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北庭之失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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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北庭之失

贞元五年六月,唐前宰相,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邺侯李泌在病逝三个月后,葬于长安城南祖茔。李泌历仕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受三代君王倚重,位极人臣而得善终。被后世评为“匡复唐室,功在社稷”。后人王应麟《三字经》赞其曰:“泌七岁,能赋棋。彼颖悟,人称奇,尔幼学,当效之。”李泌去世后,德宗常思念之,进而追忆昔日功臣,不禁想起了李怀光。当年八月,德宗下诏,以李怀光外孙燕八八为左卫率府胄曹参军,并赐姓名李承绪,赐钱千缗,使奉养李怀光之妻王氏及守其基祀。

至九月,德宗于延英殿召见李晟、马燧,当面宣敕褒嘉二臣昔日之功,命图像凌烟阁,位居郭子仪等旧臣之后。随后又命皇太子亲书其文,分赐予二臣。李晟乃命人临摹太子之书,刻石立于门外,马燧则令人将诏文装裱,供于宗祠。

李泌虽死,但其生前所制定“北和回纥,南结云南“之策,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贞元五年的十月,吐蕃再次进犯西川,其青海、腊城二节度军侵扰巂州,攻城略地,掠夺人畜无数。青海兵马使乞藏遮遮乃尚结赞之子,其人骁勇无敌,唐军莫能当之。

军情传至成都,韦皋正要遣兵出战吐蕃,却收到两林蛮鬼主苴那时书信,信中称:“吐蕃屡犯巂州,是为大患,东蛮愿为前锋,为公破之,以收复巂州所陷之地。”韦皋见信大喜,遂遣兵三路,令其将刘朝彩出铜山道,吴鸣鹤出清溪关道,邓英俊出定蕃栅道,与东蛮会军巂州台登城。

四路兵马逼近台登,吐蕃大为震恐,慌忙移军至西贡川,据高立营,欲借地势抵挡唐蛮联军。此后东蛮三部兵马先到台登,苴那时当即欲出兵攻之,勿邓鬼主苴梦冲却阻之道:“吐蕃已有防备,不宜轻动,不如待唐军至后,再一同出兵。”

苴那时不以为然道:“我军新至,锐气正盛,正可一举破之,之后唐军兵至,再乘胜合兵北进,则可一举攻克台登。”

梦冲仍觉不妥,又再劝阻,那时不听,遂分兵两路,击吐蕃青海军、腊城军于台登北谷。

蛮兵既出,那时乃身先士卒,引兵直入吐蕃军阵,青海军兵马使乞藏遮遮不甘示弱,领军三千敌之,两军接着,一番鏖战,竟僵持不下,苴那时见一时难以取胜,乃心生一计,命士卒高喊曰:“唐军来也……”蕃兵闻听不免心慌,纷纷后却,乞藏大急,号令道:“莫退,违者斩!”然士卒竟不听令,尽皆败走。乞藏见势不利,只得回撤。苴那时望见其将旗,大呼一声:“虏将休走!”即拨马追去。乞藏见其年轻,全不在意,乃挺刀来战。二将斗了数十合,胜负不分。正战得酣时,唐军三路兵马呼噪而至,乞藏心下大惊,匆忙收了长刀,拨马便走,苴那时哪里肯放,纵马追击而去,乞藏回身复战,刀法已乱,苴那时抖擞精神,力斩其于马下。

吐蕃兵失了主将,骤然大乱,苴那时越战越勇,引东蛮兵并唐军万余人大破吐蕃青海、腊城二军,斩腊城兵马使悉多杨硃、节度使论东柴等,并拔其营寨,俘其人畜千计。此后数日间,唐军与东蛮兵乘胜猛攻吐蕃,一举收复巂州。

捷报传来,韦皋大为欣喜,一面奏捷长安,一面遣使送书于异牟寻,再次劝其归唐。其信中言曰:“吐蕃为东蛮所败,兵势大减。王何不乘此时机,弃之归唐?今回鹘已复归中国,且屡请佐助天子共灭吐蕃,王若不早定计,一旦为回鹘所先,则王累代功名虚弃矣。且云南久为吐蕃屈辱,今不乘时依大国之势复怨雪耻,后悔无及矣!”

