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拜访韩愈
诏书既下,刘全谅遂总领汴州军政事。与此同时,薛镇亦已携妻至徐州。张建封得知二人于汴州经历险难,不禁惊心,又听得薛镇言十四已有身孕,顿时喜笑颜开。一番寒暄后,张建封谓二人曰:“我闻汴州节度巡官韩愈文才过人,今汴州遭受大乱,不知其人如何矣!”薛镇亦知韩愈之名,乃答曰:“据小婿所知,兵变之前,韩愈已随董太傅灵柩离汴,此时应在去往河中路上。”
张建封听言欣喜道:“如此说来其应安然无恙也,我当遣人寻之。”
薛镇因问:“岳丈莫非有意招揽之?”
张建封点头道:“韩愈乃当世文之大才,吾早欲招入幕府,只因其在董晋帐下,吾不便夺人千里马耳!今董晋已薨,韩愈为自由之身,我自当招之。”
薛镇听言了然,乃道:“既如此,小婿回京之时可顺道打听其下落,若有消息立即遣人报知丈人。”
张建封点了点头,这时十四道:“阿爷求贤若渴,真乃徐州之福也!”
张建封朗声一笑,随后发出一阵轻咳。十四不无担心地道;“阿爷染疾乎?”
张建封摆摆手道:“小疾耳,无碍。时辰不早了,你二人车马劳顿,且去歇息罢!”遂教二人退了去。
薛镇夫妇在徐州住了几日,当月便辞了张建封,踏上返京之路。数日后,二人经行东都,忽闻韩愈正在洛阳,不免大喜,遂遣人打听其居所。得到回报后,薛镇便打算前去拜访,正将行时,十四娘问之道:“夫君准备如何说服韩愈?”
薛镇听言诧异道:“岳丈一镇之帅,威名远播,多少人欲投之而不得,韩愈既受招纳,焉有不去之理,何须说服?”
十四娘道:“自古有大才者,多自命不凡,不可等闲视之。若不事先备好说辞,恐事难成矣!”
薛镇提高了声音道:“韩愈若敢不答应,我便将其缚至徐州。”
十四娘没好气地道:“夫君堂堂大将军,怎可如此行事,是与强盗何异!”
薛镇自知失言,忙改口道:“我不过说笑耳,你千万莫气。依你之见,我当如何说服韩愈?”
十四娘郑重道:“韩愈既负大才,必有济世安民之志,今徐州在我阿爷治下可谓民生安乐,韩愈若见之,必然钦服,届时阿爷再遣人招揽,其自会答应。”
薛镇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那要如何教其去徐州?”
十四娘道:“徐州诸多美景,即便只为赏景而来,也不虚一行也!”
薛镇恍然道:“我明白矣!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说之!”遂辞了十四娘,动身去访韩愈。
却说韩愈当初随董晋灵柩西行,至洛阳时乃闻汴州之乱,遂在此暂歇,以观时局变化。此后叛乱虽定,韩愈却已无意再归汴州,便暂居于洛阳,打算参加东都的吏部考试,以谋取官位。
此时韩愈正居于馆驿,听闻有人来访,遂出门迎见。薛镇初见韩愈,心下不禁有些惊疑,只因韩愈相貌平平,体态丰盈,实不似有什么特别之处。而韩愈初见薛镇,心下却忍不住赞叹:“此人身长七尺,体形魁梧,英武不凡,真豪杰也!”遂先行见礼,问曰:“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来访韩某所为何事也?”
薛镇见他彬彬有礼,谈吐文雅,心下多了几分尊重,乃回之以礼,并道:“在下姓薛,此番来访,是受人之托。”
韩愈诧问道:“不知是受何人所托?”
薛镇道:“乃徐州帅张公也!”
“徐州节度使张建封?”韩愈大感意外,不禁面露疑色。
“正是,”薛镇为之解惑道,“张公在徐州,闻韩郎之名,甚为钦慕,久欲一见。近闻韩郎去职离汴,尚无安身之处,遂欲招入幕府,故遣在下前来。”
韩愈这才明了,乃道:“愈亦久闻张公之名,昔日四镇之乱,张公独保淮南不失,后镇守徐、淮,使李纳、吴少诚之徒不敢侵犯,是为忠臣良将也!”
薛镇闻言一喜,问道:“那韩郎是答应此事了?”
韩愈迟疑了片刻道:“能得张公赏识,实为韩某之幸,只是……只是我已决意参加吏部铨选,恐要辜负张公厚爱矣!”
薛镇皱了皱眉,心道韩愈果然没有轻易答应,好在有所准备。遂谓之道:“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考试所羁绊!铨选可入仕,入幕府亦可入仕,韩郎何以厚此薄彼也!何况张公求贤若渴,你若入其幕府,必受重用,何愁无进阶之路!”
见韩愈犹豫不定,薛镇又道:“徐州去此不过三日路程,韩郎何不去走一遭?张公诚欲招纳韩郎,但绝不强求,若韩郎不愿久留徐州,届时再回洛阳不迟。何况徐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韩郎不想一游乎!”
韩愈已然心动,沉吟片刻后道:“张公如此厚爱,韩某若再推辞,就是不恭了。今春光方好,我当去徐州游历一番!”
薛镇闻言大喜,笑着道:“如此甚好,我已命人备好马车,韩郎可随时动身。”
韩愈拱起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薛镇既达目的,遂告辞离去。次日,其夫妇二人西行返京。不久,韩愈也驱车离开洛阳,东往徐州而去。
韩愈在徐州游历数月,尽览徐、泗风土人情、民生苦乐。此时张建封遣人招之,韩愈欣然接受,遂为徐州节度推官,试协律郎。
且说十四娘随薛镇还京后,便安心妊娠养胎,薛母不放心他人,乃亲自照料之。当年秋,怀胎九月的十四娘诞下一子,虽是早产儿,却也健康平安,只是十四娘分娩时伤了身,不得不卧床静养。
李愬闻表兄喜得贵子,遂与李听登门道贺。薛镇初为人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遂推己及人,关心地问李愬道:“你先我成亲,今我已得子,你却仍未有嗣,何故落后许多耶?”
李愬笑而未答,李听却道:“我三嫂已有喜,何言无嗣也!”
薛镇惊讶道:“此言当真?为何不早告我?”
李愬道:“不过是前两日之事,尚未及告你。”
薛镇欣喜道:“此时说倒也正好,你我皆逢喜事,当把酒言欢。”遂与李愬纵酒相庆,至午时方休。
日偏西时,李愬二人回到永崇里,刚踏入望洛院就听人禀报说:“门外有一书生,自称白乐天,求见郎君。”
“白乐天?”李愬初闻此名,思索了须臾,忽然兴奋道,“莫非是白郎?速请入府!”
来人正是白居易。片刻后,他随下人来到望洛院,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观不禁心生感慨。这时李愬已迎出门来,虽多年未见,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白郎!“李愬快步迎上前,兴奋道,“果真是你!”
白居易不失礼节地道:“居易见过庶子!”
“无需多礼,”李愬扶起他道,“一别多年,不想今日得见白郎。我已命人准备酒宴,快随我入厅耶!”遂引之往厅中去。
二人屋内坐定,一番寒暄后,李愬问:“我犹记你昔年离京时,只说两三载便归,为何却一去十年耶?“
白居易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矣!”
李愬道:“那不妨慢慢道来。”说着为其满酒,作聆听之态。白居易饮过一杯酒,便将十年来之经历详尽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