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13）
九渊之心
＜1＞1999年12月31日晚，双南大学的师生们，举办完千禧年晚会，都兴高采烈地聚到学校大操场，准备迎接零点的千禧跨年钟声。
这种机会很是难得，而且据说有情人在千禧夜，如果能牵着手共同跨过零点的话，就会永不分离。少女们对此说法尤其兴奋，但凡有男友的，全都喊了过来，三三两两，手牵着手，或在草地上温暖相依偎，或坐到看台上的阴影角落里暧昧。
一个土里土气的女生，略微龅牙，在跑道边焦急地来回踱步，四下张望，似乎在等人。一对男女从她身边经过，女生朝她打招呼：“苏佩，林文东呢？”
“田教授让他到实验室有点事儿，一会儿就过来。”苏佩推了推眼镜。
走远后，男生说：“她还真相信林文东喜欢她呀？”
女生嘘了一声，说：“小点声，别让她听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她这辈子也没被人喜欢过，所以就算现在告诉她林文东是个花花公子，她也不会信的。”
“咳，林文东这不地道啊，骗谁不好，骗她。看起来怪可怜的。”“你管呢，由她去。”
零点的钟声响起，不远处的夜幕中绽放出绚丽烟火，整个操场被成双成对的恋人挤满，欢呼雀跃，而苏佩苦等的林文东，却始终没有出现。她咬着嘴唇，独自一人站在跑道边的阴暗处，背对着操场上的男女们，最终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嘈杂声中，逃离了这令人难堪的地方。
苏佩一口气跑到实验楼前，但在这样一个夜晚，似乎没人愿意加班做研究，因此整栋楼都是黑的。她不服气，又去了男生宿舍楼，在楼前的松树林里痴痴等了一夜，林文东还是没有出现。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苏佩整个人几乎崩溃了，因为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从千禧夜起，便再没人见过林文东。这个男生，就此永远消失了……
＜2＞
梁大红讲完上面这段往事，我倒吸一口凉气说：“难怪杜志发总说苏佩似乎把他当成另一个人，该不会男友失踪这件事对她刺激太大，精神直到现在都有问题吧？因此时不时就会陷入妄想中，把阿发当成了那什么，林文东？”
“鬼知道。”
“那男生再没找到？”
“没呢，人间蒸发了，到现在都是活见不着人、死见不到尸。邪乎得很。”
我皱眉想了想，说：“可这跟目前咱们的事情，看起来没什么关联呀。”
“貌似没有。但好歹知道了点背景不是？知道苏佩这个姑娘，说不定有点间歇性精神病。”梁丕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杨宣，你知道我打听到这件事之后的第一直觉是什么？”
“你，你觉得是苏佩杀了那个男生？”我幽幽地问。
梁丕一拍大腿，说：“你现在不得了啊，越来越了解我了嘛。弄得我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想啊，那么漂亮的一小姑娘，高才生，就在你我身边，竟然又是精神病，又是杀人犯。”甩了下头，“太他妈瘆人了，欸。”
“这只是你的想法，我可不这么想。我觉得苏佩精神上倒是真可能偶尔有点问题，但不是很严重，偶发的。但杀人这件事，我不太同意，不可能。要是她有嫌疑，警察能查不出来？”
梁丕冷笑道：“嘿，兄弟你还是年纪轻、历练浅啊。你要是有神通能直接看到人心，保准吓死你。走到哪儿，只要周围有人，你就不舒坦，都没办法过正常日子了。”
“行，这个情况我了解了。今晚开始，我去盯苏佩，看看她下班后到底在搞什么鬼。”
“别弄不好抓个男人出来，给咱阿发戴顶绿帽子，那就不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梁丕这本是玩笑话，但没承想一语成谶，只不过这绿帽子可不是普通的绿帽子，而是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在追查这个女人时，碰到的一条线索与怪事，竟成了破解当前双龙复活、水兽四起、地龙肆虐乱象的关键，并引发了不久之后在玄冥极北海底、幽晦无日之国，发生的一切。
＜3＞
