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欲言又止
虽早已时过境迁，文华堂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连一点点的改变都没有。因为烧着地龙的缘故，虽然刚刚下过一场雪，文华堂之内却是暖烘烘的。
大明天子朱允熥由衷的感叹道：“且不说鄂国公的功过是非，就凭他贡献给朕的这四十万两银子，就已足见忠诚了。”
吴子山笑道：“鄂国公其人，对陛下确实足够忠诚。这四十万两银子就是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说起这四十万两银子，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鄂国公常森正式向朝廷递交了“辞职报告”，除了保留鄂国公这个爵位之外，辞去了所有的官职，表示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效力国家，要正式回家养老了。
当鄂国公常森提出退隐之时，素来和他不睦的清流派立刻一改常态，用浓墨重彩褒奖了鄂国公对于朝廷做出的种种贡献，充分肯定了他的历史地位和历史功绩，甚至用“高风亮节”“大公无私”这样的溢美之词来形容他，然后……然后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批准了他的那份“辞职报告”。
作为勋贵派当中最重要的中流砥柱，鄂国公常森正式退出了大明王朝的政治舞台，回到老家安度晚年去了。
一般情况下，象常森这种重量级的人物，退隐之时朝廷必然会有大笔的赏赐。
朝廷给常森的赏赐虽然说不上多么豪阔，却也绝对不算寒酸了：粮三万石，布一万两千匹，更有金银珠玉等等。
在拿到这些“养老金”之后，常森并没有带走，而是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钱都捐献出来，相同朝廷给的那笔“养老金”一起，凑了四十万两，算做是给朱允熥本人的“供奉”，一并进入了朱允熥的“小金库”。
虽说朱允熥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但那仅仅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其实朱允熥的日子一直都过的很拮据，他就只有那么点定数的银钱可供花销，就算是皇帝也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有了这四十万两，身为天子的朱允熥手头终于可以宽裕一些了。
“不怕吴师傅笑话，朕就指望这点钱过日子呢。”朱允熥苦笑着说道：“眼瞅着就要冬至了，若是没有鄂国公的这四十万两，连给禁卫军的赏赐朕都不晓得要从哪里筹措呢。”
禁卫军乃是天子的近卫亲军，每逢重大节日必然要有赏赐，这本就是惯例。
说起禁卫军，朱允熥就忍不住的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前番鄂国公举荐庞大中为禁卫军副指挥使，想必是鄂国公和吴师傅早就商量好的结果吧？”
常森退隐，禁卫军群龙无首，必须要有个统领全局的人物，虽然吴子山确实就是第一人选，但他却拒绝了。
在经过一番审慎思量和权衡之后，禁卫军和医学院这个两个体系开始出现合流的迹象。而由医学院出身的庞大中接管禁卫军，就是一个很显著的标志性事件。
“陛下错了。”吴子山笑道：“这并不是我和鄂国公的意思，而是禁卫军他们自己的意思。朝中勋贵派和清流派不睦已久，鄂国公不可能把禁卫军交给清流人物，而庞大中不仅在奏事处任职，又曾是鄂国公的老下属，和禁卫军颇有些渊源，就算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至少是禁卫军将士可以接受的人选……”
由医学院出身的庞大中接替常森，对于禁卫军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却绝对可以接受。
改组禁卫军，意味着皇帝本人在事实上失去了唯一的一支武装力量，但某种角度来看，禁卫军依旧是属于皇帝本人的，虽然仅仅只剩下了最后一点象征意义。
“择禁卫军中之健者，实皇家卫队，掌礼宾事。”
在禁卫军当中选拔一批人员，组成皇家专属的仪仗队。
除此之外，禁卫军还接受了一个极其神圣且又意义深远的使命：派遣部分禁卫军去往新世界。
禁卫军去往新世界，可不是为了开拓，而是宣慰。
作为皇帝本人的象征，部分禁卫军将奉旨去宣慰新世界，通过这种形式来彰显大明朝母国和新世界之间的从属关系。
朝廷的清流派把宣慰新世界看做了是一种“开疆拓土”的行为，他们天然的认为远在万里之外的新世界就是大明王朝的一部分，理所当然的提出了任命官职建立衙署的建议，甚至还推荐了一大批官员到新世界去上任。
这纯粹就是一厢情愿的天真幻想，必然会恶化新世界和母国之间的关系，遭到了李田男等人的极力反对。
事情是明摆着的，朱允炆已经成为新世界各方势力的“共主”，并且被当地土著遵奉为神。现如今又要派遣一些官员过去进行事实上的统治，根本就是在胡闹。
新世界的法度和秩序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各方势力盘根错结，连早就过去的朱允炆都不行建立起行之有效的统治，而是依靠个人威望和所谓的“神祇之名”勉勉强强维持着一个极其松散的局面，哪个官员能够发挥这样的作用？
随随便便派遣几个官员过去，然后可以宣称那片广袤无垠的大陆是自己的疆土，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事必须从长计议，需要拿出十年甚至百年的水磨功夫才行。
“奏事处已经争论了差不多一个月，却连一个去往新世界的宣慰使都拿不出来……”
当朱允熥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吴子山一眼。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的知道，代表大明王朝官方去往新世界的人选，非吴子山莫属。
但吴子山早已辞去了所有官职，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架势。
朱允熥故意当着吴子山的面说起这个事情，就是希望他能主动请缨。
但吴子山却保持了沉默。
看到吴子山始终低头不语，朱允熥就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很明智的换了一个话题：“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朕还要见一见乌鲁王呢。吴师傅也早点回去吧，我估摸着乌鲁王和顺义夫人母子一定会去你府上拜会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