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裴度出征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大唐中兴志 >

一百九十九、裴度出征

却说李愬受阻于大雨而不能进军。正忧虑之际,京城传来消息,称吴元济已遣使上表请罪,声言愿束身归朝。原来自今春以来,淮西将卒屡有归降朝廷者,至李祐降愬,吴元济兵势日蹙,大为惶惧,遂请罪以求自保。而朝廷讨蔡三载,所耗资费巨大,国力日益难支,朝臣屡请罢兵,宪宗为此忧心不已。如今吴元济主动求降,平蔡之役终于可以以胜利告终。宪宗喜出望外,遂赐元济诏书,许以不死,令其即日入京。唐州将士闻此消息,一时惊喜若狂,欢呼曰:“讨蔡三载,终得胜也,可以归家矣!”陈郁闻之则愤懑不乐,乃谓李愬曰:“吴氏割据三十年,数叛国家,罪当夷族,今朝廷讨蔡三载,成功已指日可期,而元济一封表奏,便得赦死罪,天道何存也!”愬知其有怨,乃安抚道:“吾知君欲杀吴元济而后快,今其得赦死罪,天下谁不失望!然以吾推测,元济归降必不能成。”郁诧然道:“何以见得?”愬曰:“元济反叛,其麾下将士皆有罪,今陛下只许其一人不死,然诸将当如何耶?吾料蔡州将佐为保全家族,必力阻元济入朝,而元济受制于左右,必不得出蔡州。”郁细思其言,深以为然,喜道:“公言是也。元济今已身不由己,岂得说降便降。”愬点头道:“今且静观其变,勿心急也!”郁乃依其言,静待蔡州消息。

却说吴元济得朝廷赦诏,乃欲收拾行装,举族入朝。然而此时蔡州马匹皆供应军中,城中竟无马可用,元济只得遣使至洄曲,向董重质索马三百匹。重质闻元济欲入朝,既惊且怒,谓使者曰:“吾等为主公而叛朝廷,今浴血奋战,不曾退却,诸公奈何先降?此非欲置诸将于死地乎!”遂不与其马。又遣人告蔡州诸将曰:“主公一旦弃蔡入朝,朝廷必以叛乱之罪归于大将,吾等皆曾劝主公反,若朝廷论罪,谁能得免乎!”诸将闻言皆惧,遂持刀带兵聚于牙城外,喧呼道:“请主公莫要入朝!”元济闻声出门,谓众曰:“非是元济欲降,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诸将曰:“主公勿忧,今洄曲有董将军镇守,官军必不能过。且蔡州城坊坚固,足可自守。朝廷久战无功,必然罢兵,则主公仍可为节度使。岂不胜于入朝为囚!”元济为其言所动,犹豫不定。诸将见其迟疑,乃鼓噪不止。元济自知难违众意,只得道:“诸君既如此说,吾不降便是。”遂留蔡州不出。

于是事过月余,始终不见吴元济动身,宪宗恨其反悔欺上,不禁大怒,遂令诸军并力征讨之。然而战争持续数年,国库早已不支,朝廷即将无钱可用矣。宪宗忧虑之时,盐铁转运副使程异自扬州还京,进财赋一百八十万贯。宪宗因而大喜,乃以程异代王播为盐铁使。

朝廷既得江淮之财,遂解燃眉之急。但连年战争已使百姓不堪重负,加之天灾频发,民生困苦不已。自五月以来,关中、河南、河北等多地连降大雨,数月不止。长安城积水达二尺,房屋毁坏两千余家,甚至含元殿一柱亦遭雷雨毁坏,邢州、洺州等地灾情更为严重,百姓溺死者数以千计。两河民户所养耕牛本已多被朝廷征用,今又受灾溺死无数,民无以耕地,竟用驴耕。户部侍郎崔群以此上奏,宪宗闻之大惊,怅然良久。朝臣闻之,又请罢兵,奏表纷至沓来。宪宗忧愁不已,遂于次日召宰相于延英问对。李逢吉乃乘机奏曰:“诸军讨蔡三年,只取得郾城、西平二县而已,平蔡可谓遥遥无期也。以臣观之,即便再战,亦是劳师无功,不如及早罢兵。”王涯亦奏道:“今各地大雨不止,民众受灾者数万家,当此之时,宜与民休息,不宜继续用兵,请赦免吴元济,罢诸道兵马。”二人言毕,裴度缄默不语。宪宗急问曰:“裴卿之意如何?”裴度朗声曰:“臣请亲往督战!”宪宗惊喜不已,乃令李逢吉、王涯退去。然后复问度曰:“卿真能为朕赴淮西乎?”度俯伏流涕道:“臣誓不与贼共生!”宪宗听言为之动容。度则又曰:“臣日前观吴元济乞降表,见其言辞卑恭,料想此贼处境已十分窘迫,只是诸将心不一,未能合力进逼,所以元济未降。若臣亲赴行营,则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相进兵。元济可擒矣!”宪宗深以为然,乃道:“卿言是也。只是劳卿远行,朕心实不忍!”度曰:“主忧臣辱,臣身为宰相,理当赴义捐生,献必死之力!”宪宗听言激动,起身道:“壮哉,朕用卿,必能灭蔡。”度俯身再拜。

