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进步退步
让人恼火的秋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灰蒙蒙的天好像一个巨大的锅盖，低低的压在头顶。冰冷冷的风吹过湿透的身体，彻骨生寒。“将受伤的马匹推下山涧。”早已浑身精湿的文纵云抹了抹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雨水，扯着嗓子高声大呼：“再来几个人，大家齐心协力把火炮推上去……”
自从上一次战败被俘之后，曾经高傲而又自负的文纵云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再也不把那些士兵视为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变得更加谦和也更加务实，他甚至学会了与士卒同甘共苦。
虽然秋雨依旧绵绵密密下个不停，文纵云却没有象以前那样骑着高头大马喝令士卒，而是和那些当兵的一起，采用手推肩膀的方式，推动着一门又一门沉重的火炮，争取在天黑之前走过这段最崎岖难行的山路。
山路艰险道路湿滑，顺着山势的羊肠小路弯弯曲曲，一直绵延到视野的尽头。
这条山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但却是一条捷径。
通过这条捷径，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抵达战场，以最快的速度增援一败再败的燕王朱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辆陷在泥坑里的大车推出来，文纵云早已累的筋疲力竭，却还是咬着牙做出一副“浑然无事”的模样，亲自勘察了地形之后，确定了今天的宿营地点。
文纵云本就是个聪明人，又跟随成虎臣这样的一代名将，已渐渐学会了行军打仗，甚至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此地背山，且又临近水源，为避免山洪爆发，应选宽阔之高地扎营。”
“游骑斥候撒出，固哨部署在前后山梁之上，如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扎营之后，取柴炭烧热水，分于士卒。”
“……”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等到文纵云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迈步走进行军大帐，文纵云脱掉早已湿透的靴子，把灌进靴子里的积水倒了出来，拿出一块厚实的麻布擦拭着冰冷的双脚：“我已扎下营盘，若有任何不妥之处，还请虎臣将军指点……”
宽大的行军椅上铺着厚厚的毡毯，成虎臣躺坐在松软的毡毯当中，神色木然的呆坐着。虽然他是眼睛睁的很大，但却没有什么神采，仿佛一个没有了魂魄的躯壳。
“虎臣将军——”
成虎臣终于从呆滞当中清醒过来，看了看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的文纵云：“文纵云刚才说什么？”
“我说营盘已经扎下了，虎臣将军要不要再去看看？”
“不用了。”成虎臣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将领，每次扎营之后都要照例“巡营”，但是这些时日以来，他变得越来越懒散，甚至连日常的“巡营”事宜都懒得去做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初刻前后。”
白昼变得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尤其是在这个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天色总是黑的比较早。
“已经戌时了？”成虎臣打了个呵欠，不仅没有站起来，反而把全身都缩进厚厚的毡毯当中，懒洋洋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文长史早些歇了吧。”
“这雨水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停，若是淋湿了火药可就糟了，我得再去辎重营看一看……”此时此刻的文纵云，完全就是一副认真负责的态度：那些火药实在太重要了，绝对不能有失，因为这支军队就是晋王刚刚编练出来的火器新军。
火器兵远比弓箭手和普通的战兵更容易，只要能在炮火的配合下，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用火铳远程攻击敌人，就一定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火器兵不需要多么强悍的体力，反正用火铳杀人比用刀枪杀人要简单的多。而火器兵最大的优点就是速成。
以晋王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拉出一支火器军。
无论是文纵云还是成虎臣，都曾亲自“体验”过火器兵的厉害。那成排成排的火铳，那呼啸轰鸣的火炮，全都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在被学生们打的惨败之后，文纵云痛定思痛，极力撺掇晋王组织起了属于自己的火器军。
连战无不胜的成虎臣都败在学生们的手下，已经足以说明火器的犀利。晋王不惜血本砸下重金，竟然真的弄出了一支火器新军。
这支新式军队，约莫有一万一千多战兵，其中一半是火器新兵，另外一半则是手持传统冷兵器的士卒。
无论是火铳还是火炮，都是不什么稀罕物件儿，早在几百年之前就用在战场，只是从来都没有成为主流兵种，也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自从见识到了学生们的厉害之后，文纵云就深刻吸取教训，不停的反思不停的总结。
火器的使用和战术的推陈出新，并不是什么秘密，以文纵云的才能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因为曾经被学生们击败，并且成了俘虏，这被文纵云视为奇耻大辱，发誓一定要洗刷耻辱报仇雪恨。
“兵贵神速”的道理，早已被学生们的“闪电战”演绎的淋漓尽致，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打的燕军一败再败一退再退。文纵云不顾恶劣的天气和艰难的道路，不顾一切的强行军，其实就是在模仿学生们的“闪电战”，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在最不可思议的时间出现在战场上……
为了提高行军速度，为了实现打击的突然性，文纵云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每天都和士兵们一起同甘共苦……
将士一心，又有全新的武器、兵种和战术，文纵云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
只要能顺顺利利的增援上去，就能和燕军一起击败学生军。
这一战，必将凝聚文纵云的荣耀与耻辱，无论如何他都要进最大的努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取得一场完胜。
唯有如此，才能洗刷战败被俘的耻辱。
“身先士卒”“爱兵如子”“谨慎周全”等等这些传统名将的优点，文纵云已经从成虎臣身上学了个七七八八，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足够的好了。
但却很明显的察觉到，眼前的这个成虎臣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成虎臣了。
在文纵云不断成长“进化”的同时，成虎臣却出现了明显的“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