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归徐省亲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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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归徐省亲

当日回到宅中,薛镇连夜苦诵柳宗元所作二诗,直至烂熟于心。两日后,正值婚礼之期,薛镇依流程先祭祖拜母,而后率队伍至张宅,迎接十四娘。此时张建封远在徐州任上,张氏主婚者乃建封长子、十四娘长兄张愔,数日前他护送小妹及嫁妆入京,住进此宅。迎亲队伍至宅外,大门照例紧闭,薛镇不慌不忙,乃高声吟唱“催妆”诗,少顷,大门缓缓打开,薛镇遂入宅接出十四娘,率队返回薛宅行婚礼。

礼毕天色已暗,新人共入青庐,时围观者犹多,十四娘以扇遮面,等夫君“却扇”。薛镇稍作准备,出口吟出“柳诗”。十四娘听了甚为满意,当即去了团扇,露出真容,薛镇痴然一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俄而宾朋散尽,夫妻二人得享清静,十四娘乃谓薛镇道:“没想到夫君不只是武艺超群,于诗词上亦有造诣。”

薛镇听言暗自惭愧,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十四娘奇怪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薛镇一阵嗫嚅,良久乃坦言道:“其实……其实今日所吟“催妆”“却扇”之诗,皆非我所作,而是托人代作。”

“甚么?”十四娘又惊又气,斥道,“婚姻之事,你怎能如此儿戏!”

薛镇见她动怒,忙解释道:“你莫动气,非是我怠慢婚礼,实在是我文才不足,作不来诗,不得已请他人代劳耳。”

十四娘面如寒霜,看得薛镇心惊胆战,不敢发一言。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一声笑,脸上的阴云竟消散不见了。薛镇一头雾水,小心地问:“你不生气了?”

“当然生气,”十四娘故作怨怼,随即变了语气道,“不过我更感欣慰。”

薛镇不解道:“为何邪?”

十四娘笑道:“因为夫君未曾瞒我,反以实情告知,由此乃知夫君是至诚君子,故而欣慰。”

薛镇听言欣喜,正色道:“吾虽无才,亦知夫妻同心,不可相欺,若不如实相告,我心中难安。”

十四娘弯眉一笑,娇羞的面容犹如三月的牡丹。薛镇看得如痴如醉,乃上前挽其玉手,相偕步入帷后。少顷烛灭灯熄,月涌浓云,清风徐徐。

次日,十四娘依礼拜姑,姿仪恭顺。薛母对此儿媳甚为满意,只盼能早日得孙。又过了两日,薛镇同十四娘回门拜见其兄长张愔,愔代父受礼,礼毕谓十四娘道:“婚礼已毕,明日我即返回徐州,你打算何时归徐拜见父亲?”

十四娘道:“愿随兄长一道归徐。”

薛镇道:“我亦同往。”

张愔听了道:“与我同归恐不合礼,不如明年春来徐。”

二人皆无异议,乃许诺之。张愔遂于次日归徐。

逝者如斯。贞元十五年二月,天渐暖,薛镇携妻离京,东出潼关,去往徐州省亲。经行汴州时,十四娘突然开始呕吐,薛镇以为是马车颠簸之故,便就近入城稍歇。至驿馆后,十四娘仍不时干呕,薛镇又以为是染疾,请来大夫诊断,不料竟是喜脉。薛镇喜不自禁,为免爱妻车马劳顿,遂于汴州休整,准备过些日子再往东行。

却说汴州自刘玄佐薨后,几经叛乱,至董晋任节度使,因其为人宽宏不记过,而得将士拥戴,汴州乃得数载安宁。然好景不长,这年春正月,董晋病重,不久即薨于任上,年七十六。宣武监军俱文珍遂遣使进京报丧,并以检校礼部尚书、宣武行军司马陆长源为留后,使其暂领军政。陆长源本是汝州刺史,贞元十二年,董晋调任宣武军节度使,德宗因其过于宽柔,恐其不能治下,遂以刚苛著称的陆长源为行军司马,主理汴州政务。三年来,陆长源整顿军纪、严刑峻法,士卒多畏惧之。及董晋病薨,陆长源执掌军政,乃扬言道:“今之将士多弛慢,不守规章,当以法治之。”众将士闻之皆不自安,由是人人恐惧,军心浮动。

监军俱文珍见汴州人心不稳,恐士卒生乱,乃规劝陆长源说:“公治军严苛,将士多畏惧,今人心躁动,公不如散财劳军,以稳军心。”陆长源听言不以为然,乃驳斥道:“我岂能效仿河北藩镇,以钱财收买将卒求取节钺。”遂不听俱文珍之言,仍以严苛治军。

依惯例,凡节度使病逝,当赐将士布匹以制丧服。但因汴州府库布匹不足,陆长源乃命有司赐予将士价值相当之物。负责操办此事的乃是陆长源判官孟叔度,其人骄奢放纵,常欺辱轻慢将士,汴州将卒无不憎恶之。孟叔度接到命令,乃以盐代替布匹,他先抑制布价,又抬高盐价,如此只给将士每人盐二斤,远低于布匹价值。将士们由是不满,皆怨恨之。