次日,宪宗下诏以裴度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节度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又以户部侍郎崔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代裴度掌朝政。制书既下,度乃入延英殿谢恩,又奏曰:“韩弘已为都统,臣请去“招讨”二字,称宣慰处置使。”宪宗颔首道:“卿深明大义,当准奏。”度又奏请以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司勋员外郎李正封、都官员外郎冯宿为判官;礼部员外郎李宗闵为书记。宪宗皆许之。于是韩愈时隔二载,复又得受重用。诏书下后,愈感念涕泗,与马总等入宫谢恩,又至中书省谢度。两日后,度率众辞京,宪宗敕令神策军三百人卫从,并御通化门为之饯行。度涕泗横流,拜辞天子曰:“主忧臣辱,臣若灭贼,则不日即归;若贼不灭,则无归期。”

宪宗为之流涕,乃以随身犀带赐之。度泣涕再拜,又道:“臣此去,必有谗言飞至,若逢吉等再言罢兵,请陛下勿听之。”

宪宗颔首道:“卿尽管放心去,朕必不听信谗言。”度遂辞拜下楼,至城门下含泪再拜,然后率众东去。时为元和十二年八月初三。

裴度既离京师,朝政遂由李逢吉、王涯、崔群三宰相共掌。宪宗知逢吉与度不和,为使度全心灭贼而无后顾之忧,遂欲罢逢吉相权。但逢吉处事机谨,颇得人主欢心,宪宗因而不舍,直至八月中,才因一件小事下定决心。

当时宪宗命中书省拟诏,欲以比部员外郎张宿为谏议大夫。宿本一介布衣,贞元时以口辩之才得入广陵王府供职,深得宠信。宪宗即位后,曾召之入禁中,问对机要之事。而宿恃恩骄纵,竟向百官泄露机密,因而出贬地方十年,去岁才受召还京,复得宪宗宠信,屡获升迁,遂为比部员外郎。张宿本性不善,好招权受贿,排斥异己,去岁诬韦贯之等人结党,致使八位大臣被贬,引起朝野震动。群臣由是恶之。李逢吉知其小人不可用,遂在得知诏令后进谏曰:“谏议重任,当使能明辨朝政是非者为之。宿乃无耻小人,岂得窃居贤者之位!若陛下必欲用宿,请先罢臣之位。”宪宗由是不悦,遂罢其为剑南东川节度使。继而再命中书拟诏,仍欲用张宿为谏议大夫。崔群、王涯亦以为不可,齐上疏谏曰:“张宿无才无德,专能招权纳贿,岂可居谏议之位。”宪宗仍是不听,坚持下诏。崔群见天子心意坚决,便与王涯商议曰:“陛下态度坚决,再谏亦是无用,不如奏请以张宿为权知谏议大夫,以限制其权。”王涯以为然。二臣遂又以此上奏。宪宗这才许之,令于诏书中加“权知”二字。诏既下,张宿颇为失望,自此怨恨诸相。

且说裴度率众东行,出潼关,过陕州,数日至东都。在洛城稍作停留后,又启程向东南而行。薛镇以都幾有蔡兵窥伺,恐危及裴度,乃遣兵护卫,直抵阳翟。随后度入许州境,经过襄城南之白草原时,忽遇淮西骁骑数百人来袭。将逼近裴度时,襄城之兵忽然大出,奋力击退蔡骑。其将曹华随后来拜曰:“末将来迟,相公无恙否?”度曰:“吾无碍,将军何以救援如此之速?”曹华道:“先前蔡贼便常以骑兵来犯襄城,今相公过白草原,末将料贼必来劫掠,故而早已设备。”度欣然嘉之。曹华又道:“去郾城之路,仍有蔡兵出没,末将请护从相公东行。”度乃许之。于是曹华引兵护送裴度,望郾城而去。

