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光颜拒妇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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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光颜拒妇

却说裴度为相以来,遍察讨蔡诸镇之军政,乃知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自慈丘之败后,据守唐州不出,倾府库,赉士卒,数年所积财赋,一朝而尽,致使经年无功。又厚赂宦官,遥作声援,谎报战功。度了解此中详情,遂奏明天子,且曰:“陛下因严绶在河东时,麾下将领如光颜等多立功,故使之镇襄阳,且督诸军讨吴元济。然绶并无统兵材能,拥八州之众万余人屯境上,闭壁经年,无尺寸功。请择他人代之。”宪宗以为然,数日后乃下诏,以宣武军节度使韩弘代严绶为淮西诸军都统。令兵部郎中、知制诰李程赴关东宣敕。韩弘官居守司徒、同平章事,于诸道统帅中官位最高,且坐镇汴州十五年,深得将士之心,故以之为都统。宪宗本意,是欲使之效法其舅父刘玄佐,指挥诸军为朝廷平淮西,定中原,成千秋佳话。然而韩弘自镇宣武军以来,十五年未尝入朝,颇以兵力自负。因宣武地处中原,又在蔡、恽之间,弘乃欲养寇以自重,不愿淮西速平。

九月中,李程至汴州宣诏,授韩弘都统之印。弘欣喜甚,乃赠其钱帛以谢。李程曰:“程奉命宣诏,不敢私受财物。”遂谢之而去。弘遣人送其离城,随后即召大将数人商议曰:“朝廷以吾为都统,督诸镇讨蔡,吾本应奋力效命。然淮西若平,于汴州孰利孰害?吾为将士长远计议,不欲使淮西速平。”诸将皆以为然,步军兵马使孙和曰:“我等亦不愿见淮西平,然目下李光颜奋力讨蔡,若使其成功,则功在忠武而不在宣武,于宣武更不利也!”诸军听言皆附议。弘曰:“吾亦有此忧虑,故召诸君商议对策。”诸将遂议论,俄而都虞侯张程远道:“自古英雄无不爱美人,都统何不寻美妇献之,结其欢心,使其疏于军事,则讨蔡必不能成。”弘听言喜曰:“此不失为良策,光颜久处军中,若见美色,必动心也!”遂依张程远之言,于汴州寻访美女。

未几,州吏进献一女子,姓高名月娘,年方二八,乃汴州城南一商户之女,以美貌闻于州内。弘初见其人,即为之倾倒,只见此女姿首清丽,濯濯似迎风春柳,滟滟如出水芙蓉;再听其声清澈婉转,悠悠似黄莺出谷,娟娟如流水击石。弘大为喜欢,乃问之曰:“汝可会歌舞?”高氏答曰:“能唱歌,但不善舞。”弘曰:“既如此,不妨为我歌之。”高氏应了个喏,遂清唱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如此唱了两遍乃止。韩弘听得如醉,称赞曰:“此非白乐天之诗乎!以汝之声歌之,果然不俗,若再配以舞乐,则更秒矣!”遂留之于府宅,使人教之舞乐。

高氏果然聪慧,在专人调教下,只一月便博通歌舞弦管六博之艺。韩弘又耗资百万,命人以珠翠金玉做成衣服、头饰,使高氏穿戴之,然后遣使者将其人献送与李光颜。

两日后,使者余平奉命至忠武军营,乃先致书与光颜,曰:“本使奉都统之令,忧公操劳,欲进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谨以候命。”光颜见其书,寻思曰:“战事正焦灼,韩弘忽赠我歌妓,岂非欲使我惑于女色而怠于军政也!”遂命人回复使者曰:“今日天色已晚,可于明晨进献。”余平得报遂夜宿营外,等候天明。

翌日天方亮,光颜乃于军中大宴将士。三军万余人咸集,乃命使者进献美妓。高氏遂随余平入营,及至军前,座下众人皆惊,争相近观之,且叹曰:“此非人间所有也!”光颜则神色自若,谓来使曰:“都统怜光颜离家室日久,以美妓相赠,诚感激不尽也。然光颜深受国家之恩,誓与逆贼不共戴天。今战卒数万,皆舍家远来,浴血奋战,光颜岂能独以女色为乐?”言毕呜咽泣涕。堂下兵士闻其言,皆感激流涕。少倾,光颜拭了泪,乃吩咐左右,将早已准备好的缣帛赠与余平,且谓之曰:“请来使为光颜多谢都统。光颜已身许国家,此心虽死不变矣!”遂教其将高氏领回。

