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论功行赏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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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论功行赏

蜀中捷报传至京城,宪宗览毕大喜。群臣知讯亦皆喜悦,齐至大明宫拜贺,长安一时举城若狂。各镇节帅闻此消息,欣喜者有之,惊惧者亦有之。易定节度使张茂昭惊喜交集,感慨曰:“此乃数十年未有之事,今之天子真英主也!我当入京朝贺。”于是遣使上表,一贺朝廷平蜀之乱,二请进京朝觐天子。宪宗初不准,见茂昭又连上数表,方许之。是年冬十月,张茂昭抵达京师。宪宗仍依德宗故事,于延英殿召其问对,言曰:“卿前年来朝,去岁才还镇,今不过一载,复又至京,何以不辞辛苦?”茂昭对道:“臣闻古之诸侯,每岁分春秋两季朝觐天子,臣欲尊古礼,使山东诸镇知天子威仪也!”宪宗惊喜道:“不想卿如此思虑深远,诸镇若能效法,天下何来战事?”茂昭道:“陛下平夏、蜀之乱,乃数十年未有之功,臣见河北诸镇惶然有畏惧之心,必不敢为乱矣!”宪宗听言大悦。茂昭遂又奏陈河北形势,所言皆朝廷所不知者。宪宗认真聆听,且命人详细记录,以备后用。

次日,崇文又遣使上表,称蜀中秩序已复,军政一如往昔,请班师还朝。宪宗考虑可镇蜀者,一时竟无合适人选,于是以高崇文为检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封南平郡王,食邑三千户。隔日,又以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为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以将作监柳晟为检校工部尚书,兼兴元尹,充山南西道节度使;以阿跌光颜为检校御史大夫,充代州刺史。

未几,俱文珍押解刘辟至京。宪宗乃率群臣登丹凤楼,接受献俘。当日巳时,十多辆囚车自南向北,沿通衢驶至丹凤门下,道路两旁观礼者数以千计,遥见天子,皆山呼万岁。宪宗见此情景,胸中豪情万丈,谓身后杜黄裳曰:“此卿之功也!”黄裳受宠若惊,拜曰:“仰陛下天威,将帅用命,方有此功!”宪宗大悦。乃命宣示刘辟罪状,然后腰斩于市,并诛其族。继而加封俱文珍右卫大将军,仍知内侍省事。

却说群臣随天子登楼观礼,见献俘之盛景,皆感慨激昂。薛镇亦在其列,见刘辟后感叹道:“我当刘辟如何凶悍难制,原来不过是一文弱书生,我若领兵讨蜀,亦能生擒之!”李愬听毕笑言道:“看来表兄是羡慕高崇文了。可惜其受封西川节帅,不能归京矣,不然,你当十里相迎也。”薛镇道:“如此功勋,为将者孰能不羡?不过若无光颜助力,高崇文未必能轻易平蜀。回想建中时,光颜与我二人皆随军讨河北,今其已屡建功于国,我二人却在京城养尊处优,为何判若云泥也!”李愬道:“天下未平,用武之地多矣!表兄勿要妄自菲薄。”薛镇道:“我当奏请戍边,即便为一刺史,亦胜过赋闲于京。”李愬微一蹙眉,若有所思。

这日之后,薛镇屡次上书,请求到边镇任职。不久,夏绥节度使李演病薨,宪宗遂欲使薛镇代之,正将下制时,徐州节度使张愔忽然上表请代。原来张愔病重,自感时日无多,恐死后将士为乱,遂上表求代。相较于夏、绥,宪宗更为看重徐州,便打算命薛镇代张愔为帅。于是改授左卫大将军李愿为夏绥节度使,继而又以薛镇为徐州留后。制书下达中书省,杜黄裳却以为不妥,乃上奏曰:“当初建封死,徐人立愔为帅,德宗不得已授之节度使。幸而愔无割据之心,不欲传袭子孙,陛下宜令一文臣为帅,以整肃徐人自立节帅之风。薛镇勇而好武,且为建封之婿,若使其代愔,则徐州又归建封一族矣!其军士必愈加骄纵,他日一旦薛镇有失,徐人必复立其子为帅也。”