异牟寻见着此信,归唐之心更盛,但慑于吐蕃势力,仍不敢明叛之,只得委曲求全,不动声色。几日后,尚结赞因丧子之痛,欲兴兵入川复仇,责令南诏出兵五万相随。异牟寻大感为难,遂问计于郑回,回献策道:“吐蕃势大,王若拒之,其必怒而伐我,不如以兵少为由,遣军五千北上,吐蕃虽有不满,亦无话可说。”异牟寻深觉可行,遂依策行事。

尚结赞闻南诏只发五千兵马,心中气恼,遂遣使责令其增兵,异牟寻坚持推说兵少,只可发五千人。使者依言回复,尚结赞勃然大怒,竟欲兴兵攻南诏。论颊热劝其道:“南诏终是小国,不可逼之过急,否则只恐异牟寻归唐矣!”

尚结赞怒火难消,乃道:“唐军杀我爱子,我誓报此仇,今南诏只发区区五千兵马,如何可擒韦皋!”论颊热道:“西川地势险要,我吐蕃铁骑难以纵横,故有此败。丞相若欲报仇,不可攻西川,只可攻唐之北庭。”

尚结赞听言道:“我欲取北庭之地久矣,奈何唐军防守严密,又兼回鹘、沙陀为援,如何可破之?”

论颊热道:“正因回鹘之故,北庭方可取也!”

尚结赞不解:“此言怎讲?”

论颊热解释道:“自回鹘与唐结盟以来,北庭之人皆假道回鹘入长安奏事,回鹘征求无厌,凡生事之资,必强取之。又有沙陀部落六千余帐,与北庭相依,亦属于回鹘,肆行抄夺,尤所厌苦。其先葛禄部落及白服突厥素与回鹘通和,亦憾其侵掠。今若能驱使四部落,使之为向导,转攻北庭,则必可一举成功。”

尚结赞细思言,不禁大喜,遂依遣使携重礼谒见沙陀四部落首领,相约攻取北庭之地。

沙陀乃西突厥别部处月部之朱邪部落,又称沙陀突厥,而三葛禄则是葛逻禄之谋落、炽俟、踏实力三部落,与白服突厥皆属回鹘别部,居于北庭西北,依附于回鹘。唐与回鹘结盟之后,回鹘常侵扰三葛禄与白服突厥,四部落怀怨已久,加之吐蕃以厚礼相诱,四首领遂答应出兵,攻取北庭。

贞元五年冬月,吐蕃联合葛逻禄三部及白眼突厥共十万大军自东、西、南三面进犯唐之北庭。军情传至庭州,节度使杨袭古大为震惊,急召麾下诸将与各部族首领商议拒敌。众人齐聚帅府,杨袭古乃问:“三葛禄与白服突厥一向臣服回鹘,今为何受吐蕃驱使,犯我北庭?”

堂下沙陀首领朱邪尽忠道:“三葛禄与白服突厥虽附于回鹘,然回鹘却常侵扰之。吐蕃定是以此相诱,使之甘为前驱。”

杨袭古听言,不禁气愤道:“与回鹘和亲本是为共抗吐蕃,今尚未见成效,却先失三葛禄与白服突厥。真事与愿违也!”

朱邪道:“吐蕃势大,北庭之兵恐难以独与之抗衡,此事既因回鹘而起,理应请其发兵来援。尽忠不才,愿前往回鹘牙帐,向天亲可汗借兵。”

杨袭古听言甚喜,起身谓之道:“情势危急,朱邪酋长可速去速归。”朱邪应诺而出,当日即往回鹘而去。与此同时,杨袭古则率麾下五千唐兵并沙陀等各部族人马万余人据城御敌。

却说朱邪尽忠率亲从百余骑赶至回鹘牙帐,求见天亲可汗与可敦。此时咸安公主至回鹘已有百日,已然成为受人敬仰的回鹘可敦。

当日,天亲可汗同咸安在大帐接见朱邪,只见其面色晦暗,身似有疾,朱邪见后乃问:“可汗脸色似不大好,可安康否?”

