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下湘军第一卷风云际会》（3）

第二回林则徐虎门销烟英国人进犯广州自道光三年（1823年）任江苏按察使，林则徐就跟随陶澍一起主持两江新政。他极力推行海运，整治盐政，整饬吏治，干得轰轰烈烈。在这里，他与魏源、胡林翼一起兴利除弊，为国出力。陶澍出任两江总督以后，林则徐接任江苏巡抚，苏州有好几万百姓出境接他。不久，他便升为湖广总督。

清代湖广的范围不包括两广，湖广总督只管湖南湖北两省。湖广二字起源于元代设置的湖广行省，全称“湖广等处行中书省”，管辖的范围包括今天的湖南、湖北以及广东、广西和贵州部分地区，到了明朝湖广行省重新规划，分为湖广、广东、广西三个布政使司。从此以后，湖广才专指两湖。清康熙三年（1664年），湖广分省，以洞庭湖为界，洞庭湖以南称湖南，以北称湖北。

林则徐到达武昌的时候正逢湖北大旱，旱情严重。“湖广熟，天下足”的湖广却没有人捐钱、捐粮赈灾，这让林则徐很生气。他到任后才过了几天，就亲自到汉阳龟山设坛求雨，归元寺的和尚都被安排前去念经。湖北巡抚、湖北布政使、湖北按察使、武昌知府、汉阳知县、江夏知县等各级官员和豪绅富商都到现场求雨。

龟山之巅，晴空万里。晴川阁历历在目，扬子江滚滚东去，江山如画，骄阳似火。天空没有一丝云彩，龟山上的树叶都卷起来了，知了叫个不停。尤其特别的是这些祭坛旁边没有一张凉伞，也没有凳子、茶水。林则徐拈香叩拜完毕，宣读了一个时辰的祭词。说到湖北旱情，林则徐声音婉转凄凉，催人泪下。一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官员豪绅富商实在是受不了了，但见总督大人还在没完没了地念着，只得忍住，好不容易等林则徐读完祭词，归元寺的和尚又开始诵经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少人支持不住了。林则徐不理，命随从挑上一担清茶到山顶，每人分了一碗。林则徐自己也拿起一碗茶，当众喝下。众人如逢甘霖，一饮而尽。过了一刻钟，不少人感觉到恶心，开始呕吐。林则徐也不例外，呕吐不止。但他依然强撑住，令人一一登记众人所吐何物。大多数人吐出来的是荤腥，只有林则徐等少数几个人吐出来的是青菜粗粮。众人看后，十分惭愧。

大家都明白了林则徐的用意，当场认捐，各人写出了自己的捐赠数目。见林则徐在亲自查看，他们都不敢将数字写得太少。写完之后，才可以到阴凉处喝茶解暑。林则徐收集捐款册，当众交给布政使，然后朝众人鞠了一个躬说：“感谢各位带头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我代表湖广数百万灾民谢谢大家。”

湖北布政司用这笔钱买了不少粮食赈济灾民，让灾民渡过难关，流民也自动解散。林则徐担任湖广总督期间，还采取严厉措施强制禁烟。又研制鸦片断瘾丸，强令服用，还搜缴烟枪、烟土，将两湖的鸦片禁得干干净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林则徐在湖广禁烟取得成功时，广东的鸦片却泛滥成灾。

鸦片也称“阿片”，是罂粟的初级产品，用未成熟的罂粟果肉乳汁经干燥制成。主要成分为吗啡，有镇痛、止泻、止咳等效用，经火煎烤，散发一种香味，吸了一口进去后，精神亢奋。久之成瘾，很难戒掉。

林则徐在目睹了鸦片给百姓带来的危害后，给道光上书说：“如果朝廷放任鸦片泛滥，那么数十年后，国家几乎没有御敌之兵，且无可充饷之银。”

道光于是将他召到京师，询问禁烟大计。林则徐向道光陈述自己的禁烟主张和措施，道光认为有理，便起用林则徐为禁烟大臣，到广州禁烟。

广州在秦汉时期城市很小，尽管那时已经是南越国都城。直到五代十国时期，刘岩在广州建立南汉政权，广州才有一点城市味道。南汉立国近六十年，被宋军所灭，宋军进入广州前，南汉王刘鋹放了一把大火，将广州城焚为灰烬，直到宋仁宗景祐年间，广州知州魏瓘才奏请朝廷重修广州城。

