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所谓谈判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极度的精神紧张和过分的焦虑,朱棣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他总是睡不安稳,一次又一次在噩梦中惊醒。朱棣睡觉的时候总是很警醒,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顿时警觉,马上翻身坐起,沉声喝道:“何事?”
门外的贴身侍卫应了一声:“回王爷,世子请见。”
世子朱高炽?他不是在北平镇守后方嘛?怎么到前线来了呢?
因为长时间的缺乏睡眠,而且总是睡不好,虽然已经从床榻上做起来了,还是有些不清醒,就好似是宿醉过后的那种感觉,脑袋隐隐疼的厉害,随口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刻,还不到卯时。”
马上就是拂晓时分了,世子朱高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必然是有大事发生:“让世子进来吧。”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面色黝黑的胖子。
这个胖子生了一张胖乎乎的圆脸,眼睛却小的可笑,看起来就象是个憨厚却又不失精明的乡下土财主,还瘸了一条腿脚。
这人正是朱棣的长子,燕王世子朱高炽。
“你怎么来了?”
和张扬高调素来自负的朱高煦完全不同,燕世子朱高炽自有沉稳厚重:“孩儿请父王的安好。”
“行了,行了,”朱棣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必多礼:“你看我像是安好的模样吗?你这个时候跑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说吧,又有什么样的坏消息?”
“父王,五官渡已经失守。”
“你说什么?”听了这句话,朱棣顿时睡意全无,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高炽说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那是燕军后勤补给的关键节点。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最是耗时良久消耗巨大,为了便于周转运输,大量的军需粮秣都要依靠河流水路。五官渡失守,意味着真定一线燕军主力的仅有的两条后勤补给线已经被掐断了一条。
这么重要的消息,按说朱棣就应该第一时间知道,但事实却是他完全一无所知。
“孩儿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从五官渡方向退下来的败兵。”
对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竟然已经绕到了自己侧后,这是要抄自己后路的节奏啊。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朱棣马上调兵遣将……
经过一番紧急部署之后,昏暗的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朱棣终于有机会缓一口气了。
“我儿,坐到我身边来。”朱棣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示意朱高炽坐下来。
对于这个世子,朱棣还是很满意的。
朱高炽沉稳厚重,做事最有章法,本就深得朱棣的喜爱,所以才对他委以重任。自从起兵以来,一直都是由这个儿子镇守大后方,而且他做的相当不错,让朱棣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打仗。
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在于:朱高炽不仅腿脚不便,身子骨也不怎么硬朗,小灾小病的从来就没有断过……
“你这次来从北平赶过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朱高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
朱棣顿时心领神会,马上命令道:“门外的卫士,全都退到三十步以外,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好了,此间只有你我父子,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虽然房间里再无旁人,朱高炽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就好像唯恐被别人听到似的小声说道:“南边派人到北平了——”
儿子说的“南边”到底是什么意思,朱棣最是心中雪亮,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隆丰号的人。”
隆丰号本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商号,其触角遍及南北各地,他们被南边的人派过来,并不是很稀奇。
朱棣很清楚的知道儿子说的“南边”一定不是朝廷,因为朝廷不可能和反叛的藩王有任何接触,尤其是在当前的形势之下,朝廷必然会将燕军实力彻底清扫干净,然后把朱棣本人也消灭掉。
叛军和朝廷之间,不存在谈判的可能。
派人过来的,只能是吴子山。
这刚好印证了姚广孝的说法:朝廷和吴子山并不一条心。
对于朱棣来说,无论是允熥朝廷还是吴子山,都是他的敌人,但和乐于见到敌人内部出现分裂。
朱高炽看了看朱棣的眼神,似乎想要从父亲的目光当中看出点什么,但朱棣却始终面无表情,他犹豫了一下,语速明显变慢了:“他们要父王投降,条件是……”
投降?
绝不可能!
朱棣甚至懒得过问投降的条件,就用最直白的话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论他们给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要答应也不要拒绝,想方设法的拖住他们就行。最好让他们先在战场上做出一些让步……你懂我的意思吧?”
“孩儿明白。”朱高炽说道:“孩儿想让他们先把二弟放回来,以此证明诚意。”
“他们答应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他们可以把这个意思转达给吴子山。”
“隆丰号的人有没有带来吴子山的命令,比如说信札什么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落于笔墨?”朱高炽微微的摇着头:“那吴子山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看来这吴子山野心不小啊……”朱棣再一次对姚广孝的“足智多谋”感到佩服:“道衍大师也是这么说的,让我以拖待变,只是没有想到变数出现的如此之快……”
朱棣从来就没有想过所谓的“谈判”,他只不过是借助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争取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变局,仅此而已。
对于朱棣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了一丝扭转不利局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