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李愬拜师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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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李愬拜师

却说自李泌卧病以来,京中官吏往其宅问疾者车马相继、络绎不绝,邺侯府整日是门庭若市。众人来时,皆欲入内宅探视李泌,但多被其子李繁婉言谢绝,惟李泌几名门生得以在李繁的引领下临榻问疾。二月某日,李愬亦登门来探病,李繁似是知其会来,简单寒暄几句后,即引其至内庭见李泌。李愬至榻前,见病中的李泌形销骨立、面色苍素,一时痛心不已,他强忍着眼泪,对李泌躬身长揖道:“愬拜见邺侯。”

李泌睁眼见是他,黯然无色的面容上露一丝笑意,微声道:“李郎来耶!”

李愬近前一步道:“家父知邺侯病重,特遣愬前来探望。”

李泌道:“我知你必来。即便无太尉相遣,你亦会登门耶!”

李愬微泣道:“邺侯于愬有教导之恩,愬素敬邺侯如师,今邺侯有疾,愬岂敢不来。”

李泌不觉感慨,叹道:“你心性仁厚且天资过人,甚得我心。我久欲教你学文,只是身居相位不得暇耳。今终乞骸骨,奈何命亦将不久矣!”

李愬闻言难忍悲痛,下涕道:“愬不才,幸得邺侯垂青,今别无所求,愿拜邺侯为师。”

李泌惊喜道:“若能得徒如李郎,吾死无憾矣!”

李愬感泣道:“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三拜。”遂伏地三叩首。李泌激动道:“快……快起……”李愬拜毕起身。李泌喜慰之下气色似是好了许多,言道:“吾体衰不能行动,拜师之礼至此即可。你且静立,我有言教你。”

李愬遂侍立一旁,态度极是恭敬。李泌轻咳了两声,言曰:“今天下之势,内有藩镇割据,外有西戎为患。今外患者,吾以“北和回鹘、南结云南”之策献于上,圣尊已用之,故数年之内,吐蕃必困,不足为虑也。吾今所忧者乃方镇,安、史以来,河北不受朝廷所制;建中之后,淄青、淮西亦成割据之势。今诸镇虽安守本分,然久之必复生叛乱,吾行将朽木,不能目睹彼日,然尔辈正少年,安能避此灾祸!”

李愬闻听感触颇深,对道:“恩师所论,家父亦常言之,学生今日复听,深以为然邪。”

李泌微点头道:“你既有所感悟,吾且问你,今割据诸镇,何者为害最甚?”

李愬小思片刻,对道:“学生以为当以河朔三镇为害首,三镇割据日久,且同气连枝,攻其一而余者连兵相援,故虽有忠臣良将,仍难破之。”

李泌摇头道:“河朔之地西有太行之阻,南有黄河之险,故三镇虽凶悍难制,却不足以威胁两京。非害首也!”

李愬稍稍一愕,拱手问:“既非河朔,当是哪一镇邪?请恩师赐教。”

李泌乃道:“以吾观之,今为患之镇,当以淮西为首,淄青次之。淮西自李希烈叛,以数万之兵北攻中原、南掠江、淮,朝廷召四方之师讨之而不能胜,何故?乃因其地利也。淮西处四方之要冲,东可拒汴、徐而阻漕运,北可攻郑、汝而逼东都,西可侵襄、邓而临武关,南可下申、随而制江、淮。其地虽狭,然人稠物穰、军广粮多,且民风剽悍、不尊王化,故天下诸镇,莫能制之。”

李愬恍然大觉,对道:“听恩师此言,学生茅塞顿开。方知建中之乱时,何以四镇只敢称王,而李希烈独敢称尊号也!”

李泌点了点头,又道:“淄青亦复如是,若二镇联合,则为害大矣。今宣武有刘玄佐、陈许有曲环、武宁有张建封,皆忠勇之辈,故李纳、吴少诚未敢妄动。而一旦玄佐等有失,纳与少诚必乘虚而入,彼时中原恐将复乱矣!”

李愬凝色道:“听恩师言,淮西、淄青实可忧也,却不知有何策可应对?”

