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太子李宁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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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太子李宁

却说裴垍自拜相以来,尽心于朝政。立言立事,知无不为;举贤任能,不避亲仇。得君心、恤民意,为人称道。而同列郑絪缄默寡言,无所作为,乃渐失恩宠。元和四年春,宪宗乃罢郑絪为太子宾客,擢给事中李籓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籓字叔翰,赵郡人,与吉甫、绛同宗,贞元时曾任职徐州幕府,后入朝为秘书郎,为宰相杜佑所器重,屡有擢升,至元和初,乃为给事中。籓在门下省,掌审批制敕,敕由黄纸书写,籓觉有不可之处,便在黄纸后批之。一日,裴垍至门下省视事,籓正在批敕,因黄纸空白不足,身边小吏便问:“黄纸已无余白,何不更连素纸?”籓曰:“制敕宜专用黄纸,若缀连素纸,何谓批敕也!”垍见而叹曰:“籓有宰相器也!”遂荐于天子,由此拜相。籓仪容端正,风度优雅,既入相,宪宗待之甚厚,恩宠过于裴垍,而垍却不忌之,时人谓垍曰“贤”。

垍非但称“贤”,且以举贤任贤著称,其为相后,遍察州级以上官员,以政绩优劣酌情调用。时河东节度使严绶在镇九年,为政宽惠,然军政大事多由监军李辅光主持,绶不过随声应和而已。裴垍查知此情,乃奏请征其入朝,以凤翔节度使李鄘代之。宪宗从其言,召绶入朝为右仆射,以鄘为河东节度使。

又,坊州刺史李愬在任两年,整肃军政,与民休息,深得军民爱戴。垍查其政绩,迁为晋州刺史。坊、晋虽皆为州郡,却也有等级之分。唐朝之州,有辅、雄、望、紧、上、中、下七等,坊州处关中,山多地瘠,户数不过千余,是为下州。而晋州处河中,地富人稠,有六千余户,是为望州。李愬徙晋,可说是平调,亦可谓之升迁。

西川节度使武元衡闻垍为政之举,不禁感慨曰:“朝廷得垍,如尽得天下之才耳!”当时其正率成都文武祭祀武侯祠,掌书记裴度奉命作文《汉丞相诸葛武侯祠堂碑》,又有节度判官、楷书大家柳公绰书丹,蜀中名匠鲁建刻碑。碑石既成,元衡喜曰:“此碑集裴文、柳书及鲁刻,诚三绝也。”时人闻之,遂谓之三绝碑,度与公绰名声大振。元衡遂谓二人曰:“二君皆负大才,岂可久屈蜀中。今宰相裴垍知人善任,我当向其举荐二君。”遂表荐二人,并附二人在蜀之政绩。裴垍览后叹曰:“公绰性素强直,可入吏部;度文力雄健,可为史官。”遂以公绰为吏部郎中,以度为起居舍人。二人奉诏入京,离开成都之日,元衡亲往相送,临别赋诗《送柳郎中、裴起居》以赠,诗曰:

沱江水绿波,喧鸟去乔柯。南浦别离处,东风兰杜多。

长亭春婉娩,层汉路蹉跎。会有归朝日,班超奈老何。

且说度与公绰同行至京,安顿好家眷后,又同往中书省拜谢宰相。裴垍初见二人,甚是喜欢,再观裴度言行举止,更尤为爱之,感慨曰:“度必将振兴裴氏,吾不及也!”原来二人皆出于绛州裴氏,有同宗之情。省内官吏以为裴垍所言只是偏私亲友,多一笑置之。故而无人料到裴度日后将有何作为。

垍既与度同宗,却不避亲嫌擢其为史官。其亲友闻之,以为可以请托,多有来求取官位者。某日,有一落魄故人自远方来,垍赠以资财,设宴款待,其人乘机求为京兆府判司。裴垍却婉拒曰:“公之才不称此官,垍不敢以私废公。它日若有盲宰相怜公者,不妨得之,至于垍,则必不可。”遂不与其官。

