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采珠勿惊龙.3,暗涌玄冥》(15)
四色龙睛
<1>池小荷下班后回到宿舍,打开灯,顺手将包朝沙发上一丢,然后便进了卫生间冲起澡来。蒸腾的热气瞬间弥散开来,模糊了淋浴房的玻璃。
突然,一个黑影闪现到玻璃外站定,正享受着热水冲刷的池小荷浑然不知,无意中睁眼瞥见后,惊得大叫。这时玻璃门被猛地拉开,一只胳膊伸进来死死揪住她的头发,直接拖了出去。
啪啪两记耳光扇下,接着冰冷的刀锋搁到脖子上,却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认得我吗?”
池小荷惊恐地睁开眼睛,看清此时用刀抵住自己喉头的人后,更加慌张地说:“你,你是谁?”又是一记耳光,接着那女人扔下一件衣服,盖到池小荷身上,冷冷地说:“穿上衣服。”然后站在一旁持刀以待。
及至穿完,池小荷被双手反绑,拉到了客厅沙发上。
“认识我吗?”
池小荷看着对面女人手中的匕首,轻声说:“你是ie。”
“你最好喊我ie姐,说不定我会对你客气点。”
“ie姐。”
此时的ie,也就是我老婆,将长发扎在脑后,穿了件黑色的薄夹克衫,牛仔裤下面蹬着皮靴。说真的,这件事我开始一丁点都不晓得,女人的心思确实很难猜,在此之前她在我面前表露得对池小荷一事已经完全不再介意,甚至对我去救池小荷都没有半点反对,反而特别支持,所以我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跟踪、找到,并潜进池小荷的宿舍,进而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哼哼。”ie冷笑两声,“跟我抢老公?”一台数码单反相机推到池小荷面前,显示屏上却是一张关鹏在池小荷宿舍门口,半开门,半回头朝外张望的照片。
ie一张张朝后翻去,全是关鹏偷偷潜入、偷内衣之类的照片。
“这是你的相机?”ie拿回自己手中,继续翻看着,“你用自己的相机,偷拍到关鹏进入你自己家里,偷你的内衣。你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去报警,却要装可怜去求杨宣救你?”
池小荷蜷缩在那里,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猫,在变身为不怒自威的母老虎ie面前瑟瑟发抖,说道:“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
“谁?你不要说假话,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让杨宣去核实。假一句,这刀子就会在你脸蛋上割一刀,到时可就没办法凭脸蛋装小可怜,去偷男人了。”ie边说边用刀刃在她脸上轻轻比画着。
“是我哥,他叫许知凡,在珊荔市开拳馆。”
“你到底会不会说谎?你哥姓许,你为什么姓池?为勾引杨宣特意改了姓?”
“不是,不是。我真名就叫池小荷,我跟妈姓,他跟爸姓的。”
也许ie还使了些其他手段,但她后来跟我说的只有这么多。池小荷全招了,真相有些触目惊心——许知凡让她应聘到了图灵公司,其实本是监视打探梁丕的,但后来发现我去图灵,有时比在九渊还多,因此又多了个目标,那就是我。同时发现关鹏在跟踪、骚扰她,而且已经陷入疯狂与变态的地步,因此在故意暗中引导、创造条件之下,偷拍到了关鹏的证据,许知凡便以此为要挟,让关鹏杀我。而之所以池小荷要假装求助于我,其实就是为了让我去找关鹏,因为实验室的操作流程极为规范,每一步都有审批把关,双人互相监督,关鹏在那里无从下手,另外我去实验室的次数还越来越少。一旦转而求助于我,我便一定会去找关鹏,并对他毫无防备,这样他便可以视情况先寻找机会、创造机会。
所以,关鹏的那些药,并不是来自麦思贤或gods,而是来自许知凡,也即鲲鹏会。至于鲲鹏会为何有这种药,我听ie讲这件事后,觉得也许这种药物是来自某家美国的独立制药厂,并非gods专有,因为鲲鹏会哪怕在乾朴等人的带领之下,再迂腐呆板,再不知变通,也不会与赫尔比亚联手。而原先在此基础上推断的麦思贤与赫尔比亚结盟,也因为ie对池小荷的这个意外发现,而变得不能肯定了。
无论如何,先找出鲲鹏会再说,因为不论对付赫尔比亚还是麦思贤抑或二者的联盟,仅仅依靠我、梁丕、赵金生都是不够的,要将他们全部铲除,必须联合鲲鹏会。尽管他们仍旧想杀我,但我还是要将道理说给乾朴这个混账听。
为了我的信仰,我不得不如此,做最后的争取,并且在心中已经定下终极决心——如果他们在我不计前仇,主动去晓之以理的情况下,还执迷不悟,拒绝合作,那我,将会在消灭赫尔比亚与麦思贤之前,先将鲲鹏会铲除。
乾朴面前只有两条路——联盟或死亡,我不希望他选择后者。
<2>
我走进知凡拳馆,这才发现它规模很大,几乎占据了八楼整个一层的三分之二,并且这里很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少年或儿童在训练(要知道,如今的拳馆,基本都会主力招收少年儿童,这是主要收入来源),八九个教练,手下带的全部是青壮年。
