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天下湘军第三卷东南带甲》（3）
第三回张眉秀聚义苗疆田兴恕智取金山话说道光年间，朝廷徭役繁重，各种苛捐杂税较多，灾害严重，官司长期不能结案，官吏残酷强盗横行，富人保不住自己的财产，穷人无法活命。于是不少强人占据高山峻岭，大湖深泽，拥兵自保，绿营兵不敢前去捉拿。
苗民大多居住在黔东南古州（今榕江）、台拱（今台江）、丹江（今雷山）一带，赋税极其沉重，不少苗民在出事以后纷纷到山寨寻求庇护。张秀眉便将这些苗民藏了起来，官府来要人，就是不交。
为了对付官府和土匪，张秀眉经常袭击他们，得到不少铠甲和武器。时间一长，前来投奔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张秀眉慢慢地成为雷公山群苗之首。官兵前来讨伐，他假意投降，官府让他去剿匪，张秀眉也不惜性命，偶尔有所斩获。他向朝廷提出很多要求，稍有不如意，便给官府脸色看，声称要率众投奔天地会、太平天国。湘军在皖、鄂、赣作战，让张秀眉钻了空子。苗兵骚扰湖南州县，屡屡得手，湘黔边不得安宁。
却说贵州独山播让村村民杨土奎带着各族群众反抗官府的横征暴敛，被当地土司杨治安逮捕入狱，不久惨死狱中。其子杨元保对杨治安有着极大的仇恨，他派人与广西天地会首领朱洪英取得联系，得到支持。
杨元保，家住独山上司拉旺王龙播让村，受湖南新宁李沅发起义的影响，在家乡积极发展会员，成为独山天地会首领。杨治安到县衙密告杨元保狂妄不法，在家乡秘密集会，与天地会暗中有往来，遭到官府通缉。
咸丰四年春，杨元保与肖水家、薛道美等人相约，准备武装起义。
三月二十五日，杨元保等人在播让聚会。肖水家当众宣布，愿意反朝廷的便向谷桶投入一枚铜钱。到正午时分，获得两千多枚铜钱。
隔一日，杨元保打出“顺天成道，打富济贫”的旗帜，宣布起义。他们杀了拉旺大地主焦廷赞，起义军横扫下司，又杀死恶霸黎茂滔，缴了下司团练局所有武器。又打败八寨游击王铤，然后兵分两路，一路进攻荔波阳凤，另一路进攻都匀平舟。
进军途中，杨元保身穿便装，只身前往上司，准备逮治杨治安。杨治安闻讯逃走，杨元保将土司衙门家具全部砸毁后扬长而去。
不久，独山陆阿贵、广西李亚狗各带领一支人马前来会合。起义军扎营白虎坡，准备攻打独山。
独山位于贵州最南端，与广西南丹交界，是贵州进入两广的必经之地，素有“贵州南大门”之称。
贵州巡抚蒋蔚远获知，马上调都匀知府鹿丕宗、通判韩超、参将英志等率领绿营兵四千前往独山围剿。由于双方力量悬殊，起义军战败，转入播让寨，然后退回拉旺，陆阿贵、顾营章战死。
杨元保率军退到广西南丹，在昔里山被清军包围。肖水家、刘中林受伤被俘，杨元保腰系大斧，手提火铳，边打边撤，弹尽被围，仍然奋力杀敌。
南丹团总罗廷珍非常凶猛，率一群团练蜂拥而上。长枪乱刺，杨元保身负重伤，倒地不起。王敷国前来救援，亦被罗廷珍捉住。韩超将杨元保等人押解贵阳，不久，肖水家、刘中林死于狱中。
五月十八日，杨元保、王敷国被绿营兵押往贵阳十字街，当他们走到“曹状元街”时，有苗民给他们献酒，杨、王用嘴巴一口接过喝了。
王敷国道：“多谢你们的美酒啊！大碗给我斟，大碗给我斟，多谢你们，多谢！多谢你们的美酒！”
杨元保一路唱着《石三保起义歌》——
腊尔山，紧相连，逶迤千里山相连噢，山峦重叠如春笋噢，彩虹绕日将寨环噢；山巍巍，出豪士，好男好女称英贤噢，能持日月旋天际噢，能跨战马飞云端噢，操金刀，护苗寨，驱妖降魔保平安噢……