裴垍所举之才,如裴度、李愬者不可胜数。而其中最为出众者,仍非李绛莫属。绛自入翰林以来,与同僚崔群、白居易等建言数百,宪宗少有不纳者。

却说去年冬至今,淮南、浙江、江西、湖南等道数月未雨,皆受大旱,宪宗遂欲降德音以祈雨。李绛、白居易知之,以为降德音在于与民实惠,于是草拟四策上奏:其一:减免租税;其二:遣放宫人;其三:禁诸道横敛进奉;其四:禁止岭南、黔中、福建掠良人卖为奴婢之风俗。宪宗览后,一一采纳,下诏降天下系囚,减租税,出宫人,绝进奉,禁掠卖,皆如二人之请。

未几,各地连降大雨,数日而不息,官民无不悦之。时逢宪宗生辰,王公百官、诸道使者、各国使臣皆至含元殿朝贺献寿。礼毕,宪宗又移驾紫宸殿,再受诸王、亲戚拜贺。稍稍诸王退去,李绛、崔群、白居易等学士入殿,先是恭贺天子万寿,而后奏曰:“陛下嗣登大宝,至今四载,而储君未立,典册不行,非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也。伏望早立太子,以绝觊觎之端,安社稷人心。”宪宗深以为然,颔首曰:“容朕思之。”遂考虑太子人选。当时宪宗诸子中,长子邓王宁为庶出,其生母纪美人身份卑微,而三子遂王宥为嫡出,其母郭贵妃乃郭子仪之孙,尊贵无比。宪宗便在立嫡与立长之间犹豫不决。

当日晚,宪宗驾幸郭贵妃寝宫,贵妃令侍婢杜秋娘、郑月娥献舞乐。宪宗望见郑氏,忽又忆起“生天子”之说,心中波澜不息,致一夜未眠。次日黄昏,宪宗忽召郑氏侍寝,私问之曰:“卿入宫几何耶?”郑氏曰:“已一年有余。”宪宗叹曰:“天赐佳人于朕,朕竟束之高阁,岂不惜哉!”郑氏曰:“奴婢戴罪之人,安敢奢望陛下注目。”宪宗笑曰:“卿已无罪,自即日起,可自称‘妾’。”郑氏惶恐谢恩。宪宗又曰:“朕今有一事,思虑数日未决,欲问卿耶,卿可愿为朕分忧?”郑氏曰:“陛下有问,妾自当知无不言。”宪宗遂问曰:“近日群臣请立储,以卿之见,诸王中谁可为太子?”郑氏惊曰:“此国之大事,妾安敢妄言!”宪宗安抚曰:“此事无关卿之利害,故以问之,卿不必惊慌,此处更无他人,卿尽管言之。”郑氏稍稍镇定,略沉吟后对曰:“妾只知立储当立长也,先代之君,莫不如是,不知陛下有何犹疑之处?”宪宗听言,静默良久,忽笑曰:“朕知之矣!”遂不再问,乃与之共寝。

次日,宪宗下制立长子邓王宁为皇太子,择四月一日举行册礼。群臣闻诏,皆至宣政殿朝贺。至四月,长安阴雨不歇,竟难觅晴日。有司奏请更期册太子。宪宗犹疑之际,忽报成德节度使王士真死,其子承宗自命为留后,代领军务。宪宗闻之,乃搁置册礼,专注河北事。未几,易定节度使张茂昭上表,请出兵讨伐承宗。又数日,承宗之叔士则以承宗擅立,恐朝廷讨伐,祸及宗族,乃与幕僚刘栖楚等入京归国。宪宗见之大喜,乃知承宗不得人心,遂授士则神策大将军,继而召宰臣议曰:“自贞元以来,河朔三镇相继自设副大使,以长子为之,父死则子立。昔者王武俊死,王士真继之,今士真死,承宗又欲继之。如此父子传袭,是置朝廷于何地?朕欲革河北诸镇世袭之弊,乘王士真死,自朝廷择人为帅,不从则兴师讨之。诸卿以为如何?”

