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威震陇西
天子诏书下达后,长安人心大定,然而吐蕃入侵之势却丝毫未减,九月中,尚结赞亲率三万精卒驰入陇州境内,兵锋直指凤翔。军情传至长安,一直闲散在家的薛镇兴奋莫名,他时刻记得,李晟赴凤翔前曾许诺一旦吐蕃入侵,便召他与李愬入军参战。如今两年过去,他终于等来了卫国建功的机会。
薛镇欣喜之余,忙向母亲说明此事,并请其准许自己赴凤翔从军。薛母虽不甚情愿,却也未加阻拦,只是百般叮咛、嘱其小心。薛镇连连应诺,随后拜别母亲,乘马至永崇里,邀李愬一同出京。
此时西平王宅上下仍在忙着李凭的婚事,虽然“六礼”已完成其四,但因吐蕃入侵之故,李晟无法自凤翔抽身,婚期暂时难以定下。李凭虽有些着急,却也知国事为重,便于宅中耐心等待着战事平息。
薛镇到了永崇里,入门后直接往李愬居所而去,他是府中常客,家仆无人不识,甚至未曾将他视作外人,故其每次来皆无须通报。
薛镇至李愬所居望洛院,老远便见其坐于亭轩中,似在读书。薛镇遂箭步上前,叫道:“表弟。”
李愬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后又将目光移回书上,淡淡地道:“你来了!”
薛镇只是心急,一把夺过他手中书卷,拉着他道:“都甚么时候了,你竟有心情读书,快收拾行装,随我去凤翔!”
李愬整了整衣袖,问道:“为何去凤翔?”
薛镇急道:“你岂非明知故问,当然是去从军参战、卫国建功也!”
李愬淡然道:“我阿爷并未遣人来召,此时去凤翔怕是不妥。”
薛镇道:“吐蕃大军已至陇州,舅舅必与之一战,此时未遣人召我等,或是忙于军事,一时忘了。且舅舅许诺在前,即便未遣人来召,你我动身赴凤翔,亦无不可。”
李愬迟疑道:“这?”
薛镇又道:“莫犹疑邪,若再耽搁,怕是仗便打完矣。你我此时前往,或许半途正遇舅舅遣使来召哩。”
李愬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既如此,那就依你之言。你且在此稍作休息,我先去禀明阿娘,随后便起程。”
薛镇闻言长舒口气,遂依其言在亭轩等候。而李愬则赶往李母居所,向其请示出京,李母已闻吐蕃进兵陇州之事,心知李愬必会赴奉天从军,此时见他来请示,当即答应下来。李愬遂拜别母亲,准备好行装之后,便与薛镇动身前往凤翔。
二人乘马出长安开远门,径直向西奔去,待赶了一日路后,于当日黄昏到达武功县境,二人见天色已晚,便于就近的驿馆内停歇下来,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行。
次日凌晨,太阳还未升起,薛镇已早早起床,随后准备了些干粮来到李愬房前,叫其一同出发。李愬听到敲门声,起身穿上了衣服,他刚将房门打开,便听薛镇催促道:“为何这么晚才起,快带上行装,继续赶路。”
李愬睡眼惺忪地道:“天未亮,何必如此着急?”
薛镇道:“此地至凤翔尚有一日行程,若不早些起程,今日便不得入城矣。你就莫再耽搁了,快随我走罢。”
李愬无奈,只得草草收拾行囊随其西行。二人出了驿馆,正将上马时,李愬突然弯身捂腹,满脸痛苦之色。薛镇见状吓了一跳,忙去扶他道:“表弟,你这是怎么了?”
李愬咬了咬牙,吃力地道:“我也不知,只是突然腹痛,怕是吃怀了东西。”
薛镇奇怪道:“我与你同饮同食,为何我无恙?”
李愬呻吟了两声,并未回答,薛镇担心地道:“看你这般痛苦,定是病得不轻,你且在驿馆休息,我去寻医生。”
说罢便要转身上马,李愬却一把拉住了他:“不必了,我并无大碍,当以赶路要紧。”
薛镇迟疑道:“可你腹痛难忍,如何乘得了马?”
李愬道:“不如你先行赶往凤翔,我且在此休息一两日,待身体康复,便去与你会合。”
薛镇心中犹疑,担忧道:“你有疾在身,留你一人在此,我如何放心?”
李愬强颜一笑:“小疾而已,算不得甚么,我能照顾自己,你快上路罢,莫误了时辰。”
薛镇沉吟了片刻,最后道:“既如此,你且好生休息,我教驿吏去寻个医生,随后便动身。”
李愬点了点头,在薛镇的搀扶下又回到了驿馆。随后薛镇叫来驿吏,交与其五缗钱以请医者,驿吏欣然应诺,当即去办。薛镇这才离开驿馆,纵马往西而去。
当日日落时分,薛镇赶至凤翔,于城门关闭前入了城。随后他来到帅府,自报身份求见李晟。府外卫兵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通禀,李晟闻报稍稍一怔,心道这小子果然是建功心切,竟不等召唤私自跑来。
李晟虽有些意外,但并无不悦之色,当即教人将他唤了进来。薛镇风尘仆仆地步入帅府正厅,见到李晟躬身拜道:“拜见舅父。”
李晟抬了抬手:“起来罢。”
薛镇起身侍立,李晟走至他跟前,问道:“你不在长安待着,何以来此?”
薛镇愣了愣,回道:“舅舅曾言若吐蕃入寇,便召我与表弟入军,今吐蕃大举来犯,我特来助舅舅邪!”
李晟闻言道:“既如此,为何不见四郎?”
薛镇顿了顿,坦言道:“表弟本与我同行,可至武功时,其突感腹痛,只得停下休养,我本欲随同照料,可其不许,我只好独自赶来矣!”
李晟闻言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薛镇当他担忧李愬,忙宽慰道:“不过舅舅放心,表弟应无大碍,过几日即可至凤翔。”
李晟点了点头,他并非是担心李愬,只是觉得李愬病得有些奇怪,正当他暗自揣摩时,薛镇又问道:“舅舅,听闻吐蕃大军已深入陇州,不知舅舅有何打算?”
李晟回过神,言道:“由陇州至凤翔,须经过汧阳,我欲遣一将引兵伏于汧城,待蕃兵经过城下,伺机击之。”
薛镇眼睛一亮,问道:“那舅舅欲遣何人去?”
李晟道:“蕃兵素悍勇,非上将不能胜之,我当遣君牙前去。”
薛镇闻言急道:“吐蕃有何惧邪,我亦能胜之,舅舅何不令我领兵?”
“你?”李晟目露怀疑之色。
“我只需三千精骑即可。”薛镇目光坚定,拱起手道,“如若不胜,愿受军法处置。”
李晟拈了拈长髯,问道:“你若领兵,将如何破敌?”
薛镇稍稍一想,对道:“吐蕃兵众素贪婪,此番入寇必沿途抢掠,以致漫无军纪、队伍散乱,我当引骑兵分击其首尾,则其前后不能相顾,必败矣!”
李晟听了直摇头道:“如此虽能得一时之利,却难以大胜。”
薛镇顿时茫然,只听李晟又道:“我教你一策,你若用之,必可大破敌众。”
薛镇欣喜道:“请舅舅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