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天下湘军第三卷东南带甲》(8)
第八回桂勇拒敌七孔桥隽丞大战熊罴岭咸丰九年正月,石达开见湘军势长,南京危急暗伏,为保存实力,开辟疆域,决定离开南安。他们昼行夜宿,走在武夷山路上。武夷山山势险峻,景色如画,碧水丹山,奇秀甲东南。山环水绕,水绕山行,曲曲山回转,峰峰水抱流,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只容得下单骑独行,不少随军家属一边走路一边观看风景。
石镇吉率五万人马先行出发,由李复猷领五千人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萧启江见状,一路尾随太平军来到赣州,太平军前军主将陈赏容驻在新城墟。
新城墟位于江西省大余县东北部,形势险要,素有江西“南大门”之称。
萧启江派遣三千田勇,引诱新城墟的太平军出战。总制谭体元见湘军人少,衣服破烂,以为湘军容易对付,出兵迎战。萧启江见太平军出营,飞身上马,拿口劈风刀,带着流星锤,率军冲杀,大败太平军。
次日,陈赏容率精兵三千前来挑战。萧启江分军迎敌,田勇争先恐后,再次打败太平军,毁其营寨。
陈赏容连败两阵,心中不快,问:“田勇是什么队伍,如此厉害?”
谭体元比较了解江西团练,说道:“田勇是清妖在江西按田亩多寡抽调出的壮丁,他们十分凶狠,无所畏惧。”
陈赏容这下明白了,自我解嘲地说道:“原来如此,有什么办法可以破敌?”
汪海洋献计说:“新城墟东北三里有黄土岭、麻布陇,那里重峦叠嶂,章江蜿蜒流过。我在那里设伏,谭总制领军引诱敌人如果湘军来助,将军接住,湘军不来,我军三路围攻,不愁清妖不败。”陈赏容闻言大喜。
谭体元诱田勇出战,田勇没有洞察出太平军诡计,集众一千,准备出战。萧启江却认为田勇人数虽多,却连个队伍都排不好,必败无疑,传令不要出战。
田勇不听,结果遇到埋伏,惊慌失措,到处逃窜,溃兵与湘军挤在一起。陈赏容率领太平军掩杀过来,湘军大败,幸亏胡中和等力战断后。
石达开率三十万人马沿湘、粤、赣山路西进,太平军和家属沿山路行军,大人背着小孩,骡马驮着行李,一天走上三四十里山路,还有不少人掉队。
二月,太平军攻下湖南汝城、资兴、郴州,过境人马走了六天六夜,震动湖南,太平军前锋已经到达桂阳。
陈士杰此时已被朝廷任命为浙江按察使,曾国藩数次调“广武军”出境作战,但陈士杰拒不执行,以严防石达开入湖南为借口,一心一意在桂阳治军。
桂阳县泗洲乡三里官街中左侧陈宅,是一座青石雕刻的四合院,典型的湘南民居,大门两旁有一对威严的石狮,正厅为三进式,主次分明,左右对称,气势宏伟。正堂厅、花厅灯火通明,正厅大门两边有王闿运撰写的一副对联——
孤垒捍神京,栾范论心,分谤生民功不朽
新祠邻故宅,曾杨把臂,世家乔木泽偏长
花厅大门是陈士杰亲手撰写的楹联——
卜居云吉,水为带,山作屏,秀接湘江衡岳
讯爻呈祥,花弄影,树遮阴,常闻牧笛渔歌
陈士杰与“广武军”的大小头目正在这里开会,桂阳知州张济远、都司谌琼林,南乡团局长魏喻义、副局长魏发沅、魏光漠,芙蓉寨寨主魏光翰、副寨主魏名璋,正堤寨寨主陈吉祥、饭碗寨寨主魏光义、牛屎寨寨主魏光日、老鹰寨寨主黄以权等都是座上宾。
陈士杰开门见山,亮出自己的观点:“石达开率三十万人马打到了家门口,是战是逃,请大家发表意见。”
知州张济远一听,心里紧张,但在众人面前,他要竭力保持镇定,侃侃而谈:“咸丰二年六月二十九,杨秀清攻占桂阳,桂阳知州李启诏逃至樟市投水自尽。李观龙在白水洞聚众起义,率一千多人又攻克永桂厅,同知李以衡跳城而亡。只要是长毛围城,州官县官难逃一死,战也是死逃也是死,还不如一战。”见众人在听,张知州给部下打气说,“长毛也没有那么可怕,咸丰四年十二月,会匪首领尹尚英联合宁远人刘胡子、永兴人王大材率部攻打泗洲寨,遭到泗洲寨长老陈辉楚的顽强抵抗。会匪放火烧寨,七十岁的陈辉楚手刃十几名天地会成员,力竭而亡。泗洲寨青壮身受鼓舞,点燃了天地会的火药桶,引发爆炸,尹尚英、王大材等身负重伤,不得已撤出战斗,在梅花地又遇到桂阳州都司谌琼林的伏击,正堤寨寨主陈吉祥、老鹰寨寨主黄以权从左右两翼发起进攻,尹尚英逃往余田墟,刘胡子断后,被谌琼林阵斩。尹尚英见势不妙,又向嘉禾方向逃跑,谌琼林一路追杀,大获全胜,会匪从此不敢来桂阳。”
谌琼林,湖南溆浦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丁未科武进士,使一把大刀,人称“万人敌”。见张知州旧事重提,夸奖自己,心里得意,说:“我等武将,守土有责,咸丰五年四月,李石保联合广东、湖南两省会匪,攻克了郴州、桂阳。我跟着梅震荣、陈士杰两位大人在平石渡、荷叶塘、三拱桥等地与会匪激战,三战三胜。李石保、何贱苟被打成重伤,陈金刚从宜章黄河堡逃往广东连州,从此以后不敢再来湖南。”
正堤寨寨主陈吉祥一向老成持重,他说:“会匪、长毛一来,湘军必然要跟他们打仗,受害的还是老百姓,花园堡附近的敖泉圩、尹家湾两村深受其害,三百余户人家只剩下四十余户。”
陈士杰的感受比较深刻,因为会匪在家乡搞得不安宁,他心中挂念老母及家人,提出回家组建“广武军”。曾国藩考虑桂阳是“三湘屏藩,两广管钥”之地,同意陈士杰回家。
陈士杰回家以后在桂阳树起招军旗,有一个好汉领一帮族人来投,领头的叫魏璠,字喻义,号质斋,桂阳溪里人,族人魏发沅、魏光漠等一个个武艺高强。陈士杰大喜,将他们单独组建一营,任魏喻义为营官,取其号“质斋”的质字,命名为“质字营”。
陈士杰目视魏喻义,魏喻义站起来说:“质字营自组建以来,就是为了保卫家乡,我愿意与石达开血战到底,大家听从陈大人的安排便是!”