未几,余平携高氏返还汴州,尽以光颜之言回报韩弘。弘听言叹道:“李光颜真良将也!如此一来,其将士必受激励,孰能不奋勇?吾本欲使其受惑于美色,失将士之心,不想竟适得其反也!”遂命将高氏送归父母。左右亲随闻之皆惋惜,家奴颜鸣谏言曰:“高氏有倾城之容,闭月之资,实乃人间难得。既然李光颜不纳,相公何不自留之于府中!”韩弘曰:“光颜为一将,尚不耽声色,吾为诸军都统,安能以美色自娱!”遂不从其言。

经此一事,韩弘知光颜讨贼决心不能动摇,为防其独占功劳,遂指挥诸军进讨淮西,但其自己却稳坐汴州,并不出兵。而宪宗也并未打算倚仗宣武军平乱。自吴元济叛乱以来,宪宗常观淮西舆图,深知欲平淮西,必当用陈、许、汝、唐、邓等州之兵。因此以韩弘代严绶为都统不是目的,择上将代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方为关键。而今严绶已免去招讨使之职,宪宗遂欲召其还朝,以一良将代之为西路军主帅。

此讯一出,朝中诸将跃跃欲试,不乏上疏自荐者。左威卫大将军陈郁本蔡州人,父母为吴少诚所害,与吴氏仇深似海,急欲领兵讨之,闻朝廷欲择将代严绶,遂上疏自荐,请求出镇襄阳。宪宗知其曾随韩全义证讨吴少诚,立功良多,颇有用他之意。正考量之际,神策护军中尉吐突承璀忽然面奏曰:“臣闻陛下将更易山南东道之帅,斗胆举荐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霞寓出身禁军,曾随高崇文平蜀,又随臣征讨王承宗。臣观其有将帅之材,若出镇襄阳,必能立功。”宪宗经其一说,便想起元和初年平蜀之役,当时高霞寓克鹿头、擒刘辟,战功卓著,有“神策飞将军”之称。如此英雄人物,又出于神策军,当可重用。念及此处,宪宗遂欲以霞寓代严绶。

群臣闻知此事,多有争议,翌日朝会上,有大臣上奏曰:“高霞寓久处军旅,未尝治州郡,何况襄、邓八州之地情势复杂,恐非其能治也!”宪宗则不以为然,谓群臣曰:“山南东道为讨蔡主力,凡是须以军事为先,民事次之。严绶有治郡之材,然不懂军事,终致无功;霞寓虽不谙州事,却善用兵,以之为帅,方能有功。”群臣见天子心意坚决,便不再言。而陈郁则失望不已,怅惘了半日。日落归宅时,经过东宫,路遇李愬。愬见其精神怏怏,便问曰:“君一路愁眉不展,可是为山南东道易帅之事?”

陈郁长叹一声,言道:“贞元时,朝廷讨吴少诚,中官俱文珍荐韩全义为帅,终无尺寸之功;元和初,吐突承璀领神策军讨王承宗,亦徒劳无功。此皆宦官不懂军事,只知媚上私亲之故也。今讨吴元济,吐突承璀又举荐高霞寓,而圣人竟听信之,郁只恐重蹈成德覆辙也!”李愬知其心有不平,乃劝慰曰:“君报国心切、忧国如焚,诚为国之大幸。然宦官干预军政由来已久,非一日可除也!君不必为此气恼。”

陈郁曰:“我亦知此理,只是每涉及淮西事,便不能自已。自吴少诚霸据淮西以来,朝廷数遣兵征讨,皆无功而返。郁深恐此次又致失败,不得已而授吴元济官爵。”李愬曰:“此次讨蔡不同以往,圣人心意坚决,虽宰相遇害,亦不曾动摇,蔡州当可平也。”郁听言深以为然,问道:“兄深谙兵法军事,以兄观之,今淮西情势如何?”李愬稍思后曰:“淮西割据近三十年,历三世,非一日可平也。以今之情势,纵使用兵如李光颜者,亦难以凭一军之力击破蔡州。唯有诸军协力进讨,各取胜利,使贼不能四顾,方有成功之望!”陈郁点了点头,叹曰:“但愿高霞寓等将不负众望,立功于国。”愬若有所思。