歌声荡气回肠，不少苗民受到感染。监斩官害怕情况有变，传令将人犯处死。
蒋蔚远，字濂生，河北满城人。进士出身，历任山东按察使，河南布政使，咸丰元年任贵州巡抚。这段时间他的心情特别好，自从斩了杨元保，贵州苗民安静了一段时间。
这天，蒋蔚远在签押房里看书，桌上摆着《道光三十年武会试录》《历代武举考》。贵州学政刘凤仪匆匆忙忙进来说：“大人，大事不好了。铜仁举人徐廷杰、秀才夏和造反了！”
“真是有辱斯文！难怪曾侍郎说：‘宁可枉杀一百个秀才，也不能放走一个衣冠禽兽。’”蒋蔚远狠狠地说，“你去拟一份折子，先参了举人徐廷杰、秀才夏和的功名，然后出兵镇压。”
“好！”刘学政心里有谱，匆匆而去。
徐廷杰出生在大户人家，白天学文，晚上跟一位苗族老师练武，非常刻苦。道光二十八年，铜仁府举行武秀才考试，徐廷杰、张秀眉都参加了。刀马石考完，张秀眉夺得第一，徐廷杰屈居第二，两人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徐廷杰后来弃武学文，连中秀才举人，轰动铜仁府，可惜参加进士考试，屡试屡败，搞得他心灰意冷。
凯里东南六十里有座雷公山，当地苗人在山上驻寨抵抗土匪入侵，寨内有座小寺院，住持张元英以巫术蛊惑当地苗民，使得远近苗民都相信他。张秀眉对外声称是张元英的娘家侄子，平时不喝酒，不吃肉，在寺院内伺候，非常勤快。
张秀眉在雷公山拜张元英为师，张元英对他说：“洪秀全只是一个秀才，率一万天兵天将出广西，在南京称王，你手下有数万之众，怎么不能自称苗王呢？苗地方圆数千里，纵横湘、黔、桂、川、滇数省，何必去做贼？”
有些苗民怕杀头，巫师给他们下了蛊，令这些人在恐惧中死去。其他苗民非常害怕，纷纷要求张秀眉称王，统领苗兵。这些苗兵大的有上千人，小的数十人到数百人不等，张秀眉见时机已到，便自称“苗王”。
张秀眉，原名宝兄，贵州台江人，家住仰冈寨，性情豪爽，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有百步穿杨绝技，济困扶危，专门结交附近好汉，远近闻名。咸丰四年初，苗疆闹灾荒，苗民无力缴纳粮款。次年三月三，台拱南界高坡数千苗民请求清政府减轻苛捐杂税，遭到镇压。苗民便冲入台拱城内，杀死黄平知州吴复。张秀眉、包大肚、李鸿基等人，用刻木和鸡毛、火炭传令苗族村寨起义，大家公推张秀眉为黔东南苗民兵马大元帅。张秀眉在雷公山筑台祭告天地，对外称“上将军”，又让人制了一面大旗，作为标志高高挂在雷公山顶。他又与铜仁举人徐廷杰联系，让他赶快行动。
千里苗疆，群起响应，潘新简带领水族农民在荔波九阡（今三都）响应；姜映芳领导侗族农民在天柱执营发动武装起义；潘名杰领导苗民在麻江坝芒揭竿而起；罗光明带领汉民在都匀、八寨（今丹寨）一带活动。
在黔北，白莲教领导的汉族农民相继起义。同时，张凌翔、马河图在盘县发动了黔西南回民起义，陶新春在毕节发动了黔西北苗民起义。
张秀眉很快占领台拱、黄平、清平、丹江（今雷山北）。打下台拱红寨以后，张秀眉驻军南宫，南宫寺住持慧觉献媚说：“红阳万亩草场非常好，可以养军。吴三桂、吴世藩曾经在这里驻军，这里是南国天山，既然是天山，那住在这里的苗王就是天子了。”
张秀眉听后非常高兴。慧觉又将武状元曹维城的《猛虎下山图》献出，张秀眉说：“如果真有天命，我一箭当中猛虎舌头。”
