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忠州刺史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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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忠州刺史

数月之间,陆贽连遭两次贬谪,乃至被逐出京,一时间朝议纷纷,人情危惧,百官多以为陆贽必将步窦参后尘,被赐死于赴贬所途中。时人虽皆为陆贽惋惜,但慑于裴延龄淫威,竟无敢为其求情者,惟谏议大夫定州人阳城,本放荡不羁,不问政事,然而当日在官署听闻陆贽被贬忠州,竟愤而纵起道:“不可令天子亲信奸佞,杀无罪之人。”言毕即与同僚拾遗王仲舒、归登,左补阙熊执易、崔邠等齐至延英殿外,上疏论裴延龄奸佞,陆贽等人无罪。德宗在殿中听见几人高声大论,不禁勃然大怒,责问左右道:“阳城妄议朝政,该当何罪!”左右惊恐万状,皆杜口木舌。德宗遂又遣人至中书省,召众位宰相来问道:“阳城等人目无纲纪,竟于殿外喧哗不止,指朕过失,实乃欺君也,卿等以为该如何定罪?”

赵憬等人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先言,殿内一片死寂,德宗见三人不答,厉声又道:“且查看何地有职缺,将阳城等人贬出京去!”

赵憬等不敢违命,正要应诺而退时,忽见殿外内侍来报称太子求见。德宗本在气头,一听太子入宫,顿时怒火熄了一半,忙令宣入。俄而李诵至,德宗温言问:“太子此来何事?”

李诵奏曰:“臣来向主上道喜!”

“道喜?”德宗不免诧异,问,“喜从何来?”

李诵道:“臣见阳城等人聚于殿外,直言上疏,是乃社稷之良臣也,主上得此良臣,如何不喜!”

德宗这才明白其用意,乃道:“太子是来为阳城求情乎?阳城等人妄议朝政,恶言中伤大臣,怎当得‘良臣’二字?朕正欲治其罪也!”

李诵不紧不慢地道:“阳城身为谏议大夫,职责本就是规劝帝王,今其与同僚就朝政上疏谏言,乃是职责所系,纵然言辞不当,亦是关心国事所致,有何罪邪!”

德宗默而不语。李诵又道:“阳城以学问著称,早年隐居中条山,是邺侯在陕州时亲自访之,才使其出山入仕,主上爱其贤名,任其为谏议大夫,本意是令其时时规谏,以明得失。今其冒死上疏,可比魏征,足见主上识人之明,主上应当褒奖之,如何反欲罪之!”

德宗听毕怒火已熄大半,此时贾耽又奏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愿陛下开恩,赦阳城等人无罪。”

赵憬、卢迈亦道:“愿陛下开恩!”

德宗沉吟了片刻,正色道:“既然太子与诸卿皆为其求情,朕就暂且免其罪责,劳诸卿代朕晓谕阳城,使其众退去!”

三相应诺而退,遂至殿外传天子之谕。阳城听后问道:“陛下何时治裴延龄之罪?”

贾耽道:“陛下并无此意,大夫尽早退去为宜。”

阳城义愤道:“陛下不治延龄之罪,我等便不退,宁谏死于此!”

三人愕然,赵憬道:“大夫何必如此。陛下已然盛怒,若非太子殿下求情,大夫已获罪矣,听本相一言,速速退去!”

阳城听说太子为己求情,不禁潸然泪下,正欲退去时,忽听院中有人高呼道:“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金吾将军张万福阔步走来。当初李纳叛乱,时任和州刺史的张万福临危受命,以古稀之年至踊桥疏通漕运,为朝廷保住了江淮贡赋,一时名重海内。贞元时,其奉调入京任金吾将军,如今年已八旬。

众人见着张万福,皆瞩目视之,张万福径直走到阁前,突然双手抱拳,朝阳城等人一一躬身作揖,随后道:“诸谏议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言毕大声呼道:“太平万岁,太平万岁……”众人不由动容,皆举目仰望之。张万福呼毕,乃近前扶起阳城等人道:“诸谏议已尽人臣之责,可先归矣,锄奸之事可再从长计议。”

阳城如遇知己,乃拱手拜道:“老将军不顾年迈,只身来此伸张正义,我等敬佩之至!”

张万福道:“我已是朽木,朝政之事须仰仗诸公。”言毕朝众人一躬身,扬长而去。阳城等人亦随之散去,延英殿遂又恢复宁静。

阳城等人大闹延英殿,虽在太子营救之下被免去罪责,但却无法改变皇帝将陆贽等人贬谪出京的决定。自建中初待诏翰林院,至贞元八年拜相,十年来陆贽一直备受恩宠,如今却因上疏言事而被贬离京,百官无不为其惋惜,惟有裴延龄仍不忘落井下石,一心致其于死地。

陆贽既罢相,中书侍郎之位便空了出来,这时朝中有传言说皇帝欲使裴延龄为宰相,朝野上下因此人心惶惶,阳城听闻此事后激奋不已,在公署内伏案泣道:“岂能使奸佞为相,我必以死上疏!”遂执笔拟表列陈裴延龄罪恶,准备上疏弹劾之。

当日草拟好奏表,阳城寻思须找人来整理缮写,以便于次日上呈。但又恐他人不可信,于是遣人找来了故交李泌之子李繁,将此事委托与他。李繁听其言后猛地一惊,乃道:“大夫前番上疏险些获罪,今日为何又要上疏?”

