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大梦将醒
第446章大梦将醒
尘埃落定，苏柳眠大步从院中离去，像是从尘埃中走出的恶鬼。她从来都是温柔含笑的，从没有那一刻如现在一般令人害怕。佟清芷死了，她身上这最后一缕恶念也该烟消云散。自此，追随了她三世的仇恨怨怼才算还清。
萧染站在竹林边等待着苏柳眠走近，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朦胧的光亮。
苏柳眠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水袖不由得停下了步子，默默退下。
竹柏森森，苏柳眠与萧染相对而立，她微微抬眸去看萧染的容颜，却恍惚着有些看不清晰。
直到萧染抬手为苏柳眠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方才晓得，原来不知何时，她落下了眼泪。
“一切都结束了，不要难过。”萧染微微一笑，将苏柳眠揽入怀中，安慰说，“不要害怕，都结束了。”
苏柳眠抱住了萧染，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
说真的，苏柳眠真怕这一梦醒来，她又回到了曾经的旧时光里。这一世的努力也好，算计也好全都付诸东流，不复存在。
谁也不记得她，谁也不记得这段过往。只有她，像是被诅咒一样，重复在旧时光里，自己一个人徘徊。
哪怕大仇得报，哪怕珍惜着她所珍重的人，哪怕活得安详自在，她……也不愿意再这般重蹈覆辙下去。
每年初雪都在提醒着她，这世上发生的一切，最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死亡的人得到解脱，而她的生命永远没有终点。
萧染温柔得拍了拍苏柳眠的后背，忍不住叹息一声，“我不会看你继续这么下去……放心。”
“嗯？”苏柳眠抬起头来，不明白萧染所言，难道萧染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染温柔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重复着时光，活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域，一定很辛苦吧，眠儿。”
“陛下……”苏柳眠鼻子一酸，没曾想萧染如此了解她。
“我会想办法帮你结束这一切的，哪怕与轮回想悖。”萧染承诺道。
苏柳眠破涕为笑，嫌弃说，“陛下如何与轮回相悖？你好好活着就行了，若是下一世我们相遇，你要早点和我在一起，这样的人生枯燥又冗长……但是和你在一起，那就还好。”
“呵，”萧染亦是沉声一笑，敛去了眸中的复杂与坚定。
苏柳眠微微一笑，回忆起这一世伊始至今的种种过往，不由得感慨万千，“佟清芷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妇，像我这样的恶鬼，地狱却不将我收去，只把我留在这尘世间一遍一遍的祸害着这尘世。”
倒不知，这人间是她的地狱，还是她是这世人的地狱。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苏柳眠即将结束这一场大梦，所以才如此想着，如此与萧染诉说。
或许她要做好心理准备重新开始，再一步一步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走上来……或者，早早死了，再来一世。
“我们早些去永乐城见见干娘和孩子们吧……在帝都耽搁了几日，我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苏柳眠擦干泪水，轻松得转移话题。
萧染应声说，“好。十九娘也来了这里，一会儿叫十九师傅给你诊诊脉。”
“……”苏柳眠闻言脊背一僵，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萧染，难道萧染已经知道她命不久矣的事儿了，这才如此说？
苏柳眠正怀疑着，萧染已经抬步离开，见她没有跟上，便停下来等她，回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苏柳眠不想让萧染知道她就要死了，分离总是痛苦的。她就悄悄的离开就好，如果叫她与萧染一起走完这段最后的时光，她会舍不得离开。
“陛下怎么想着麻烦十九师傅给我……诊脉？”苏柳眠心虚得笑笑，跟上了萧染。
萧染微不可查的翘起了唇角，不经意似的说道，“佟清芷这子蛊死了，总归对你有些影响，以防万一。”
哦，原来是这样。苏柳眠还以为萧染知晓了什么呢，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是，一会儿我去见见十九师傅。”
……
萧染与苏柳眠就要启程前往永乐城，是夜，苏柳眠悄悄来找十九娘。
十九娘房中烛火未熄，便是在等着苏柳眠。
苏柳眠进来，轻声说，“十九师傅，您怎么来了？如玉那孩子还好吗？”
苏柳眠如此，搞得十九娘也刻意压低了音量，“鬼谷的另一位师傅照看如玉呢，你不用担心，我来是因为担心你的身子。最近可有不舒服吗？”
“嗯嗯。”苏柳眠坐过来，“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啊，”苏柳眠的情况远比十九师傅想象的严重，十九师傅面容凝重得问道，“不过，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话，又没有旁的人……”
“毕竟瞒着陛下做事，我其实有点儿心虚。”苏柳眠憨憨一笑，恢复了正常音量。
十九娘无奈抚额。
“不过，十九师傅确定没有告诉陛下吧？”苏柳眠试探着问道。
十九师傅心虚得垂下了眸子，“你不想叫陛下知道，是怕他难过吗？”
苏柳眠一愣，苦笑一下，“算是吧……当着他的面儿，我总觉得死的不安心。或许我找个犄角旮旯过完这一生，不那么残忍吧。”
“唉，那才叫残忍呢。活着亦或是死了你都该叫他知道，难道你要叫他放不下一辈子吗？”十九师傅恨铁不成钢，“我已经与陛下说了，那家伙也是个疯子，愿意陪你胡闹。”
“他……知道了？”苏柳眠怔愣着反问出声……那萧染这些日子，该是有……多辛苦。
若是两个人一起活着亦或是一起死了，倒是没什么。最怕的便是如今这般，一个人活着而另一个要死了，另一个要死了，彼此还都知晓。
能抓住的离别远比悄然而致的分离更叫人煎熬。
苏柳眠如此小心翼翼得努力活着，却原来……萧染什么都知晓了，他只是怕她留有遗憾，这才迁就着装作一切不知，她那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