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风雨飘摇
黑沉沉的天空就好像要塌下来似的，暴雨夹杂着狂风，狂风席卷着暴雨，伴随着一道道妖冶的闪电，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雨帘。这是一片名为九龙川的荒漠地带，距离云州约莫四百里，南边就是黄河大拐弯的河套地带，西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虽然这里是典型的半荒漠地区，荒凉偏僻人烟稀少，但却不是人们想象当中的那种“一年无雨”的气候，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一带的雨水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整年的降雨大多集中在短短几天之内落下来，缺少植被保护的土地根本无法存留降水，很快就会冲刷流走，严重的水土流失导致荒漠化更加严重，也变得更加干旱。甚至连当年的蒙古人都主动放弃了这片荒凉的不毛之地，去往更北边的水草区域放马牧羊……
都说“暴雨不终朝狂风不终日”，但狂风暴雨已肆虐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不仅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的疯狂。狂风席卷着大雨，就好像一条条暴怒的长鞭，狠狠的抽打着万物生灵。
苟把总刚刚钻进帐篷，就下了一个命令：“传上峰军令，今晚继续休整，若是明日雨停了即可开拔。”
这个命令立刻引来士卒的连声抱怨：“雨停了就开拔？开拔个屁，雨下的这么大，早把地面浸软了，走路都能陷脚脖子，咱们辎重营怎么开拔？”
这一带虽然被笼统的称为“草原”，其实根本就是一片半荒漠地带。贫瘠的地表仅仅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土，下面就是松软的沙子。一脚踩下去之后，早已经吃饱了水的地表就会陷到脚踝，连正常的行进都很困难，满载着粮草军资的车辆根本寸步难行。
作为辎重营的一个中低层军官，苟把总当然知道就算是雨停了也无法前进，至少需要继续休整三日以上，等到地面干燥之后才能开拔，但这是军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苟把总脱掉了沉重的军靴，把灌进靴子里的雨水倾倒出来，无可奈何的说道：“上头那些当官的才不理会兄弟们的艰难，他们只管传达晋王爷的命令。若是完不成命令，咱们大家都得受罚，说不得还要吃鞭子呢。”
“受罚？”有些队总已经恼了脸面，毫不忌讳的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咱们兄弟能跟着大部队一路跑到这里来，已经对得住晋王了，他要是还敢罚咱们，老子干脆做了逃兵……”
连“做逃兵”这种话都能当着苟把总的面说出来，最主要就是因为苟把总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
苟把总的脾气好人缘也好，就算是有些小兵拿他的姓氏开玩笑，说他是“狗大人”，他也不恼，最多就是笑骂几句“老子是狗你们就是狗崽子”之类的玩笑话而已。
“要我说呀，当初咱们就不该主动退出云州。就应该和那些学生们狠狠的打一仗，若是能打胜仗自然是最好，就算是打败了也可以直接投降，总比象落水狗一般被追着打要好的多吧？”
对于士卒们的这种说法，苟把总很是不以为然。
虽然苟把总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但他的战争经验极其丰富，早在洪武十四年的时候，当时的大将军徐达第四次奉旨北伐，当时还是一个小兵的苟把总就曾经参与其中，他对这一带的山川地理物候天气非常非常的熟悉。
当时的徐达大将军就曾经说过，云州虽是战略要地，但却缺少山川险阻的保护，最是易攻难守，若是据城死守就是在找死，最好的用兵方略就是利用广阔的地域空间抵消对手的进攻惯性，尽可能的和对手打运动战，而不是攻防战。
虽然徐达大将军早已不在人世，但晋王还是很好的采用他当年的意见，并没有试图死守云州，而是主动放弃一路西退，始终保持着运动的姿态。
“咱们这位晋王爷做的很对，当初若不是他主动放弃云州，现如今……估摸着咱们早已被打败了。”
主动放弃作为大本营的云州，确实就是晋王的明智之举
因为他早就知道学生军的战斗力惊人，绝不可能正面对敌，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虽然一路退却，但粮草物资依旧比较充裕。
和南边的早已经完蛋了的楚王相比，晋王拥有更大的战略腾挪空间，不至于说大本营一丢就立刻土崩瓦解，他甚至保留了相当的实力。
“对个屁，”士兵们并不同意苟把总的说法，反而用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既然做对了，咱们这两万多人何至于逃到这鬼地方？”
对呀，既然战略和战术都是对的，为什么晋王还要一路向西逃窜呢？为什么还会如此狼狈呢？
“据我从军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作为一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苟把总无可奈何的苦笑着：“晋王这一系列的智慧确实几近完美，只可惜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啊。”
无论是战略层面的大局观，还是具体到战术层面的细节，晋王确实没有犯下什么明显的错误，但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误判：
按照晋王的估算，在地广人稀的晋北一带，学生们想要一个接一个的拔掉那些战略据点，少说也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即便是最悲观的估算，坚守一个月总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和西边的秦军汇合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些手下会投降的这么快。
自从他主动撤出云州之后，云州左卫、宣远卫、威远卫等等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全都是不战而降。
没有经过任何战斗，曾经的那些嫡系就这么向对手投降了。
学生军兵不血刃，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接收而已。
没有了外围的那些战略支撑点，晋军顿时就成了慌不择路的丧家之犬，只能被学生们追着屁股打。
偏偏又赶上秋雨磅礴的季节，一路之上受尽了苦楚，很多士兵都开了小差儿，现如今剩下的这些已经算是忠诚度相当高的那一批了。
“且不说咱们还能不能赶到西边去和秦王汇合，就算是过去了又能怎样？”士兵们对战争前途已经越来越悲观了：“在人家的地盘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矮三分，要我说呀不如直接投降落个干脆，我听说那边是‘不问胁从’。反正咱们也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大头兵，就算是投降过去也没啥事儿，与其在这个鬼地方活受罪，还不如投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