的愤怒或羞辱。对某些人来说,愤怒还可能造成三叉神经痛或癫痫性的痉挛。

心灵影响肉体的方法,还没有完全研究清楚,所以我们也无法对它们做出完全的描述。紧张的心情对自主神经系统和非自主神经系统都能产生影响。只要一紧张,自主神经系统就一定会有所动作。有些人可能会拍桌子、咬嘴唇或撕纸片,只要他一紧张,他必然会按照某种方式做出动作。咬铅笔或吸香烟也能作为发泄紧张的方式。这些动作告诉我们:他对自己所面临的情境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他在陌生人中间会变得脸红耳赤、手足无措、肌肉颤抖,这也是紧张的结果。紧张能够经由自主神经传遍全身,因此,这种情绪发生时,人的整个身体都会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中。可是,这种紧张的状态并非在身体的每一点都能够同样清楚的表现出来,我们所讨论的病征,只在于其结果能够被发现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够更仔细地检查,我们就能发现: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包含在情绪的表现中,而这些身体的表现又都是心灵和肉体活动的结果。我们必须检视心灵对肉体、肉体对心灵的相互活动,因为二者都是我们所关心的整体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从这些证据中得出一个结论:生活方式和与其对应的情绪倾向,会不停地对身体的发展施加影响。假如儿童很早就固定下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我们本身又有足够的经验,那么我们就能够预见他以后的生活中会有哪些身体上的表现。勇敢的人会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在他的体格中。他的身体会长得与众不同,他的肌肉较为强壮,他的身体的姿势也较为坚定。生活方式及其对应的情绪倾向对身体的发展可能会产生相当大的影响,而它可能就是肌肉较为健美的部分原因。勇敢者的脸部表情也和普通人不一样,结果他的整个外形都异于常人,甚至他骨骼的构造也会受到影响。

我们很难否认,心灵也能够影响大脑。病理学的许多个案显示:由于大脑右半球受损而丧失阅读或书写能力的人,能够通过训练大脑的其他部分来恢复这些能力。有些中风患者,其大脑受损的部分已经完全没有复原的可能性,可是大脑的其他部分却能够补偿并承担起整个器官的功能,这样,他的大脑的官能就可以完全恢复。当我们想证实个体心理学所主张的教育应用的可能性时,这件事就变得特别重要了。如果心灵能够对大脑施加这样的影响,如果大脑只不过是心灵的工具——虽然是最重要的工具,但仍然只是工具而已,那么我们就能找出发展或强化这种工具的方法。大脑生来就不合乎某种标准的人,不必在自己的一生中都无可逃避地受到它的拘束,因为他可以找到使大脑更适合生活的方法。

将目标固定在错误方向的心灵,例如没有努力发展自己的合作能力的人——对大脑的成长就无法施加有益的影响。因此,我们发现:许多缺乏合作能力的儿童,在以后的生活中,总是显示出一副缺乏智力和理解能力的样子。因为成人后的举止能够显示出他人生最初的四五年间所建立的生活方式对他的影响,而且我们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统觉表和他赋予生活意义的结果,所以我们能够发现他所遭受到的合作障碍,并帮助他进行矫正。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已经向着这门科学迈出了第一步。

有很多学者都曾经指出,在心灵和肉体的表现之间,存在着一种固定的关系。但是,他们之中似乎没有哪个人曾经试图找出二者之间的确实关系。例如,克雷奇默(kretschmer)曾经告诉我们如何从身体结构中看出一个人与哪种类型的心灵互相对应,这样,我们就能够将大部分的人类区域分成许多种类型。例如:圆脸、短鼻而有肥胖倾向,正如恺撒大帝所说的:

我愿自己的四周围绕着肥胖的人,

有圆溜溜肩膀的人,能通宵熟眠的人。

克雷奇默认为这种体格与某些心理特征有关,但他却没有说明为什么二者之间会有关联。按照我们的经验,具有这种体格的人似乎都不会有器官上的缺陷,他们的身体非常适合于我们的文化。在体格上,他们觉得能够与别人一较长短。他们对于自己的强壮有着充分的信心。他们不紧张,如果他们希望和别人竞争,他们也会觉得自己能够全力以赴。然而,他们却没有必要把别人当作敌人看待,也不需要把生活视为一种充满敌意的挣扎。心理学中有一派把他们称为“外向者”,但却没有说明为什么要如此称呼他们。我们认为他们是外向者,则是由于他们未曾因为自己的身体而产生任何困扰。