因为我与苏佩同在九渊工作，所以盯梢这件事对我来讲方便了很多。从赵金生那里弄到了一套跟踪定位器后，我将主机放在梁丕那里，然后趁苏佩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将一枚硬币模样、难分真假的跟踪器，塞进了她的包里。为什么不放进钱包？怕她花了。而放在包里，一般人不会每天从里到外翻一遍，即使无意中被她发现了，她也只会以为是不小心掉进去的硬币，说不定还会放进钱包中，继续带着。
头一晚无事，下班后就待在宿舍。
第二晚回了她自己家，我心想这妮子真不跟杜志发好了啊？枉费阿发很久都不动情的人，对她还动了真情。
第三天下班之后，她先是在办公室逗留了好久，直到天已全黑才出门上了公交车。梁丕告诉我后，我心想这回应该有事儿。果不其然，最终显示苏佩的位置是在一家废弃的化工厂里。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支持她来到这里，一定有鬼。
我将车远远停好，然后步行到化工厂。这里已经废弃多年，地方又偏僻，借着路灯朝里看去，荒草丛生，远远的一栋厂房内，隐隐有些灯光。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门口传达室里竟然有两个保安。
不过反正我也没打算从正门进，于是环顾四下无人，便麻利地翻过栅栏，进入厂区。
在亮灯的厂房前的暗影中，我停了下来，观察片刻后发现只能从左侧一个小楼梯进去，且有扇防盗门。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当我最终确定要进去之后，上了楼梯，来到门前用气刃朝里轻轻一插，卡榫便断了，同时悄无声息。
将门轻轻拉开一道缝隙后，我朝里看去。尽管只有一扇小窗户朝外露出微弱的灯光，但内部却是灯火通明，令人吃惊的是，这简直就是生化实验室的模样。一时间我也难以确定，到底当初化工厂就是这般摆设，还是后来有人租下这片厂区，将此处布置成这样。
硕大且明亮的空间里，却是空荡荡的，我屏气凝神找了许久，才发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戴着口罩，正在靠里墙边的实验台上，弯腰聚精会神做着什么。
根据位置信息判断，这人应该是苏佩。
我悄然走了进去，直到下楼梯时不得不发出声响，但苏佩似乎毫不受影响，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当我走到实验室中央时，她终于直起腰，摘下双手戴着的无菌手套，短促且有力地扔进旁边的垃圾篓中，这个脱扔手套的方式，很个性，且极具标志性。
苏佩转过身，摘下口罩看着我，眼神中竟没有丁点慌张或者惊讶，有的只是她一贯谈到科技等相关问题时就会闪现出的兴奋光芒，就像我在九渊初次见到她时那样。
“杨宣，你来了？”
“来看看你，替杜志发。他很担心你。”我看着实验台上一个底座约有两个火柴盒大小，上部看起来像是水晶球的东西，水晶球的表面不断变幻着数码流图案，“你在这里做什么实验？这是什么？”
“晶状盒，生物智能控制。”
“但你在九渊不也做这个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偷偷做？”
苏佩抬头笑了笑，有些冷艳，完全没了当初的土气。有时我真的很奇怪，杜志发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一个女人脱胎换骨，从土包子变成冷艳美人。或许，杜志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因为他除了掏钱给她买各种奢侈品服饰以外，什么也没做。也许精神病人的世界，常人难以理解，她也许一直把杜志发当作林文东，为了得到那个存在于她幻想中的林文东的爱，苏佩在自我蜕变着。
杜志发只是提供了钱物，以及幻想环境、条件及对象。
她笑笑，没有回答。
“你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我说。
苏佩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扔给我，说：“你忘了我是在九渊装备中心的吗？跟踪器，哼哼。”
她没惊讶，但这却让我有些惊讶了，因为如果她早就发现了跟踪器，却还到这里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