李泌道:“吾有一策,你且记下。他日若能领兵出关讨贼,当可用之。”李愬躬下身,侧耳倾听。李泌遂言曰:“欲除二镇,须先断其联系,然后聚天下兵马,合而围其一,再使一上将出奇兵直取其牙城,则可一举破之。一镇既破,余者必陷孤境,则亦不难破也。”

李愬甚为叹服,拱手道:“恩师所言实为国之大计,学生铭记于心,来日倘得领一军,当寻机出奇兵直取郓、蔡,以平中原。”

李泌闻言喜慰,点头又道:“吾犹记大历年间你出世时,西方之天曾升一将星,彼时吾居于蓬莱阁,尔父为神策将宿值宫禁,当日于宫中遇我,喜曰:‘吾今得一子’。吾闻其言,便知你乃将星出世,来日必有大为。”

李愬略显诧异,言道:“此事我亦曾听父亲言及,只是神鬼之说,不敢轻信耳。”

李泌道:“神仙诡诞,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今你天纵英才、少年得志,来日必可出将入相,岂非正应天象邪?”

李愬微微一滞,躬身揖道:“恩师所言是也,学生当以此自勉。”

李泌点了点头,最后道:“吾授业已尽,以汝之天赋,来日成就足可与乃父比肩。只望你能效仿乃父,虚怀若谷,不以功高自矜,不以权大欺主,如此则进可封侯拜相,退可保全家族。此善之善者也!”

李愬眼眶已湿,拱手应道:“恩师教诲,学生谨记。”

李泌微然笑道:“如此吾心无所忧矣!”言毕困倦而睡,李愬为他整理了被褥,随后拜退而出。待至门前,只见李繁正等候在外,与其并立的还有一位六旬左右的老翁,李愬识得此人是李泌至交顾况,遂上前施礼道:“顾先生亦来耶,晚辈有礼。”

顾况亦拱手道:“我闻邺侯有恙,特来探望,不想李少卿先我而至,教我在此好等邪!”

李愬满脸歉色,道:“晚辈一心沐浴恩师教化,不觉时已过巳,让顾先生久等矣!”

顾况、李繁皆诧异:“恩师?”

李愬解释道:“愬方才已拜邺侯为师。”

二人闻言恍然,顾况笑道:“如此要恭喜少卿矣!”

李愬谦然一笑。顾况随后问道:“不知邺侯此时如何矣,可方便见我?”

李愬对道:“恩师已困倦,方才睡下,怕是要让顾先生再候些时辰了。”

顾况轻叹道:“既如此,我便不去打扰矣,待改日再来。”

李愬点了点头,遂与顾况辞别李繁,同出宅而去。二人至府门,忽闻门外有争吵之声,随即见几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与侯府下人争执,顾况见双方争喋不休,遂上前问道:“何故在此争吵?”

几名年轻人见他与李愬自府内出,以为是侯府之人,于是皆凑了上去,其中一人回道:“我等皆是贡生,特来邺侯府上投卷,却被这帮下人拦在门外。”那下人识得顾况,亦上前来解释道:“我已说过侯爷有疾,不能见客,汝等为何执着不走。”

顾况明白了事情缘由,即对几名贡生道:“邺侯确实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诸位还是往别处投卷为宜。”

贡生们纷纷道:“我等久慕邺侯盛名,此番进京赶考,特来投卷,今尚未见邺侯人,岂能轻易改投他处!”

顾况沉吟了片刻,言道:“既是如此,诸位不妨先将各自诗作拿予我看,若果有大才,我必向邺侯举荐。”

贡生们打量了一番顾况,问道:“诗作岂能随便示人,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顾况笑道:“老夫顾况,不知可否看得?”

诸贡生大感惊讶,忙问:“莫非是华阳真逸、海盐顾逋翁?”顾况点头称是,诸贡生肃然起敬,遂拱手施礼道:“晚生见过顾公。既是顾公,自当看得。”说着纷纷拿出各自诗作递与其看。顾况一一品读,却皆摇头叹息,谓诸生道:“恕老夫直言,诸位诗作略显平庸,且多华而不实,只堪使童子街头哼唱,难登大雅之堂也。”

贡生们闻言面色赤红,皆哑然不知所对。顾况淡然一笑,乃将诗作还与诸人,诸贡生皆默然而去。众人离远,李愬上前来问:“这几人既是贡生,当有真才实学,今竟无一人之诗可称道乎?”

顾况摇头道:“皆平常之作,不足称道也。”

李愬皱眉道:“顾先生莫非太过苛刻也,我观这些贡生皆少年,诗作自是难与名士相比。”

顾况直摆手道:“非是老夫苛刻,实是彼皆无大才,纵是于年轻一辈中,亦难称出类拔萃。”

李愬面露疑色,似是不信,顾况笑道:“李少卿莫不信,且言前几日,有一少年来我府上投卷,我见其年幼,颇轻视之,然见其诗作后,却不得不刮目相看矣!”

李愬惊异道:“能令顾先生另眼相待,定非寻常之士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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