当日回到宅中,李愬用过晚膳,便挑灯至厅堂,夜观舆图,只见其时而沉思忧郁,时而又惊喜感慨,沉浸其中,不知疲惫。夜已深,洛兮见其迟迟未睡,便披衣而至,问曰:“夫君又在观舆图?”李愬放下灯烛,扶洛兮坐下,曰:“今日路逢陈郁,谈及淮西事,心有所悟,故观舆图以验证之。”洛兮曰:“夫君身在长安,心在淮西也!”愬一怔,抚其肩曰:“我心全在尔身也!”洛兮莞尔一笑。俄而又道:“妾知夫君素怀大志,虽久未领兵,却始终不忘军事。今淮西战事未息,夫君若欲建功,正可趁此机会。妾见石孝忠、马少良等近日练武愈勤,想必是欲随夫君征淮西也。”愬曰:“我诚欲为国建功,只是时候未到。”洛兮问:“夫君在等甚么?”愬手抚其腹,笑曰:“等女儿出生。”洛兮抿嘴一笑,乃问:“夫君怎知是女儿?”愬曰:“因女儿像你。”洛兮低眉垂眼,脸色绯红。李愬遂吹灭灯烛,伴其入眠。

次日,李愬照常至东宫奉职,晌午时,又至大明宫中书省,请求见宰相。裴度于廊庑见之,问曰:“詹事急见我,有何事耶?”愬曰:“愬有军事欲与相公商议。”度一惊,乃引其至后堂,问曰:“詹事所言军事可是指淮西也?”愬曰:“正是。近闻圣人将以高霞寓代严绶为山南东道帅,愬以为唐与蔡地邻,为西路军前线,而山南东道之钱粮赋税皆贮于襄阳,两地相去甚远。高霞寓久在军中,不谙民事,恐其出兵唐州之后,钱粮供应不及。请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专事攻战,再择一大臣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调五州财赋供给之。”度听毕稍加思忖,乃喜曰:“此策甚妙,如此一来,高霞寓便可专心讨贼矣!”

愬又曰:“再者,李光颜、乌重胤两军自北面攻蔡,却各自为战,恐彼此猜疑,不能有功。请令乌重胤移兵于时曲,与李光颜连成掎角之势。”裴度听言忙寻来舆图细观,俄而喜道:“詹事所言乃为上策也,我当即刻奏明圣人。”遂与愬同出中书省。又独至延英殿,向天子献上二策。宪宗闻之大喜,曰:“如此良策,卿何不早言!”度曰:“此乃太子詹事李愬所献,臣不过代禀耳!”宪宗喜曰:“愬不愧为将门之后也。”遂从其言,分山南东道为二,以唐、随、邓三州为一镇,使高霞寓为节度使;以襄、复、郢、均、房为一镇,仍称山南东道,使户部侍郎李逊为节度使。

诏下,高霞寓、李逊乃入宫谢恩,领受节钺,随即前往唐、襄赴任。十月,二人各自抵达任所,此时朝廷又诏授严绶为太子少保。绶遂移军事权与高霞寓,民政权与李逊,然后自襄阳赴京。李逊既掌五州民政,乃清点府库,遣人输送粮草、器械至唐州,以供养战事,又厚抚将士家眷,使无后顾之忧。

逊一番作为,使八州军民大悦,于是将士皆奋勇,争相报国。当此之时,却有盗贼潜入襄阳城中,纵火焚烧军储,致使粮草损失数千担。李逊大为震惊,乃于各州通缉盗贼,然而多日来竟一无所获。逊忧虑之际,朝廷下来文书,喻之曰:“盗焚军储者,乃王承宗、李师道也,二贼凶悍,非一日可灭,公且严加防备,勿再失粮草。”原来裴度得报襄阳之事,料是承宗、师道所为,故作书晓谕李逊。逊见其书,乃知盗贼难擒,为防再遭火患,遂令转运城中粮草至郊外以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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