众人齐说:“请陈大人安排!”
陈士杰发布军令道:“请知州张济远守花园堡,都司谌琼林守舂陵江,广武军扼守七孔桥,魏喻义为前锋驻守驿道,魏发沅、魏光漠为两翼,芙蓉寨寨主魏光翰、副寨主魏名璋为后援,正堤、饭碗、牛屎、老鹰四寨人马埋伏在舂陵江两边山林,多备小枪排炮,滚木礌石,短弩长箭。”
石达开休整一个月,准备过舂陵江北攻衡阳、长沙,走山间小路出花园堡。
花园堡位于桂阳县敖泉镇光路村,是桂阳最大的城堡,城墙周长超过桂阳州城。
黄昏时分,石镇吉领军至花园堡七孔桥。
陈士杰不知太平军大至,率八百人马扼守七孔桥。两军猝然相遇,陈士杰妻弟颜锡藩吹起号角,桂勇全力拒战,广武军凭桥发炮。
石镇吉也不知道有湘军在此防守,非常吃惊,停止进军。太平军人多而道路狭窄,想后退也一时无法动弹。舂陵江两岸都是悬崖绝壁,敌情不明,石镇吉只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
次日中午,陈士杰亲自督战,七孔桥南北两山之间,广武军鸣鼓发炮。太平军人员密集,炮弹落地,伤亡一片。石镇吉也发炮还击,广武军在高处,无法伤及,石镇吉气得直骂娘。双方激战一日,太平军伤亡无数,筋疲力尽。
魏喻义率领一队人马驻守在驿道,担心太平军夺取驿道,质字营抵挡不住,让魏发沅、魏光漠率两营人马移到山上埋伏。太平军与湘军争夺七孔桥时,魏喻义在山上扬旗吹号,鼓噪而出。石镇吉大惊,以为中了湘军埋伏,全军后撤。魏喻义沿山追击,质字营奋勇追杀,山上伏兵齐出。李复猷招架不住,以必死的决心杀开一条血路,背上、腿上受了几处刀伤,全然不顾,快马加鞭,飞奔而去。太平军人马相互踩踏,死者无数,沿途几十里都是丢弃的枪炮器械。
陈士杰见太平军退去,在七孔桥附近的凉亭上题联感慨此事——
荏苒半生,几度星霜催我老。
纵横尺地,一番风雨庇人多。
石达开闻石镇吉兵败,未进桂阳,兵分两路,南走新田、宁远,北攻嘉禾、临武,兵围永州。
永州知府张荣祖,在曾国藩初次出山时,以在籍知府办团练,到长沙见曾国藩,成为湖南团练局委员,现坐镇永州。太平军攻打老家新田,他马上派猛将杨剑东守新田,屏蔽永州东。
新田将守杨剑东是南武当弟子,平时结交江湖豪杰,与陈士杰过往从密。杨剑东守新田,也是陈士杰保荐的结果。石达开派人潜回永州,联络旧部,作为内应。
新田县位于湖南省南部,东邻桂阳,南界嘉禾,西连宁远,北交祁阳、常宁,四面环山,地形复杂。
只听得一声锣响,赖裕新回顾部将说:“大家小心,前方必有埋伏。”
言语未毕,山上冲出一支人马,为首汉子年纪不大,相貌堂堂,挟一杆长枪,勒住马头拦在山道上,用一口新田话大声说:“呔!长毛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十个留九个。”
赖裕新骑在黄骠马上,听后笑得肚子疼,忍不住问:“还有一个怎么样?”
“砍下头颅当夜壶。”那汉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赖裕新追问道:“好汉姓甚名谁?有什么本事夸下海口?”
那汉子啐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说道:“爷爷严荣军,是南武当掌门人杨剑东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