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竖刁贪贿泄军机
第60章竖刁贪贿泄军机楚国是南方大国,但却被中原华夏诸侯视为夷狄、蛮夷。就实力而言,楚国较之齐国,也弱不到哪里去;而就发展空间而言,齐国濒临东海,楚却有东南广袤富饶之地,楚国胜出;就文化而言,楚国虽称之为“蛮夷”,其文化并不明显低于中原诸国;就传统和渊源来说,齐国的姜太公是文王、武王的功臣,而楚国的鬻熊也有功于文王。因此,齐国要保住霸主地位,除了大力发展经济、加强军备、扩充实力之外,就是要利用中原诸国把楚国视为“蛮夷”而不予认同的心理,通过“攘夷”的口号来强化,使中原诸侯紧紧地团结在自己的周围。
齐国是中原霸主,楚国是南方大国,两国之间只是暗暗较劲,其实并没有正面接触,如果不在战场上分出高低,谁也不服谁,谁也不会轻易罢手。齐、楚战争的危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其间,就差一根导火索。
一个特殊的女人,一个偶然的事件,不经意间,将这根导火索点燃。
当年,齐桓公的第三位夫人蔡姬于御苑湖中戏水而惹祸,齐桓公一怒之下将蔡姬遣送回娘家,但并无休妻之意。蔡姬的哥哥,蔡侯穆公见齐桓公将妹子遣送回娘家,误认为这是休妻,是蔡国的奇耻大辱,一怒之下,将妹子重新嫁给楚侯。谁知蔡姬天生性情刚烈,对齐桓公又是一往情深,她坚信终会有一天,齐侯会将她接回齐国。但哥哥作为一国之君,将自己嫁与楚侯,是君命难违。若执意不从,势必要在蔡、楚之间引发的一场战争。蔡与楚相隔很近,楚为强国、大国,蔡为弱国、小国,战争一旦爆发,蔡国便要遭到灭国之灾。这又是蔡姬不愿意看到的。万般无奈,蔡姬只好嫁到楚国,但其对齐桓公的思恋,对重嫁的无奈,使得她终日沉默不言、抑郁寡欢。中国有句俗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蔡姬不能爆发、不敢爆发,等着她的,就只有死亡。不久,蔡姬便积郁成疾而逝。
蔡姬嫁到楚国,就等于是蔡穆公投向了楚国的怀抱。管仲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一直捂着,不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齐桓公,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作出什么样不理智的决定,还真的说不清楚。
竖刁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齐桓公。齐桓公听说蔡姬嫁到了楚国,果然暴跳如雷。其实,齐桓公将蔡姬遣送回蔡,很大程度上是竖刁从中作怪,他心中并无休妻之念,蔡穆公竟敢将他的女人嫁给别人,这是对他这位中原霸主的极大侮辱和不尊。他立即宣布发兵伐蔡,声称要让蔡国付出血的代价。
管仲知道齐桓公的脾气,在他盛怒之下作出的决定,要想劝他改变主意,简直是痴人说梦,但他不愿意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霸业和齐桓公在诸侯心目中的仁义形象,被齐桓公在盛怒之下的决定毁于一旦,若真的如此,中原诸侯国又会回到此前一盘散沙的局面,这种局面正是楚国所想看到的。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反复权衡利弊得失,管仲决定,把齐桓公报复蔡国的军事行动变成一次与楚国正面较量的战争。管仲向来不主张以武力解决问题,但事已至此,不得不铤而走险。
恰在此时,楚国以斗廉为大将,率四百乘战车征伐郑国,郑国自知不敌,派遣使臣到齐国求救。这更加坚定了管仲决定与楚国进行一场正面交锋的决心。他对齐桓公说:“主公数年以来,救燕存鲁,城邢封卫,恩德加于百姓,仁义布于诸侯,诸侯对主公是心悦诚服。主公为霸主,已是众望所归。主公这个时候若想用诸侯国之兵,已经是时候了。”
“仲父是说救郑?”
“主公若欲救郑,不如伐楚。”管仲道,“伐楚仅凭齐国一国之兵,显然无胜算,主公可号召诸侯,共同出兵伐楚。”
齐桓公不无担心地说:“大合诸侯,楚国必有所防,如此,联军也不一定稳操胜券。”
“主公不是要伐蔡吗?”管仲笑了笑说,“我们就以伐蔡为名,蔡与楚接壤,咱就来他个明蔡暗楚,声东击西,待联军兵临蔡国城下之时,突然调转方向,直指楚国,打他个措手不及。兵法上这叫做‘声东击西’,出其不意。”
“好!”齐桓公道,“前几天,江国和黄国不堪楚国的欺凌,派使臣来齐,欲投归齐国盟下,这两个国家紧邻楚国,寡人欲与他们结盟,以做伐楚的内应。仲父以为如何?”
