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改天换日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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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改天换日

六月中,即刘辟逃离京城十多日后,西川节度使韦皋遣使上表,请令皇太子监国。他在表中说:“陛下哀毁成疾,重劳万机,故久而未安,请权令皇太子亲监庶政,待圣体痊愈,复归春宫。臣位兼将相,今之所奏,乃职分也。”同时又向太子李纯上笺,曰:“圣上效法高宗,居丧不言,委政臣下,而所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独当重任,赏罚纵情,扰乱纲纪。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心腹,遍于贵位;潜结爪牙,忧在萧墙。窃恐倾太宗盛业,危殿下家邦,愿殿下即日奏闻,斥遂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

顺宗见其表,未有任何批示,太子见笺后亦无答复,只是将笺书传示群臣。叔文及其党人知晓表、笺内容,皆惊惶震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等感事态严重,遂谒见叔文,请其谋划对策。叔文无计可施,唯叹道:“先前我欲杀刘辟,执谊坚持不肯,今韦皋上此表、笺,必是受辟鼓动。皋乃国之重臣,其言定会引朝野轰动,而其手握重兵,远处西蜀,我等能奈何之?唯有静观其变矣!”伾等失望而去。而仅仅几日后,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先后上表、笺,大意与韦皋类同。顺宗与太子虽仍未表态,但三镇节度使接连上疏,已引起朝野震动,群臣大受鼓舞,纷纷奏请太子监国。

各方表、笺接踵而至,叔文已应接不暇,而偏巧此时,其母病重,命在旦夕。叔文不得不暂离职位,归家侍奉,但他又恐离职后遭人谤毁中伤,无法申辩,遂设宴于翰林院,邀诸学士及宦官李忠言、俱文珍、薛盈珍、刘光琦等人共饮。席间叔文道:“叔文母疾病,以身任国事之故,未能亲医药,今母病笃,将求假归宅侍奉。叔文为国尽心戮力,不避危难,皆是为报陛下之恩也。今一旦去职归宅,百谤交至,谁肯为叔文辩言?唯望诸君明察耳!”言至此处,遂举杯敬众人,而后又道:“先前,羊士谔诽谤叔文,欲杖杀之,而韦执谊懦弱不肯。叔文生平不识刘辟,辟竟以韦皋之意求领三川,且其无礼蛮横,执叔文手,岂非凶恶之徒耶!叔文秉政以来,所做之事皆为社稷百姓,非为己也。先前李实专横跋扈,朝野无不憎之,叔文采听众意,将其贬至远州,岂非善事?且叔文自领度支以来,革除弊政,使府库渐盈,可谓无功乎?而今群议汹汹,以叔文为奸邪,岂不痛哉!”众人默然不语,唯俱文珍冷笑道:“侍郎以逐李实为功,那左迁元衡又当谓何?”叔文愕然失语,竟无言以对,只得又举杯劝饮,酒过三巡后便宴罢而散。

次日,叔文母病逝,乃去职归宅丁忧。其党人王伾、刘禹锡、柳宗元、韩泰、程异、陈谏、韩晔、凌准等无所依附,皆惶惶不安。叔文知众人慌乱,遂在其母丧礼过后,邀伾、禹锡、宗元等过宅,嘱咐道:“叔文因母丧之故,不能在朝理事,诸君务必稳住局势,切不可自乱阵脚,待叔文日后复起,再重振朝纲。”众人点点头,心中稍定。叔文接着又道:“叔文去职后,翰林有伾,中书有执谊,唯户部无人矣!诸君宜速通知执谊,使梦得为副使,领度支盐铁事。”众人深以为然,遂以其言告知执谊。执谊不敢独自决定,乃与杜佑商议。佑竟否决道:“度支盐铁事关社稷安危,禹锡如此年轻,又无理财经历,岂能当次重任!”执谊不敢力争,只得作罢。叔文见执谊未听其言,大为气恼,谓左右说:“执谊忘恩负义,我复出之后必先诛之。”执谊闻听心惧,忙遣人谢罪道:“执谊不敢负约,只是欲迂回促成此事。”叔文不信,誓言要杀之。