阳城正色道:“奸臣当道,我岂能沉默。贤侄无须为我担忧,且看我草拟之表,可有须修改之处。”遂将草表递与之。李繁接过细细浏览,俄而目光呆滞,若有所思。阳城见他久不开口,遂问道:“贤侄,此表如何邪?”

李繁回过神道:“甚好,甚好,想必圣上览后定知裴延龄之奸。”

阳城点头道:“那就有劳贤侄为我缮写一遍,以便我明日上疏。”李繁拱手应诺,遂席地坐到案前,执笔开写。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繁缮写完毕,阳城看无不妥之处便将表收起,谓李繁道:“多谢贤侄矣!”

李繁道:“举手之劳耳,大夫不必谢。若无他事,小侄便先告辞了。”

阳城点了点头,遂命人送其出宅。然而李繁离开后却未立刻归宅,反倒驱车直奔裴延龄宅,将阳城上疏之事和盘托出。原来李繁见裴延龄权势熏天,早已私下依附于他,今日既知阳城将上疏弹劾裴延龄,遂赶来向其告密,以此献媚求荣。

裴延龄听其言后面色一沉,冷言道:“阳城屡上疏劾我,我必杀之。”

李繁道:“阳城明日即会上疏,陛下虽未必听信,但尚书不得不防!”

裴延龄点头问道:“你说阳城教你为其缮写奏表,那你可记得表中内容?”

李繁道:“下官颇善于记忆,表中所列尚书之罪名,下官皆熟记于心!”

裴延龄道:“如此甚好,你即刻默写出来,我要一一破解。”

李繁拱手应诺,遂将表中内容默写了一遍,裴延龄看过之后将便他打发了去,随后即对阳城所列其罪名一一进行推敲,直至深夜。

次日一早,诸宰相方自延英殿退出,裴延龄便迫不及待地赶来觐见皇帝,他进殿后匍匐在地,一脸委屈之状,向皇帝哭诉道:“请陛下为臣申冤!”

德宗不免诧异,问道:“卿这是何故?”

裴延龄涕泗道:“谏议大夫阳城欲上疏诬告臣,且在朝中散播奏疏内容,以此博取直臣之名。”

德宗惊道:“竟有此事?”

裴延龄道:“千真万确,臣已知奏疏内容,皆是子虚乌有之辞,意在谤毁臣也,臣可一一辩解,以证清白。”

德宗道:“既如此,卿且言之。”

裴延龄遂将奏表内容详尽道出,并一一为自己辩解。德宗听后信了大半,乃道:“朕已明了,若果真如此,自会为卿主持公道。”

裴延龄泣拜谢恩,随即退了去。稍稍内侍呈来阳城奏疏,德宗一览,见与裴延龄所言完全吻合,便以为其所奏不实,遂听信裴延龄之言,以诬告罪贬阳城为国子司业。

阳城接到诏书,心中大凉,他本以为皇帝看过他所上奏疏后,必能知晓裴延龄奸恶,并治其罪,可未曾想到最终获罪的竟是自己,而裴延龄却依旧逍遥法外。

阳城不知其故,只当是奸臣当道,蒙蔽了圣听,故而心灰意懒,再不过问朝中之事,埋头到国子监教育太学生去了。

阳城既遭贬斥,裴延龄再无所顾忌,自此在朝中气焰更盛,常以诋毁朝臣、虚报税钱取悦皇帝,百官见之皆侧目。

裴延龄既得皇帝宠信,自以为必能升任宰相,故常在官署自诩道:“我不日必能为相。”朝廷也多有此传闻,百官恨其奸佞,对此无不扼腕喟叹,但因畏惧其权势,也只能于私下议论,而不敢上疏谏言。太子李诵亦知裴延龄奸恶,极不欲使其为相,听闻此事后,便乘入宫问安之机向皇帝上奏说:“儿近日听闻,主上欲使延龄为相,儿愚以为延龄为人妄诞,不堪为相,况朝野对其颇有非议,若使其为相,恐令士庶失望。”

德宗听言颇为重视,思忖片刻后道:“朕确有意用延龄为相,亦知朝臣对其有微词,故而犹疑未决,既然太子亦反对,那此事便作罢了!”

李诵叩道:“主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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