宪宗闻奏问曰:“如卿所言,徐人受建封父子之恩,深拥戴之,若使他人为帅,恐不能服众心,以致生乱矣。”黄裳道:“陛下可将濠、泗划归徐州节度,徐人喜得二州,必感恩效命,安敢为乱?且徐州扼漕运之要,一州之地不足以守淮,得二州后方能御齐、蔡。”宪宗深以为然,遂从其言,改授东都留守王绍为徐州节度使,复以濠、泗二州隶武宁军。同时征召张愔为工部尚书。诏令既下,徐州果然人情大悦,皆喜迎王绍入城,无有为乱者。而薛镇则深感失望。宪宗知其有怨,乃遣人安抚之,并传话说:“他日边镇有缺,必先用卿。”薛镇得此承诺,忧容稍解。

且说宪宗授李愿夏绥节度使,愿颇感意外,次日进宫谢恩时,宪宗谓之曰:“先太师世代为将,有大功于国。至卿等,则多在朝中,少有在外领兵者。朕欲使太师家风得传承,以卿是长子,故授为节度使。夏州苦寒之地,卿若不欲往,可言于朕,必不怪罪。”李愿这才明白天子之意,忙拜道:“陛下不以臣愚鄙,授臣节钺,臣当竭力报效,安敢言苦!”宪宗欣喜,遂授其节钺。

不几日,李愿携妻子、亲戚及仆从百余人往夏州赴任,薛镇、李凭、李愬、李听等出城相送。众人依依惜别,唯薛镇面色凝重,待李愿远去后,忍不住道:“大表兄出镇夏州,应勤修武备,以御吐蕃。今携家众百口而去,何以守边!”李听闻言道:“表兄莫非因错失夏绥节帅,心有不平也?”薛镇愤然道:“吾所言是为公道,焉有私情!四郎知我,可以为证。”遂看向李愬。愬亦觉李愿所为欠妥,只是碍于兄弟情面,未肯明言。经薛镇如此一说,便回避不得,于是道:“大兄久居长安,忽然远镇夏州,难免不舍妻儿,故携家众随行。此无可厚非也。”薛镇无所对,神情怏怏,遂辞了众人,策马而归。

当日薛镇在城中徜徉了半晌,至午时方才归宅,一进门,忽听堂内传出哭泣声。薛镇随即入堂,竟见十四娘正伏案而泣,忙问曰:“何事如此伤心?”身边一女婢道:“方才有人来传信,说张尚书行至陕州,病重而逝!”薛镇听言生哀,稍稍命左右退下,搀起十四娘,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节哀!”

十四娘渐渐止住哭声,擦拭了眼泪道:“三兄英年而逝,今诸侄尚幼,其身后事,何人可操持?”薛镇道:“此事无须忧心,我自当为之,今日便赴陕州迎丧。”十四娘道:“报丧人说,家兄临终留有遗言,欲葬于北邙,兄之妾关盼盼已与诸侄护送灵柩去往洛阳。”薛镇道:“既如此,我与你同去东都。”十四娘点点头,便与薛镇收拾行囊,准备起行。二人临行时,薛镇又书信一封寄往盩厔,请白居易为张愔撰写墓志。

白居易见其书,知张愔病逝,不觉惋惜。当初居易登吏部科后归洛阳省亲,曾于徐州一带游历。张愔从十四娘处知其名,乃召入宅邸与之宴饮畅谈,并令爱妾关盼盼献舞。居易感其款待之情,赋诗以赠。今闻其丧讯,不禁哀伤,遂向薛镇问其生平,以撰写墓志。此时朝廷已追赠张愔为尚书右仆射,遂称“张仆射墓志铭”。墓志撰毕,居易快马寄往洛阳。薛镇遂命人刻碑。几日后,张愔下葬,与历代无数王侯将相同埋于北邙山。

料理过丧事,薛镇夫妇便回了京城。此时已是年末,元和元年的历史即将落下帷幕,回顾这一年,宪宗初即位,任贤用能,虚心纳谏,以风卷残云之势平定夏、蜀之乱,再树朝廷威严,如此成绩,不可谓不美。但对于宪宗而言,这还远远不够,其志在收复河朔三镇、平卢淄青及淮西之地,结束自安史之乱以来藩镇割据之势。而夏、蜀之平定,使宪宗信心大增,他开始坚信,自己有生之年必能完成代宗、德宗未竟之事——中兴大唐。