在大宋朝，修筑城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只有朝廷同意才能动工，城市的规模还有规定，房屋的高度也有限制。魏知州得到朝廷批复以后，开始安排修城。以前的广州城是土城，容易坍塌。魏知州派人烧砖筑城，数万士兵不搞训练，每日制坯烧砖。前后花了十年时间，才修起了一座周长五里的城墙。广州城东起旧仓巷、长街，西至华宁里，南到大南路、文明路，北接越体路，依山傍水。白云山滴水岩的淙淙溪水甘甜无比，穿城而过，故称“甘溪”。甘溪在越秀山一分为二，东支流经仓边路流入珠江，西支流经大石街、华宁里进入西湖。华宁里一带沿河插柳，柳树成荫。上有黄鹂鸣翠柳，故得名“黄鹂港”，也就是今天的黄泥巷。西湖是刘龑命人挖掘的一个人工湖，面积有十万平方米，湖上景点众多，亭台楼阁无数。烟波浩渺，湖光潋滟，山色空蒙，宛如人间仙境，又称“仙湖”。从广州珠江口的天字码头坐船，可上溯白云山，也可到达西湖，快捷方便。

这天，林则徐踏上广州天字码头，两广总督邓廷桢、水师提督关天培等一班文武官员在码头迎接。

林则徐到达广州以后，住在广东提督学署内。西湖中间有一个小岛，取名为“药洲”，广州的提督学署就设在药洲，药洲本是南汉时期的皇家园林。

南汉灭亡后，苏东坡、米芾到过这里，米芾被岛中一颗九矅石迷住了，在石上题了“药洲”两个字，历代督抚引为至宝，称为“米石”。米芾在《海岳名言》中说：“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讲的便是药洲九矅石。周敦颐在广东担任提点刑狱的时候，也在药洲逗留过，后人为纪念他，在湖中广种莲花，以周敦颐的字为名，修了一座“濂溪书院”，用来纪念这位理学开山鼻祖。

学政顾常璧是主管广东文教事业的最高官员，翰林出身，满腹经纶，与林则徐是“宜南诗社”的朋友。林则徐与两广总督邓廷桢、水师提督关天培三人合作，由学政顾常璧执笔颁布了《禁烟章程十条》，在广东全境大力禁烟。之前，顾常璧已将广州沙面十三行的事情事先向林则徐做了报告。

沙面位于广州白鹅潭北岸，面积只有0.3平方公里，珠江泥沙堆积而成，东西长900米，南北宽300米。原来此地与陆地相连，是沙基洲的延伸，名为“拾翠洲”，其实是广州海上交通门户。

乾隆年间，清政府在十三行建起夷馆，沙面逐渐成为达官富商寻欢取乐的地方。英国人占据沙面后，在沙面北边挖了一条长1200米、宽400米的小涌。改名沙基涌（当地人叫鬼涌），使沙面拥有各种公共设施，又独立于广州城区，俨然国中之国。沙面是洋行的集中地，其中怡和、太古最为著名。怡和洋行的创始人是英国人查顿、马地臣，总部设在香港，在沙面南街设有分支机构。查顿原来是东印度公司轮船上的一个医生，马地臣则是一个海盗，靠在中国沿海走私鸦片一夜暴富。

经过一段时间的明察暗访，林则徐获知伍绍荣是怡和行的大股东。此人亦官亦商，这些年与英国人勾结在一起专做鸦片生意。在广州的地面上纵容毒贩，到处开设烟馆。伍绍荣被抓到两广总督大堂，十分害怕，对其贩卖鸦片的事实供认不讳，并招出在中国贩卖鸦片的英国商人查顿和颠地。

林则徐历数其罪恶，依《大清律》准备将伍绍荣斩首示众。同时警告二十多名与伍绍荣有染的贪官污吏，并查封广州所有烟馆，逮捕了六十一名勾结洋人的鸦片贩子，勒令他们写下保证书——永不夹带鸦片，如有带来，一经查出，货尽没官，人即正法。

英国人查顿是一个狡猾的家伙，他知道清廷动了真格。在林则徐到达广州以前就悄悄地溜走了，把事情都交给了主管颠地。颠地认为，有大英帝国驻中国的商务总监义律做靠山，不用害怕林则徐。这些年，他贿赂过不少中国官员。知道大清朝的官员说起来一套，做起来却是另一套。查顿走后，这偌大的中国市场还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发财机会难得。

这天，早饭刚过。颠地接到林则徐的公函，要他交出鸦片，又获知伍绍荣将被斩首的消息。他十分不情愿地上交了一千多箱鸦片，并将其他鸦片隐藏起来。这一千多箱鸦片由林则徐验收后，立即派广东水师副将李大纲带兵前去洋行，警告颠地说：“不交出鸦片，企图蒙混过关，如同白日做梦。采用任何伎俩，施展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

义律接到颠地报告，立即召集英国商人商议对策。这些商人只想做生意赚钱，不愿意将事情搞大，愿意交出鸦片。而义律坚决不同意交出鸦片。最后，英国商人们被迫赞同义律的意见，由他出面向本国国会提交议案，对中国诉诸武力。