却说郾城诸军将士闻宰相将至,人心鼓舞,士气大振。而李光颜、乌重胤则恐裴度来后夺其平蔡之功,急欲进击洄曲,遂谓监军梁守谦曰:“若待裴度至而立功,于吾等不利,当即刻进兵,先行建功。”守谦以为然。于是二将率兵万人进击洄曲。军至贾店,遇董重质大军,战而不利,败归郾城,自是士多丧气。

未几,裴度率众至郾城,光颜与重胤、梁守谦、田布、韩公武、董昌龄等出迎之。度乃入城,当即巡抚诸军,宣达诏令,且言曰:“度自请出关,非为争功,乃是为督诸将讨平叛贼,以报圣恩。望诸君竭诚尽力,共灭元济。”诸将闻之皆喜,军中士气重振。稍稍度至军府,又独与光颜、乌重胤会晤,曰:“时隔三载,再见二公,度不觉潸然也。”说着双目已湿。二将亦为之泣涕。须臾度又道:“今度奉天子之命出关督战,只为早日平定淮西,还天下安宁。而欲破蔡,仍须仰仗二公。以二公观之,蔡州何日可平耶?”光颜道:“目下贼将董重质以兵数万屯洄曲,扼入蔡之路,惟有先破之,方能取蔡州。”度因问:“那当如何破重质?”重胤曰:“重质有将材,极善用兵,吾等与之交战数次,互有胜负,如欲破之,尚需从长计议。”光颜又道:“郾城去洄曲数十里,进军不便,当先于南之沱口筑城,城成之后,再以之进逼洄曲。”度以为然,道:“既如此,可即刻令宣武、河东之兵筑城。”二将领诺。忽又面现忧色,似有心事。裴度见而问:“二公有何难处?不妨言于度,度必助之。”二将相视了一眼,光颜道:“相公既问,吾二人便直言矣。今诸军中皆有宦官监阵,使进退不由主将,望公能去之。”度颔首道:“中使不知兵事,掣肘主将,吾当奏请罢之。”二将喜而拜谢。于是裴度上表请罢黜诸军监军,使主将得专军事,又令宣武、河东之兵筑城沱口。然而宣武军将韩公武却不甚尽力,兵士多有懈怠,工期进展缓慢。宣慰副使马总知之,请治公武之罪。裴度却道:“公武乃弘之子,吾岂忍罪之。”司马韩愈道:“公武不肯尽心,必是弘授意也。弘本为都统,统领诸军讨蔡,而今相公出任宣慰处置使,实为元帅也。弘必不悦。若不安抚之,恐误平蔡大计。愈请赴汴州,向其言明利害,以使之听从相公之令。”度喜曰:“有退之说弘,吾无忧矣。”遂遣人送其前往汴州。

两日后,韩愈至开封,入牙城请见韩弘。弘于军府见之,问:“韩司马至我汴州,所为何事耶?”愈恭敬曰:“奉裴相公之命,特来拜谒明公,请与明公商议讨蔡之策。”韩弘冷笑道:“裴公既为处置大使,统领诸将进讨即可,何须与韩某商议。”愈曰:“明公为诸军都统,自当参与军事。裴公今为宣慰处置使,自请去‘招讨’二字,是不愿与公争权也。望公体恤裴公之诚,通力协作,以早日平蔡。”弘默而不语。愈又道:“昔日,公之舅刘玄佐败李希烈,收汴州,得天子召见,委以重任,至今为汴人称颂。今之形势与当年甚似,只待公继承刘公之志,为国剪除叛贼,建立功业。”弘为其所动,颜色稍解。愈接着又言:“裴公文臣,身居宰辅,得天子宠任,于官位已无所求,今出关督战,只为报天子之恩。而公则不然,蔡州若平,公功莫大焉,必可永固君恩,长为节帅。公之子亦可以军功得受封赐,岂不美哉!”弘大受鼓舞,稍思片刻后道:“韩司马所言,入情切理,弘若不从命,岂非有负圣恩,愧对先人矣!”愈听言心喜。弘又曰:“请司马回复裴公,弘甘愿俯首听命。”愈大喜,拜谢而去。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