他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训练服,但有些是紧身背心,有些是卫衣,还有的赤裸着上身露出健壮的肌肉与文身,而这些训练衣裤上都有明显的标志——鱼和鹰。
我的目光掠过他们,停留在墙上一张武馆教练名录的介绍上,最顶端的位置贴着那个恶象一样的家伙——许知凡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两只粗壮的胳膊上满是刺青,从双肩一直延续至胸口,一口o型胡,却留着长发,眼神中流露出的却不仅仅是凶光,还有平静。是的,没错,凶光中带着平静,平静下的凶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的眼中交汇。
“喂,出去,这里不对外。”
我回过头,一个圆寸发型的彪汉在拳击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我喊道,嘴里咬着护齿。
“我找许知凡。”我走向拳击台,抬头盯着他那几乎是贴着头皮推掉却染成黄色的发型说道。
这人直接越过护栏跳了下来,站到我跟前后,又极挑衅地将脸凑近,恶狠狠地说:“出……”但没等到剩下的第二个字“去”喊出来,我一个闪身逆旋肘击,左手肘部狠狠击中其面门,这黄毛彪汉便直挺挺朝后躺倒。
这下周围的馆员全都围了上来,我也怒气爆燃,几脚踢飞前头几人,又左冲右突打翻数个之后,裸绞卡住一名教练脖子的同时,瞬间迫出双手焰刃,大声喊道:“斥候司探员办案,不想坐牢、不想死的通通退后!”众人原本还如狼似虎般杀气腾腾,但直至听见我喊的,以及看到我手中仿如烈火燃烧的信仰双刃,还有满头鬇鬡的赤发,全都吓得呆立于原地。我松开被我卡住的那个人,然后一步步朝里面的总教练室走去。
进了里屋,许知凡坐在办公桌后抽着雪茄,我便一脚将门踢得关上,来到他桌子前,问道:“乾朴在哪里?”他似乎并不十分害怕,也没有惊讶,皱眉略带些蔑视地问:“探员了不起啊?有证据就抓我走,没证据,赶紧滚。”
“要证据啊?好,我给你。”我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后,用力推到他的面前,说:“你要的证据。”他疑惑地捡起来,低头一看,眼睛稍稍睁大一些,接着又盯住看了片刻后,推回手机,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是你的妹妹池小荷,现在在我手里。你只要带我去见乾朴,我就保她没事儿。”
“让我跟她通电话。”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ie的电话:“ie,让池小荷听。”然后把手机设成免提,“免提了,说吧。”
“小荷?我是大哥。”
“哥?”池小荷一下子就起了哭腔,“对不起哥,我真的不想说的,但……”我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怎样?”我收起手机,问道。
许知凡的脸色逐渐变红,强忍着怒火的身体隐隐发抖,最后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和杯子都震得弹起来,站起身说:“你有种!杨宣。”
<3>
一辆越野车在珊荔市郊区的山间公路上疾驰,连绵不断的青黛色甚至弥漫到了空气中,让人觉得似在一幅古旧的画卷里穿行。
车最后停在一处临水的山脚,旁边一道高窄的石梯通往上方。下车后,许知凡拾级而上,我跟在后头。往上走了七八米,是一个大平台,这里依山而建或更恰当地说应是依山而凿了一家酒店。入口处两只石狮庄严肃穆,门楣的招牌上写着“渔夫楼”,下边挂着几只红灯笼。
进入大堂,里面完全是20世纪90年代的酒楼风格,不过仅仅是风格如此,但装修用料极其考究,红色的大理石地面让人感觉踩着火烧云,实木镂雕拱门隔断与屏风,又让人感受到浓厚的复古韵味。
这酒店里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一个客人,一个着西装的管家模样的人,立马迎了上来,打声招呼:“凡哥。”然后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番,朝许知凡问:“吃饭还是喝酒?”
许知凡停下步子,看了看我,神情颇为无奈,然后回头朝那人说:“我带他来找师公。”
于是“管家”领着我们穿过厅堂,按照我的方向感,应该是朝着山肚子里继续走,所以上面我说,这酒店虽然门脸大堂等地方是依山建在天然的山坡平台上,但里面就是往山体凿进去的了。
最后来到一个单独的小包厢,没有窗户,三面是凹凸不平的青黛色石壁,房顶却是歌厅式样的吊顶和灯,四根红漆圆木柱子立在四角,中间一张大八仙桌,四周摆着八把鼓形绣墩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