“不妥!”管仲不假思索地说,“江国和黄国都是楚国的邻国,也是楚国的附属国,若与齐国为盟,必然激怒楚国,楚怒必兴兵讨伐。到时,齐国若救,路途遥远,鞭长莫及,不救,则有失同盟之义。何况中原诸侯,大多数皆都是齐的盟国,何必借助这两个蕞尔小国之盟而将地下的葫芦拿到颈项上吊着呢?不如好言委婉辞之。”
“彼乃小国,慕义而来,若辞掉他们,恐有失人心。”齐桓公有些担心地说。
“主公若作如此考虑,臣也无话可说。”管仲道,“请主公记住臣今天的话,他日不要忘了江、黄两国之急。”
“舒国是楚国的附属国,倚楚国之势,助纣为虐,常欺凌其他的小国。”齐桓公道,“江、黄两国都提到这件事。若不主持正义,这些小国的日子不好过。寡人欲先铲除舒国,以剪除楚国之羽翼,仲父以为如何?”
管仲说:“徐国与舒国很近,主公可令徐国突然袭击舒国,舒国一举可破。再令其作我们伐楚之援。江、黄二君,可令其各守本界,随时听候调遣。”
齐桓公道:“请仲父立即修书,邀约宋、鲁、陈、卫、曹、许各国国君,约定日期于上蔡会合,明为讨蔡,实则伐楚。”
齐桓公三十年(公元前656年)春正月,齐桓公命管仲为大将,率领隰朋、宾胥无、鲍叔牙、公子开方、竖刁等,战车三百乘,兵士万人,分队进发。诸侯国按照约定,分头向蔡国进发。
路上非止一日,大军进入蔡国边境,管仲传令安营扎寨。中军帐内,竖刁侍候齐桓公用过晚膳后,凑近齐桓公说:“主公,臣请打头阵。”
齐桓公笑着:“总管想夺头功?”
竖刁道:“臣常随主公左右,这次争个头功,给主公添彩。”
竖刁的算盘打得很精,蔡国是个小国,八国联军到达,蔡国根本就不堪一击,只要能抢到打头阵的差事,这个头功算是立定了。
“去找仲父吧!”齐桓公道,“就说是寡人叫你去的。”
竖刁刚走进管仲的大帐,管仲正在灯下抚琴自娱。这位古稀老人,看来对这一次明讨弱蔡、实伐强楚的谋略早已是成竹在胸。见竖刁进帐,并未放下手中之琴,一边抚琴一边问:“主公有事吗?”
“没有。”竖刁吞吞吐吐地说。
“那就是你有事?”管仲道。
“卑职是想……”
竖刁的话尚未说完,管仲道:“想打头阵,是吧?”
管仲预料,竖刁此时来,一定是得到了主公的许可,再说,这个头阵无论谁去打,都是稳赢不输,既然竖刁想抢头功,那就给他吧,于是,他不待竖刁开口,就说:“给你战车一百乘,甲士三千五。”管仲顺手拿起手边写好了的军令道:“这是军令,拿去吧!”
竖刁惊异地接过军令,一脑子的雾水,心里想:怎么军令早就写好了呢?
管仲微笑着说:“竖刁将军,还有事吗?”
“没!”竖刁有点语无伦次地说,“没有!”
“去吧!”管仲手一挥,“祝你旗开得胜。”说罢,琴声又起。
管仲虽料事如神,但万万没有料到,竖刁此一去,却因贪贿而泄露天机,使齐国丧失一次绝佳的打败楚国的机会。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
蔡国本是一个小国,投靠楚国之后,以为有楚国做靠山,军事上并无多大防备,直到大兵压境之时,蔡穆公才匆匆忙忙地招兵守城。当竖刁率领齐军在城下攻城之时,蔡穆公只是坚守不出。竖刁折腾了一天,至夜方退。蔡穆公得知攻城主将是竖刁,心中窃喜。多年前,妹妹蔡姬就是由竖刁迎娶到齐国去的。知道竖刁是一个见小利而忘大义的宵小之辈。他连夜召来相国宋儒和大司马叔达,商量应敌之策。
蔡穆公满腹疑团地说:“寡人实在是不理解,对付一个小小的蔡国,齐侯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竟要以八大诸侯联合征伐。”
相国宋儒道:“臣也为此疑惑不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司马愤愤地说,“大不了拼他个鱼死网破。”
“不行。”蔡穆公道,“还是要摸清敌人的真实意图。”
“仓促之间,如何能摸清敌人的意图?”宋儒道。
“敌军攻城主将竖刁,是个贪图小利的角色,施以重贿,必定能从他那里探出口风。”蔡穆公道。
相国宋儒道:“臣与竖刁将军有一面之交,愿夜入敌营,探听虚实,然后再作打算。”
竖刁原以为小小的蔡国,一举就可以拿下,谁知攻了一天,蔡军只是坚守,根本不出城应战,收兵之后,正在帐中喝闷酒。正在这时,一名侍卫进帐报告:“将军,营外有两人求见,说是将军的故人。车子停在营外。”
竖刁一愣,心里想,两军阵前,哪来的故人?想归想,既然说是故人,就没有理由不见,于是对侍卫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宋儒带着一个随从走了进来,拱手施礼道:“宋儒拜见将军。”
竖刁一愣,认出是蔡国的相国,马上拉下脸来说:“两军阵前,为何夜探军营?”
宋儒谦恭地说:“竖刁将军,能否借个方便说话?”
竖刁从宋儒的眼神里心领神会,叫侍卫退下,口气有所缓和地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