义律拒交鸦片的消息传出后，愤怒的市民包围了英国洋行，不断朝洋行扔石头、鸡蛋和菜叶。义律命令英国士兵，子弹上膛，枪口对准市民。林则徐闻讯立即增派一千多名水师士兵前往，将洋行团团围住，并通知在洋行工作的中国雇员全部撤出。双方僵持一整天，义律就是不上缴鸦片。

广州老百姓知道钦差大臣派兵包围洋行的消息后，杀猪宰羊前来犒军。颠地见势头不对，化装成普通市民从洋行的下水道溜出，企图逃往澳门。刚出下水道口就被市民认出，颠地被人装进麻袋，抬到两广总督衙门严加看管。

林则徐在总督衙门当众审问颠地，不少老百姓前来观看。林则徐坐在案桌前，厉声问：“颠地，本钦差问你，为何屡次拒缴鸦片？”说着，将惊堂木猛击桌面。

颠地又冷又饿，又惊又怕，在威风凛凛的钦差大人面前为了保全性命，避免重蹈伍绍荣覆辙，如实招供：“都是义律一人所为，商人们全都听他的。”

林则徐厉声地说：“将鸦片的藏匿地点一一供出，否则，定斩不饶。”

颠地怕死，一听到斩字，和盘托出鸦片的藏匿地点。林则徐立即派兵将这些地点一一包围，同时照会义律，主动交出鸦片，否则对洋行采取断粮、停水等措施，并说：“若鸦片一日不绝，本大臣则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义律不予理睬。

三月二十四日，晴空万里，碧波荡漾。林则徐下令停止中英交易，封锁洋馆，撤出中国雇员。颠地被五花大绑，插上标，押到洋行前准备开刀问斩。

义律见状，不得不令商人交出库存鸦片。

在验收现场，钦差大臣林则徐、两广总督邓廷桢、广东巡抚怡良一起验收了英国商人上缴的鸦片。这次禁烟，共收缴外商鸦片20283箱，合计2376254斤。同时警告这些商人必须认罪，并保证今后不在中国做鸦片生意。现场验收完毕后，三人一起商量，联合起草一份奏折。将另外收缴国内商人烟土烟膏四十六万余两，烟枪四万余支合在一起，请示朝廷如何处理。

道光接到奏折后十分高兴，诏书嘉奖有功人员。诏谕还命令林则徐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六月初三在虎门销毁鸦片，沿海居民和外商均可前往观看。

虎门位于广州东南，是珠江的入海口，广州南大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广东水师就驻扎在虎门。

这一天，虎门彩旗飘扬，锣鼓震天，鞭炮声不断。沿岸居民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涌向销烟现场，争睹这一盛况。看台上，林则徐端居中间，左右两边坐着邓廷桢、关天培、怡良、余保纯等文武官员，案台上摆着钦差大臣大印。

礼炮响过，所有人员全体起立。林则徐宣读了诏书，并当场嘉奖了有功人员，然后对着关天培说：“本钦差奉皇上诏命，销烟开始。”

关天培站起来，走到台前传令：“钦差大人有令，销烟开始。”

台上水师传令兵将绿旗一挥，立即有哨官带领一队队士兵走到销烟池边。将盐撒在两个五十米见方的池子上。池底一排排地铺上石条石，四壁也是条石垒起，有的用木板钉严，防止渗漏。池子前面凿了一个涵洞，池子后面有一条水沟，可以将水车沟槽推入池子。撒盐完毕，将切成小片的鸦片投入盐水中。浸泡一刻后，将生石灰投进盐水里。池水立刻沸腾，起泡上涌，青烟直上蓝天，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围观的百姓掌声、叫好喊声此起彼伏。水师士兵开启涵洞里面的闸门，池中杂物随着潮水起落，流向大海。潮水退出后，复将池底清洗干净。如此循环反复，两百多万斤鸦片花了二十三天时间才被销毁干净，池子底下连一点渣子都没留下。

林则徐的禁烟运动取得了伟大胜利，但他也看到海面上波诡云谲，不由得心生忧虑——“是啊，英国人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于是转身回到案前挥笔直书，上奏道光拨款维修虎门炮台，又动员广东官员和富户捐银购买大炮。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将新购的大炮安装在炮台的关键位置上，又组织了一批渔民充当水勇，与水师官兵一起操练。

林则徐在广州期间，一边禁烟一边加强海防。他认为民心可用，招募了五千渔民组成水勇。又派人翻译外文书报，大量搜集外国书籍，让人译成中文。潜心研究，编成《四洲志》，论述各国历史疆域和政治。他还购置大炮、船舰，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借鉴外国人的一技之长。

三个月后，林则徐巡视澳门，在珠江边海印桥立碑，写上十无益格言——

存心不善，风水无益；

不孝父母，奉神无益；

兄弟不和，交友无益；

行止不端，读书无益；

作事乖张，聪明无益；

心高气傲，博学无益；

时运不济，妄求无益；

妄取人财，布施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