天亲可汗道:“旧疾而已,无甚大碍,不知朱邪酋长此来何事?”

朱邪尽忠乃道:“想必可汗已知,吐蕃驱使葛逻禄与白服突厥进犯北庭。回鹘已与唐和亲,乃是父子也,今父国有难,愿可汗发兵相救。”天亲可汗默然无言。朱邪尽忠又道:“吐蕃前年屠陷灵、盐等地,闻唐天子欲与赞普和亲以息兵戈,可汗数世有功,得尚公主,恩若骄儿,若使赞普得宠于唐,则可汗必无前日之宠矣。”

忠天亲可汗听言,侧眼看了看咸安,依旧默而不语。朱邪遂又道:“今唐将杨袭古固守北庭,无路归朝,吐蕃、突厥并兵攻之,倘无援助,必将陷亡矣。北庭既没,沙陀亦难保,回鹘能得安宁乎!”

天亲可汗终为其言所动,乃起身道:“我既为天可汗之婿,北庭有难,焉能不救。”遂命其大相国颉干迦斯与朱邪尽忠将兵援救北庭。

却说杨袭古率北庭军并沙陀各部族兵马抗拒吐蕃,因兵少将寡,连连败退。危急之时,颉干迦斯引回鹘五万大军西至北庭,杨袭古见之如汗遇甘霖,乃降礼出迎,喜谓之道:“大相真及时雨也,若援军三日不来,庭州难保矣!”

颉干迦斯道:“吾奉可汗之命来救北庭,吐蕃频犯唐境,我必为杨公破之。”

杨袭古听言大喜,遂为之接风,随即商讨破敌之事。正议间,斥候来报,吐蕃率军来犯庭州,颉干迦斯闻报请战道:“来得正好,破吐蕃便在今日。”遂领兵出战,击吐蕃而去。

五年冬腊月,西域寒风冻裂,大雪满山。如此肃杀之境下,吐蕃葛逻禄联军与回鹘沙陀联军近二十万人于北庭展开激战。双方自日中战至日落,人马死伤无计,白雪皑皑的草原被鲜血浸染,尽成赤红之色。回鹘死伤尤为惨重,终不敌吐蕃,败退而走,吐蕃虽胜,夜色之下,亦不敢贸然追击,遂收拾战场折返回营。

杨袭古闻回鹘战败,心下大为焦虑,遂遣人抚恤之,并询问应对之策。颉干迦斯令人回复说:“胜败乃兵之常事,杨公无须忧虑,来日再战吐蕃,必为君破之。”杨袭古听得此言,心中稍安。然而此后半月间,回鹘又与吐蕃数次交锋,皆遭败绩。至六年春正月,颉干迦斯欲整军再战,但此时回鹘牙帐却传来噩耗,长寿天亲可汗于去岁腊月病逝矣!

回鹘众将士听得此讯,无不哀恸,军中一片悲泣之声。颉干迦斯意欲奔丧,遂来向杨袭古辞行。袭古闻其欲走,忙劝留道:“北庭正处危难之中,大相此时若去,北庭必为吐蕃所陷矣!”颉干迦斯怅然道:“可汗殡天,我身为大相,岂有不回国奔丧之理,望杨公谅解。”

袭古不甘心,又劝道:“大相来援北庭,乃是天亲可汗之意,今可汗薨逝,大相理应完成未竟之事,若此时领兵归去,岂不有负可汗所托?”

颉干迦斯有所迟疑,片刻后道:“我亦不愿负可汗之托,只是可汗新丧,我若不归,恐国内生变。”

袭古又道:“天亲可汗虽薨,唐与回鹘之谊不变,天子定会遣使册封新汗,大相何忧之有?”

颉干迦斯听言沉吟了良久,最后道:“既如此,我权且留下,待击破吐蕃,立即归国。”

袭古听言,心中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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