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18）
第三只眼
＜1＞怕什么来什么，这话是有大道理的，最常见的解释就是墨菲定律。那么这句话的相反，其实也很正确，那就是人在最不怕什么时，往往最不会来什么。比如当你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怕死时，那其实就是你最不容易死的时候了。
苏家辉某种程度上跟苏佩一样，是疯的。他压根儿就不怕死，否则怎么会来当时地球上地龙最大的聚集地——长白山呢？一般人躲都来不及。
但正是不怕死，所以墨菲定律大显神威：他从进入铁丝围栏开始，到埋好妻子的骨灰，到再次找到他与杜志发从地下火山道最终出来的那个洞口，这其间连只地龙的影子都没见着。
客观来讲呢，这里距离天池比较远，而天池才是地龙的直接出口，所以望天鹅这里的地龙会少很多，几个小时遇不上也不算特别稀奇。
当时没人知道苏家辉是怎么想的，在这之前他只是向杜志发确认了下简赫的情况，而杜志发讲得清清楚楚，简赫是死定死透了，因为双眼被戳穿了，气剑甚至从眼窝向后穿透了他的整个头颅。
可这么斩钉截铁的一个信息，怎么就能促使他再次回到这里，或者换个说法就是，这样的一个信息，怎么就没能阻止他再次回到望天鹅，试图第二次下到归墟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去找简赫？没人明白。
被他炸开的那个洞口就在眼前，这时手机却响了，他掏出一看是杜志发，喘着粗气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师父啊，您老人家在哪儿忙呢？”
“我不是你师父，你不采珠了，还喊什么师父？”苏家辉带着愠怒。
“您，您怎么气喘吁吁的？”
苏家辉没好气地回道：“在爬山。”
“哦，那您悠着点，小心安全……那，那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回去了。”苏家辉直接挂断了电话，失望至极。本想就这么进去，不再理会杜志发，但他愣在那里，出神地又想了片刻，然后掏出已经放回兜里的手机，回拨了过去。
“哎，师父。”
“山上信号不好，刚才掉线了。你找我什么事？”
“师父，是这样的啊。就是我们采回来的这批珠子吧，我想打听下，您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可靠的门路，能出货的？”
苏家辉沉默了许久，道：“老一辈的水百穿，大部分都已经去世，要么就是像我一样，年纪大了，退休了。现在应该都是年轻人在做，比你们大不了多少。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但这些人基本都集中在海安的紫石市场一带，你去打听下，应该能找到。”
“海安？哪个海安？”
“就是江苏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多谢师父，多谢师父。给了您的那一半珠子，要我帮您也一起出了吗？”
“我还要保命呢，出了万一我又犯病了，等死啊？”
“那好，好，我也就是好心一问。”
“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没别的事儿了吧？”
“没了。”
及至跟杜志发这边说完，苏家辉往上又爬了些，来到洞口坐下，掏出根烟点上，思虑许久后，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号码。
＜2＞
人走运时得抓紧，因为运气这东西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头。苏家辉这一路都没遇到危险，但打着手电往洞下走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在一处狭窄通道内，刚一拐弯，便与一团黑影撞了个满怀。
苏家辉直接被撂倒在地，惊恐地用手电照过去——竟是一头翔龙。那龙瞪着黄绿色的眼珠，嘶叫着便扑了过来，就在那两排刀锋锯齿状的龙喙快要咬到他脖子时，却硬生生停住了。苏家辉本已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可忽然间却没了动静，于是慢慢睁眼，猛地看到一双鬼火般的龙睛正与自己四目相对。
这吓破魂的当口儿，手电光之外的黑暗中竟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苏家辉魂飞魄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我可就让龙咬死你了。”
苏家辉逐渐缓过神来，此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立马将恐惧驱散了大半，紧张中却略带一丝惊喜地说：“你，你是简赫吗？”
那声音显是受到了极大震撼，良久后才幽幽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救你的，我就知道你没死，哈哈。”苏家辉说着，兴奋地想要撑起身体，谁知那头死死看住他的龙一个甩头，就将他再次撞倒于地。
不过当苏家辉疼得龇牙咧嘴之际，那龙却走开了，一个人影慢慢爬了过来。苏家辉的手电照过去，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窝出现在面前，正是简赫无疑。
＜3＞
一周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这个家庭私人游泳池依然会出现在成年后的简赫的梦中，那是他小时候被父亲简清明以极为暴力的手段，强制治疗恐水症的地方。所以这泳池，自幼便是他的噩梦。
可现在，他就坐在游泳池旁的一张躺椅上，穿着睡袍兼病号服，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为什么？因为看不见了。
眼窝上的血污烂肉早已洗净（他虽然与我一样，龙血体质中的快速自愈能力早已激活，即所谓的龙鳞护体，但眼睛对龙血者而言却是例外，所以眼睛瞎了就是瞎了，靠自身恢复不了，没办法再长出来。此处所谓龙血者，其实指的是带有万能抗的人，而中国人中，其实相当多的人都是有龙血基因的，否则也不会出现“龙的传人”这个自古就有的说法。只不过带有龙血基因，未必就有万能抗。万能抗的产生，通常的解释是返祖，但我前面说过了，真正的原因是龙魂，至少我是这样的，简赫应该也是如此），面庞也恢复了血色，但整个人如同泥塑，呆坐在那里。
苏家辉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喝了几口小瓶的啤酒，盯着泳池看了会儿，接着又将目光移到简赫身上，沉默片刻后说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去望天鹅，然后遇到你吗？”
简赫摇摇头。
“自从我听我徒弟说，你是被杨宣是用炎刃刺穿了双眼致死的，我就一直怀疑，隐隐觉得你不会死，因为每个人都有松果体，也就是脑内的第三只眼。杨宣不知道这点，而我虽然知道，但也不能肯定。后来我想，既然神让我得救，让我的病被不老珠治好，那么一定是要我做些什么。而我能干什么？只有采珠。可我花费半生精力去钻研的不死珠已经采完，下面要继续采，靠我一个人不行，我连下一颗该采什么，珠子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就想到了你。这时我便如醍醐灌顶，没来由地肯定，我之所以被救，一定是为了让我再去找你、救你。然后我们共同联手，继续采珠！”
简赫冷笑般哼了一声。
“你别难过，医院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眼球供体。”
“不用安慰我，这不是找到眼球就能解决的。”简赫面无表情，冷冰冰道。
看着简赫这副要死不活的沮丧样，苏家辉急了，道：“既然你没死，那就是神的安排。既然神让你活，你就得好好活着才是。”
“神？哼哼。你自己也说了，我活着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松果体，脑内的第三只眼。在我变成这样之前，世界上没人知道要杀死龙血者，不但得戳中双眼，同时还得刺穿脑颅，直插进松果体才行。”简赫并不愤怒，极为平静地阐述，但这种平静过了头，能让人明显感到内心已死。
而令苏家辉恼火的正是这点，他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长白山，二下归墟，去找、去救简赫，为的是继续采珠，继续采足以破坏结界的超级异珠。杜志发那小子不干了，他缺了重要的帮手，况且，他此前的大半生都在寻找和研究不死珠，但眼下不死珠已采，下一颗采什么，在哪里，这些都是杜志发帮不了他的。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考虑，简赫都是他唯一的希望。但好不容易真的找到了，并且千里迢迢将他送回了美国，可却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废人，这怎么能叫苏家辉不恼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