元和二年正月朔,宪宗依惯例亲临太清宫、太庙献祭,两日后又率群臣祭祀圜丘。当时天气阴沉,似有大雪将临,杜佑等奏请改日行祭,宪宗道:“祭祀国之大事,不可轻易更期。”遂坚持不改。当日辰时,宪宗与群臣至南郊,登坛祭祀昊天上帝,祈求新年风调雨顺,祭礼毕,忽然云开日出,晴空乍现,群臣皆惊喜。随后还宫,宪宗又登丹凤楼,大赦天下,这已是两年内朝廷第五次大赦,一时人情大悦。

至初九,朝廷各项新年仪式举行完毕,这时宰相杜佑上表,以年老请致仕。佑时年七十三,为官四十余载,居德宗、顺宗、宪宗三朝宰相,德望冠于百官。且佑博览古今,数十年手不释卷、笔耕不辍,所撰《通典》一书,为典志体史书首创之作,于贞元十七年刊行,并被德宗收入集贤殿,影响巨远。宪宗见其表,乃诏令不许,令其每三五日一入朝,乘便至中书省参议政事,其余时日可归城南樊川故里休养。杜佑谢恩归宅,自此少有出门。

数日后,另一位宰相杜黄裳也离开了朝廷。黄裳与佑及二郑之辈,皆为前朝旧臣,宪宗即位之初,以四人声望或定策之功而用为宰相,可谓顺势而为,实则并非出自本意。二杜皆已年过七旬,德高望重,相较之下,二十九岁的宪宗显得太过年轻,在二人面前不免有压抑之感。而二人皆是勋旧老臣,杜黄裳更是有平蜀之功,若无适当理由,自然不能罢免。如今杜佑主动请辞,宪宗终于觅得良机,遂顺势令其归养,然后以杜黄裳为检校司空、河中节度使,仍兼同平章事。如此一来,二杜皆离了中书,虽仍有宰相之名,却已无宰相之权。杜黄裳自平蜀之后,自知功高震主,常心中不安,接诏后竟长舒了口气,遂辞谢天子,往河中赴任。

二杜先后离开朝廷,中书省仅余郑絪一位宰相,省内因此有人向其称贺曰:“二杜相远离中书,朝政悉归相公,可喜可贺也!”絪却毫无喜意,凝色曰:“二杜乃朝廷柱石,今先后去位,岂是美事邪?絪之才德,差二杜远矣,蒙恩拜相,已是受宠若惊,夫复何求也!且陛下乃明主,必不欲使大臣专擅朝政,我料旬日之内,必有新相。”贺者听言惭然而退。

后来之事,正如郑絪所料。是年正月末,中官吐突承璀奉命至翰林院,召诸学士曰:“陛下有制:‘以户部侍郎武元衡为门下侍郎,仍判户部事,以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李吉甫为中书侍郎,并为同平章事。’请承旨学士拟制。”众人听言,皆目视吉甫。当时吉甫以中书舍人入值翰林院,与同僚裴垍并为翰林承旨学士,位在诸学士之上。凡朝廷大诰令、大废置,皆由其二人起草。而此次草拟诏书,吉甫却犯了难,谓裴垍曰:“吉甫惶恐不知文字,请君代我执笔。”裴垍遂依天子意起草诏书。稍稍制书拟毕,即将下发时,吉甫忽然感泣,又谓裴垍道:“吉甫流落远地,十五年方归,一入朝便授为学士,今才满一载,忽又蒙恩拜相,如此大德,吉甫何以为报?唯有为国选擢贤俊也!而朝廷后进人物,吉甫罕有认识,君久在朝中,必知当今才杰,可为我言之。”裴垍遂取笔直书,连荐三十余人,其中列第一者名李绛,乃贞元八年进士,现任监察御史。裴垍对其十分推崇,谓吉甫说:“绛秉节持重,可以掌机要,余者可量才而用。”吉甫便在其姓名上做了标记,然后小心收好。几日后,吉甫正式拜相,遂举荐李绛为翰林学士,其余人等皆依次擢用。

宪宗对吉甫所荐之人颇为重视,遂召李绛问对,欲试其才能。绛奉召至延英殿,凡天子所问,皆能从容应答,且条理明晰。宪宗因而大喜,当即授其翰林学士。未几,裴垍又奏请与李绛同掌机要,宪宗从其言,令绛代替已拜相的吉甫,与裴垍同任承旨学士,并时常召其商议机要。百官知之,皆道朝廷得人,继而称赞吉甫知人善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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