禹锡、宗元等见叔文与执谊失和,皆惶然无措,乃问伾如何以对。伾道:“执谊首鼠两端,不可复信之,今唯有使叔文复出,方能挽回局势。”禹锡等因问:“学士有何策使叔文复起?”伾道:“我当以重金游说中人及宰辅,使其以相权授叔文。”遂尽出家财,持之以见俱文珍,谓之道:“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叔文身负伟才,却因母丧而去职,可谓大伤国事。伏愿常侍召诸学士拟诏,起用叔文为相,并总禁军,伾与叔文必有重酬。”文珍目射寒光,冷冷道:“叔文作茧自缚,已为群臣所不容,文珍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助之?请恕我无能为力。”伾失望而退,遂又去拜谒杜佑,请其任命叔文为度支副使。杜佑听后道:“叔文母过世,须依礼法丁忧居丧,若此时还朝,岂不有违孝道?”伾道:“今乃非常时期,叔文亦是非常之人,宜当特殊对待。”杜佑又道:“此事我做不得主,学士不如上疏,请陛下裁决。”伾无奈而归。此后几日,其又连续拜访高郢、薛盈珍等人,皆苦求无果。伾别无他法,只得至翰林院拟表,奏请重新起用叔文,然却未得答复,随后他又连上二书,但皆无回音。伾乃知大势已去,心中惶惧,坐卧不宁。当日晚间,其正在翰林当值,忽然大呼道:“吾中风矣!”遂于次日拂晓乘车归宅,继而请辞官位,闭门不出。

叔文、伾相继去职,其党日渐失势。俱文珍恐叔文复起,乃命郑絪等人拟诏,以户部侍郎孟阳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几日后,又下制迁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即日赴任。谏闻制大惧,不及辞别亲友便匆匆离京。其党人闻讯亦皆忧虑不安,乃聚而商议对策,先是韩泰道:“自叔文与伾去职,我辈无所倚仗,竟至于任人宰割,今谏已受排出京,吾等恐亦不得自保矣!”众人听言皆垂丧悲叹。少顷刘禹锡道:“吾辈以同志追随叔文,唯望革除弊政,中兴大唐,非为谋求富贵也。今事情不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值此危难之际,吾辈当同舟而济,不可相负!”众人皆以为然,纷纷应道:“同舟而济,绝不相负!”于是几人互结生死之盟,誓言共进退。

叔文一党既已失势,朝中便无人秉政,于是群臣纷纷呼吁使太子监国。宰相杜佑首先上书,请权令太子坐朝处理军国政事。顺宗未作答复。杜佑遂去拜谒俱文珍,谓之道:“陛下久疾不愈,群臣皆盼太子监国。常侍掌管宫廷诸事,与陛下亲近,何不面启此事?”文珍心中犹疑,俄而回道:“事关重大,容文珍思量几日。”杜佑称谢而去。文珍遂召薛盈珍、刘光琦等商议道:“我欲劝陛下使太子监国,诸君以为如何?”薛盈珍担忧道:“此前劝陛下册立太子,是为对付王叔文之徒,今叔文已失势,我辈实掌大权,若使太子监国,则恐失富贵矣!”文珍道:“今朝野皆瞩望太子监国,我辈皆宦者,安能长久掌权!我所忧者,乃太子心意也,若其执政后不能厚待我等,可如何是好?”众人闻言称是。刘光琦道:“听闻东宫黄门突吐承璀颇受太子宠信,常伴随左右,不妨向其探知太子心意。”文珍听从其言,遂教其约见突吐承璀。