克雷奇默区分出的另一个相反类型就是神经质的人。他们之中有些人很瘦小,但通常都是高高瘦瘦,鼻子很长,脸形则是椭圆的。他相信这样的人保守而又善于自省,他们患的大多是精神分裂症。他们是恺撒大帝所说的另一种类型:

卡修士有着枯瘦而又饥饿的外形,

他的计谋太多,这样的人非常危险。

这种人很可能因为遭受了器官缺陷之苦而变得自私、悲观、内向。他们要求的帮助或许比别人要多,但当他们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关心不够时,他们就会变得怨恨而多疑。不过,克利雷奇也承认,我们能够发现很多混合的类型,即便是肥胖型的人也可能会产生属于瘦长型身材者的心理特征。我们不难了解:假如他们所处的环境通过另外一种方式给他们增加了许多负担,他们也会变得胆小而沮丧。通过有计划的打击,我们可以把任何一个小孩变成举止像神经质的人。

如果我们有丰富的经验,我们就能从个人的各种表现中看出他与他人合作的程度。人们一直都在寻找这种暗号。合作的需要总是不断地压迫着我们,而我们也一直要凭着直觉找出许多暗示,从而指导我们在混乱的生活中更加稳妥地决定行动的方向。我们知道:在每次历史大变革发生之前,人类的心灵都已经认识到了变革的需要,并努力奋斗着想要促成变革。然而,这种奋斗如果只靠本能来决定的话,就很容易犯错误。同样,人们总是不喜欢那些有非常引人注意的特质的人,例如身体畸形或是驼背的人。人们对他们虽然还不是十分地了解,但是却已经判断出他们不是适合合作的对象。这就是一种很大的错误,不过他们的判断也可能是以其经验为基础的。目前尚未发现有什么方法可以增加遭受这些特质的伤害的人的合作程度,因为他们的缺点总是被过分地强调,而他们也变成了大众迷信的牺牲品。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在生命最初的四五年间,儿童会统一自己心灵奋斗的方向,而在心灵和肉体之间建立起一种最基本的关系。他会采用一种固定的生活样式,以及与之对应的情绪和行为习惯。它的发展包括了或多或少、程度不同的合作。从合作的程度上,我们能判断并且了解一个人。在所有的失败者中,最常见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合作的能力非常差。现在,我们可以给个体心理学一个更进一步的定义:它是对合作缺陷的深入了解。由于心灵是一个整体,而同样的生活样式又会贯穿心灵的所有表现,因此,个人的情绪和思想与生活样式必定是全部一致的。如果我们看到某种情绪很明显地造成了困难,而且违反了个人的利益,那么只想着改变这种情绪是完全没有用的。它是个人生活方式的一种正当表现,只有改变它的生活方式,才能将其斩草除根。

在这里,个体心理学对教育和治疗的未来发展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指导。我们绝不能只是治疗一种病征或一种单独的表现,我们必须在整体生活的样式中,在心灵解释经验的方式中,在它赋予生活的意义中,在它为答复由身体和环境接受到的印象而做出的各种动作中,找出其错误的根源。这才是心理学真正应该做的。至于拿针刺小孩儿来看他跳得有多高,或是搔痒来看他笑得有多响,这些实在不适合被称为心理学。但这种做法在现代心理学界却是非常普遍的,虽然它们事实上也能告诉我们某些与个人心理有关的东西,不过也仅限于提供一种充分的证据——固定而又特殊的生活样式是存在的。生活的样式是心理学最适当、最主要的题材和研究对象,采用其他题材的学派,最主要的部分其实都是充满了生理学和生物学的内容。对于那些研究刺激和反应的人来说,对于那些企图找出震惊经验造成的效果的人来说,对于那些研究由遗传得来的能力如何发展的人来说,这样的说法都是正确的。然而,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考虑的却是灵魂本身,是统一的心灵。我们研究的是个人赋予世界和他们自身生活的意义,他们的目标,他们努力的方向,以及他们对生活问题的处理方式。迄今为止,我们所拥有的能够了解心理差异的最好方法,就是观察人们合作能力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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