宰相裴垍曰:“李纳跋扈不恭,王武俊有功于国,陛下前许师道官,今却夺承宗,厚薄不一,其必不服。”李籓曰:“河朔三镇盘根错节,非吴蜀可比,只可缓图,不宜急取。”宪宗犹豫不决,又召诸学士商议。李绛对曰:“河北不遵王命,谁不愤慨,然今日取之,恐未可行。成德自王武俊以来,父子相承三十余年,人情业已习惯,不以之为非。况承宗已掌军务,一旦择人代之,恐其未必奉诏。且范阳、魏博、淄青以地相传,与成德同气连枝,三镇闻陛下欲取成德,必内不自安,阴相助援,承宗得邻道之助,必拒朝命,彼时则须兴师四面攻讨,所用将帅须加官爵,士卒亦须给衣粮,而将帅恐又顿兵不进,坐观胜负,使国家劳民伤财。今江、淮正遭水患,官民困竭,军旅之事,未可轻议也。”

白居易、崔群等皆附议。宪宗见众意如此,只得暂罢议论。俄而诸学士退去,宪宗怅然久之,叹息曰:“若杜黄裳在,必力主取成德。”左右闻之,竟密报吐突承璀。承璀知天子心意,乃至紫宸殿奏曰:“承宗自立留后,是叛臣也,臣愿领兵,为陛下讨之。”宪宗闻奏不禁惊愕,沉吟良久后道:“卿勇气可嘉,不过事关重大,且容朕思之。”承璀遂退。

此后数日,宪宗辗转反侧,反复思量成德事,却始终犹疑不决,承璀见其久未表态,不免心急,乃密使爪牙宗正少卿李拭上表,奏称:“承宗不可不讨。承璀乃陛下亲近信臣,宜委以禁兵,使统诸军,谁敢不服!”宪宗见表,勃然大怒,示于诸学士曰:“此奸臣也,知朕欲用承璀为将,故上此表。卿等记之,自今勿令其得进用。”绛等应诺,遂记其名。时起居舍人裴度随侍在旁,执笔记录天子言行,乃将此事详记于起居注,归入史册。

且说承璀见计谋落空,乃不敢再提成德事。不久,昭义节度使卢从史忽遣使访之,且送资财十万。承璀知其必有所求,乃问曰:“卢公赠我厚礼,是为何事耶?”使者曰:“中尉明鉴,卢公确有事相求。去岁卢公遭父丧去职,至今已一载,而朝廷却未起复。今闻中尉奏请讨成德,卢公欲出一臂之力,望中尉奏明天子,复卢公官爵,使率军助讨之。”承璀听言窃喜,承诺曰:“卢公有锄贼之心,我自当襄助。”遂打发了使者,寻机上奏此事。宪宗闻听犹疑曰:“从史久怀异心,恐不可用。”承璀曰:“从史自请讨贼,陛下若不嘉许,则诸道谁愿为国讨承宗耶!”宪宗为其所动,遂诏复卢从史官爵,且加授其左金吾卫大将军。

至六月,成德之事仍纷议不决,宪宗熟思多日,乃诏以朔方灵盐节度使范希朝代李鄘为河东节度使,以行军司马薛镇为朔方帅。群臣闻诏,知天子仍有用兵河北之心,对此议论纷纷,而宰相裴垍、李籓却另有所忧。且说一年之前,回鹘攻陷吐蕃凉州,吐蕃疑沙陀首鼠两端,欲迁其部众于河外。沙陀酋长朱邪尽忠不欲北迁,乃与其子执宜商议,执宜曰:“我沙陀世为唐臣,不幸陷污,今吐蕃迁我居河外,是欲绝我种也,不若走萧关归唐。”尽忠从其言,乃率部族三万户东迁。吐蕃闻之,遣大军追击,沙陀且战且走,由洮河进至石门关,前后数百战,死伤无数,尽忠亦战死。执宜率余众万余人诣灵州,范希朝率军迎于塞上,置之盐州,为市牛羊,广其畜牧,善加安抚。朝廷闻之,诏置阴山府,以执宜为兵马使。

今范希朝移镇河东,裴垍、李籓虑其离边后沙陀反覆,遂上奏曰:“沙陀人在灵武,迫近吐蕃,今虽归降,亦恐反覆生变,且其部落众多,而灵州粮少,恐溢长谷价。请使其从希朝诣河东。”宪宗乃从二臣之言,诏令沙陀迁往河东。希朝闻诏,乃选沙坨骁骑千余,归入河东军,置兵马使领之,余众则皆居定襄。于是执宜乃守定襄神武川之黄花堆,更号阴山北沙陀。自此沙坨人皆为唐民,数从朝廷征伐,屡立战功,至执谊之子赤心时,因功赐为李姓。百余年后,唐亡于朱温,执谊曾孙李存勖攻灭朱氏,于洛阳建国,仍以“唐”为国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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