众苗将怂恿一试，张秀眉站在门外数十步远的地方张弓搭箭，对准那只老虎就是一箭，不偏不倚，正中老虎舌头。众人心服，张秀眉更加自负。
七月十六日，张秀眉率两万人马攻打岩门司，蒋蔚远急令古州同知彭汝玮等率六百绿营兵前来防守。
岩门司位于贵州黄平谷陇镇东，地势险要，城墙用青石精砌而成，石头缝隙用糯米、桐油、石灰熬浆黏接，非常坚固。此城面南朝北，依山傍水，北面靠山，有东、南、西三座城门，靠江处有两座水门。
起义军围攻一个月，彭汝玮死守不战。时间一久，城中守军弹尽粮绝，彭汝玮向镇远守备何其英求援，信使被张秀眉截获。
这天晚上，包大肚、李鸿基、潘新简分路埋伏于城外山林里，罗光明打扮成绿营兵从镇远方向前来支援岩门司。
次日一早，张秀眉率苗兵攻城，战斗非常激烈。突然队伍后方大乱，苗兵纷纷后撤，争相渡江逃往台拱。张秀眉也不进攻了，慌慌张张撤退。
彭汝玮远远地看到一队绿营兵在追打张秀眉，以为镇远援兵已到，于是大开城门追杀苗兵。苗兵将彭汝玮引入伏击圈，前后夹击，姜映芳、潘名杰乘势攻入城内，六百绿营兵全部被歼。龙里知县陈毓书、凯里营都司盛修志、千总刑连科、把总唐定魁、土官何清龙等均被打死，彭汝玮自杀身亡。张秀眉又率军在半路上伏击镇远援军，何其英不知道岩门司已失，在施秉战败，只身逃回镇远。
朝廷闻讯震怒，逮治恒春、蒋蔚远“革职留任”。后调山东巡抚张亮基任贵州巡抚，多顺为贵州提督，专门对付苗民起义。
黔西南兴义一带农民的苛捐杂税非常沉重，苗民不忍官吏压榨，纷纷揭竿而起。他们攻县夺寨，杀官吏抢粮食，其中以张凌翔、马河图的力量最强，几次攻打兴义府城。
张凌翔从小拜苗师习武，膂力过人，参加过武秀才考试，使一把苗刀，寻常十来人不能近身，威震黔、桂、滇三省。
贵州兴义府安龙县举人何清原，品行端正，为人诚恳。张亮基任贵州巡抚时，何清原到贵州讲学，后来张亮基去了湖南，聘请何清原到长沙给他的子女当家庭教师。
张亮基再任贵州巡抚时，徐廷杰已经与张秀眉串通一气，张秀眉在外抛头露面，攻村夺寨，徐廷杰则躲在幕后出谋划策。
何、徐是同科举人，在贵阳时两人交情不错，张亮基知道他们的关系，便派何清原去铜仁松桃做知县。徐廷杰知道何是巡抚衙门派来的，想将他置于死地，却又怕阴谋暴露，决定半路截杀。不料走漏风声，让何清原走脱。何清原回到贵阳将情况如实向张亮基反映，张亮基与贵州学政刘凤仪一起革去徐廷杰举人功名。
徐廷杰非常恼火，从此以后，不再遮遮掩掩，公开造反。
官府派兵攻打铜仁，苗兵沿万山丛林小道绕至官军背后，发动突然袭击，大败官军，总兵汤龙战死。官军败兵退至茶店，苗军又发动攻击，官军又败，苗兵缴获粮草器械无数。官军退到湖南新晃，苗军才罢兵回到铜仁。
咸丰四年九月，白莲教首领杨凤、舒裁缝在桐梓九坝起义，攻占桐梓县城，杨凤被大家推举为“都督大元帅”，舒裁缝为“皇帝”。提出了“复明灭清，吊民伐罪，扫清四海，杀尽八旗，以除暴虐，以安民善”的口号。白莲教又攻占仁怀，云贵总督罗绕典率滇军入黔镇压，病死军中。朝廷任命恒春为云贵总督，继续打击白莲教，四川提督万福也奉命率川军入黔作战。
半年时间，杨凤、舒裁缝转战都匀、福泉，来到丹寨万达镇。
这天，正是丹寨祭尤节，苗民将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尤节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