几日后,值董晋出殡之期,董氏族众数百人护其灵柩离汴,去往祖籍地河中。在随行队伍中,有一形容憔悴的年轻儒生,乃汴州节度使巡官韩愈也。

贞元十二年时,韩愈受董晋征召入汴州幕府,三年以来,其致力于推行古文,先后结交孟郊、张籍等文士,指点李翱等人文章。去年冬主持汴州贡举,取张籍为贡生,送其入京应礼部试。前日有消息传来,张籍已高中进士。汴人不禁叹服,皆称道韩愈识才,愈名声大振。

韩愈居汴时,常与同僚俱文珍、陆长源等相往来,长源爱其才,乃欲招为掌书记,至董晋出殡,韩愈将随灵柩离汴,长源知情后,遂遣人劝留之,然而韩愈却婉拒曰:“陆公之美意,韩愈心领。然董公于我有知遇之恩,今其丧殡,愈理当送行。”遂不顾陆长源挽留,乃送葬西去。而他万未想到,这一去,竟使自己免于一场灾祸。

宣武将卒恐慌于陆长源之严苛,又愤慨孟叔度骄横跋扈,辱慢士兵,竟在董晋灵柩离汴三日后发动叛乱。

是日夜,驻汴将卒千余人攻入牙城,声言诛杀陆长源。长源新任留后,身侧卫士不过百余人,面对众敌难以抵挡,遂为乱军所杀。长源死后,乱军又攻入孟叔度宅将其擒获,乃烹而分食之。

主帅遭戮,汴州一时大乱,作乱军士恐朝廷伐罪,乃封锁城门,拒险而守。此时暂居汴州的薛镇正欲携妻离城前往徐州,却因暴乱而出不得城。薛镇心急如焚,而十四娘却不慌不忙,安慰之道:“夫君莫忧,汴州虽乱,然你我夫妻绝无性命之忧。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设法平息叛乱,还汴州以安宁。”

薛镇听言叹息道:“可惜我只是孤身一人,若有五百精兵,何惧汴州叛军!”

十四娘道:“汴州留后虽死,然监军犹在,夫君何不设法与之联系,共商平乱之策。”

薛镇忧道:“我素与宦官不和,其肯助我乎?”

十四娘道:“俱文珍乃天子近侍,必然心向朝廷,定不愿见汴州生乱,其与夫君纵有嫌隙,也不过是私怨,而平乱却是国之大义,孰轻孰重,其心自明。”

薛镇听言深以为然,思忖片刻后道:“既如此,我今夜便至监军府,与俱文珍一见。”遂安置好了十四,准备行动事宜。

当日夜,薛镇密潜入监军宅,暗访俱文珍。此时俱文珍正为军士作乱之事忧心,独自在厅中踱步。薛镇一眼认出他来,一闪身到了室内,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俱文珍听到声响忙转过身,见着薛镇登时一惊:“薛……薛大将军,你缘何在此?”

薛镇笑道:“难得中使记得薛某。”

俱文珍道:“薛将军少年英雄,文珍怎敢忘记。只是不知将军为何在汴州,又为何深夜至我宅中?”

薛镇道:“我本是路过汴州,不想竟遇如此大乱,我身为右威卫大将军,岂能坐视,故来与中使共商大计。”

俱文珍听言微微一愕,随即大喜道:“我正为此事而愁,今若能得将军相助,必可平汴州之乱。”

薛镇遂问:“中使莫非已有计策?”

俱文珍轻声道:“宋州刺史刘逸准久为宣武大将,深得众心,若能召其入城,定可平息叛乱。”

“刘逸准?”薛镇心中有疑,乃问,“此人可信乎?”

俱文珍斩钉截铁道:“刘逸准乃忠勇之臣,对朝廷绝无二心。”

薛镇这才放心,遂道:“既如此,我可连夜潜出城去,快马至宋州召其率军入汴。”

俱文珍听言喜道:“将军真英雄也,此番若能平汴州之乱,将军必是首功,我定向朝廷上表称颂。”

薛镇道:“功劳之事,待定乱后再言不迟。”

遂告辞欲行。俱文珍叫住他道:“将军且慢。将军此去宋州须有信物才行,此乃宣武监军印,将军可用之。”

说着自身上取下一枚小印递与之。薛镇未着急接,乃问曰:“我此行亦随身带印,何须监军印?难道刘逸准只认监军不认我右威卫?”

俱文珍解释道:“将军乃禁军统领,刘逸准岂敢不认,只是往来汴宋之地,有此印可便利些,将军亦不必暴露身份。”

薛镇闻言颇觉有理,遂接下印,辞之而去。

回到驿馆,薛镇向十四娘说明事由,并与之道别,随即带两随从乘夜潜上外城城墙,在二人协助下以绳索坠至城外,而后径直向东,寻得匹马为脚力,驰往宋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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