承璀字仁贞,本是东宫一小黄门,负责服侍储君,太子入宫后,因见其聪敏有才干,便用为心腹,其遂成太子最亲信之人。刘光琦携绢帛约见吐突承璀,与其熟络后,便问曰:“汝常伴太子左右,可曾听太子言及政事?”承璀回答说:“太子平日只是读书,并不关心政事。”刘光琦又问:“那是否曾提起光琦,亦或文珍与盈珍?”承璀思忖了片刻,对道:“太子常言,若无内常侍,便不能入东宫,日后若登大位,必当报之。”光琦听言惊喜道:“太子果有此言?”承璀拍着胸脯道:“我亲耳所闻,岂能有假!”光琦大喜,遂以此告知文珍、盈珍等人。文珍听后遂无后顾之忧,乃率众至柿林院,面启皇帝,请使太子监国。顺宗连连叹息,无所可否。文珍不甘心,又多次上奏,顺宗始终不回应。文珍见事难成,乃同神策军中尉杨志廉、孙荣义商议道:“陛下不肯令太子监国,只得劳烦二公命神策军进驻柿林院,以请陛下恩准此事。”杨、孙知其意,遂以护卫天子之名,率军入院,俱文珍随其而至,复又面奏太子监国之事。顺宗见兵围宫苑,知已身不由己,只得颔首允准。文珍取得玉玺,召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王涯等至金銮殿,撰制曰:“朕积疾未复,其军国政事,权令皇太子纯句当。”同时又下制以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卫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为平章事。而高郢、郑珣瑜皆罢相。

制书既下,群臣皆奔走欢呼,唯执谊、禹锡、宗元、程异之辈战战惶惶,心神不安。次日清晨,百官齐至含元殿东朝堂参拜太子。时值七月,阴雨连绵,百官皆撑伞执笏而行,忽然一声雷响,惊得韦执谊浑身一颤,手中象笏竟落在地上,折为了两段。杜黄裳见状,呵斥之道:“身为宰相,如此失态,成何体统!”口上虽如此说,手却自笏囊中取出备用象笏递与之。执谊战栗着接过:“象笏本坚实之物,今坠地而折,恐不祥也。”黄裳知其惶惧,叹息了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耶!”言毕即转身朝大殿而去。执谊拾起断笏,在雨中怔立着,许久才跟上前。继而百官进入东朝堂,依次而列,待太子坐定,乃行君臣之礼,拜道:“贺太子殿下临朝听政!”太子闻而感泣,百官亦随之掩面。朝堂内外,泪雨纷飞。

朝拜过太子后,百官乃各归衙署办公,朝政遂重回正轨。与此同时,宫内刘光琦见百官皆心属太子,便与俱文珍、薛盈珍等商议道:“陛下风疾不能言,受吾等胁迫,方移政于太子,他日一旦病愈,当如何?不如使太子早登大位,以绝后患。”文珍等深以为然,遂于两日后召郑絪等学士至金銮殿,谓之曰:“陛下因久疾不复,欲让位于太子,请诸学士撰退位制。”众人闻言震惊,郑絪道:“陛下春秋鼎盛,虽有风疾,定能痊愈,何以有退位之念?”薛盈珍道:“陛下厌倦万机,欲退位以静养。而太子已成年,英睿神武,可以治天下。”郑絪闻言又道:“絪等皆知太子英睿,只是事关社稷,不得陛下首肯,絪不敢撰此制。”卫次公随之道:“陛下如欲让位,为何不召群臣,当面宣敕?”俱文珍道:“陛下身体虚弱,不能行动,故授意文珍处理此事,玉玺在此,学士难道有疑?”说着取出玉玺示之。众人见玺窃窃私议,莫衷一是。刘光琦见势道:“今朝野上下,皆心属太子,若太子即位,必将封赐元勋,尔等甘愿落于人后乎?”众人听言大为所动,郑絪道:“若如此,絪愿撰此制。”随后卫次公、王涯等皆应和之。于是诸学士共同草拟禅位制,制曰:

“皇太子某:睿哲温文,宽和慈惠,孝友之德,爱敬之诚,通于神明,格于上下。是用推皇王至公之道,遵父子传归之制,付之重器,以抚兆人,必能宣祖宗之重光,荷天地之休命,奉若成宪,永绥四方。宜令皇太子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居兴庆宫,制诏称诰。所司择日行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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