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车驾还京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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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车驾还京

时至六月中旬,吏部侍郎班宏入京宣谕意旨,向李晟及众将吏传达了天子的感念之意,众将闻之皆喜。不几日后,朝廷册封的诏书传来,李晟、尚可孤等承诏涕泗,伏拜谢恩。随后李晟于营中宴请众将及班宏,以表庆贺。众将集于神策营,李晟与班宏并居上座,余下骆元光、尚可孤、唐朝臣、邢君牙、孟涉等数十位将佐分列左右,就连降将张光晟也受邀出席宴会,不过位次在最末罢了。

帐内气氛轻松愉悦,班宏首先举杯,谓李晟及在座众将道:“班宏今日与司徒及诸公同席宴饮,深感荣幸。此第一杯酒,班宏敬司徒及诸公,一为庆贺京城收复、反贼覆灭,二为庆贺司徒与诸公升官加爵。”言罢遂一饮而尽,李晟与众将随之同饮。

“赖诸公之力,长安方得以收复,此第二杯酒,晟敬诸公,请!”李晟随后亦举杯,敬众将及班宏。众将齐举杯道:“司徒请!”

两杯酒饮下,李晟心情大好,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面前一人时,突然微微皱起了眉。

“骆仆射为何不饮,酒不称意否?”李晟见骆元光滴酒未沾,心中不免疑惑。

骆元光随即起身,冷面道:“非酒不称意,元光只是不愿与反贼同饮。”

李晟微微一怔,问道:“在座者皆是有功之将,何来反贼?”

骆元光目光一凝,手指着末位一人道:“正是此人!”

李晟定眼一看,见他所指之人竟是张光晟,遂道:“光晟早已归顺,王师得入长安,其功不小,岂可以反贼视之?骆仆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反贼就是反贼,即便归顺,亦不能洗脱其罪。请恕末将不能与之同席。”骆元光不肯妥协,竟即纵身离席而去。

帐中气氛顿时凝重,李晟无心再饮,遂令众将退了去,宴会不欢而散。众人离席后,李晟谓班宏道:“元光性直,班侍郎莫要放在心上。”

班宏一笑道:“司徒言重了,下官岂敢怪罪。只是张光晟之事,司徒须尽快解决,以免多生事端。”

李晟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送走班宏后,他立刻命人将张光晟拘于其私邸,一则绝众将之怨,二则也是防其为人所害。

张光晟失去自由,但性命暂时无忧。然而未过几日,一份诏书的下达,却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早在长安收复后几日,李晟便已奏请赦免张光晟,只是德宗一直忙于返京之事,未来得及处置。如今圣驾已自兴元出发,德宗突然想起此事,便传下诏来,言张光晟虽有微功,然其罪莫大,不可赦,命李晟将其与李忠臣、乔琳等逆党一并处斩。

李晟接到诏令,不免有些意外,皇帝连李楚琳、田希鉴之徒都能赦免,为何独不能原谅张光晟。李晟爱惜张光晟之才,欲再次上表,然邢君牙却阻谏道:“以元帅当今之地位,陛下既能驳你之请,必是决心已定,元帅再上表恐也无济于事,只徒惹陛下不悦罢了。”

李晟闻言深以为然,天子的脾气他十分清楚,诏书一旦下达,便难有回旋的余地。事已至此,李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将张光晟处斩。临刑前,张光晟仰天长叹,留下一言:“第一莫做,第二莫休。”

张光晟处斩之日,圣驾正将到达凤翔,李晟令吴诜将兵三千至宝鸡清道,并遣使上表,自请率军至凤翔迎驾。德宗见其奏表,深感欣慰,但却婉拒其请,只令其在圣驾回京之日,出城十里迎扈。与此同时,浑瑊也遣使上表,请至凤翔迎驾,德宗欣然同意,遂令其与韩游瑰、戴休颜等率诸军西迎。

七月初七,晴空万里,车驾在诸军的迎扈下抵达凤翔府,李楚琳率众出迎,百般恭顺,然而德宗始终对其冷眼相待,并有意乘诸军奉迎之机罢其兵权,于是入城后召陆贽商议道:“今诸军至凤翔迎驾,兵势甚盛,朕欲择一人取代李楚琳,卿以为如何?”

陆贽当即表示反对,言道:“陛下车驾次凤翔,宜先施恩赏,若先削节度使之官,恐有损天子之义,且令四海生疑。不若待归京之后,征授其一官,则其喜于恩宥,将奔走不暇,安敢轻易为乱,劳陛下锄奸!”

德宗深以为然,遂纳其所言,并传诏免征凤翔今年秋税,凡耆老八十以上者,各版授刺史,赐紫服,其余版授上佐,赐绯服。诏书一出,凤翔境内万民欢呼,纷纷歌颂天子之德。

车驾在凤翔停留了三日,就在东归长安的前夕,突然有一名河中的使者到来,以李怀光之名求见天子,德宗不禁惊喜,遂传令召见来使。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李怀光之子李璀,自从其至河中后,时常劝谏李怀光,前些日子,朱泚败亡的消息传出,李璀又苦劝其归国,怀光恐天子出兵来讨,便答应下来,随后李璀自荐为使,赶来凤翔面见天子。

此时李璀入殿,见到皇帝,当即伏地泣道:“臣父怀光,昔日恃功骄纵、愧对天子,今痛思己过,悔之不及,愿束身归朝,听从天子发落。”

德宗闻言又惊又喜,李怀光终于幡然醒悟,认罪来了!自朱泚败亡,潼关以西仅余河中一地不受朝廷控制,若李怀光与朔方军能够和平归化,那关中便彻底安定了。念及此处,德宗谓李璀道:“怀光之罪,情实难容,然朕悯其悔过之心,念其赴难之效,许其以功赎罪,特予以恩赦,准其入朝。”

李璀涕泗拜谢,他退去后,德宗又召来孔巢父,欲遣其往河中宣慰,并谓之道:“此番前往河中,卿可先授李怀光太子太保之位,令其三日内动身归朝,至于朔方军,令诸将推举一人代领即可。”

孔巢父拱手领命。德宗又道:“卿方自河北归来,朕本不愿再令卿奔波,然若遣他人前去,朕又不放心,只好劳卿再辛苦一趟。”

孔巢父惶恐道:“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怎敢言苦。”

德宗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于孔巢父的能力和忠诚,他都没有丝毫怀疑,这也正是他屡次委其重任的原因。

次日一早,孔巢父在中官啖守盈等人的护送下动身去住河中。又一日后,天子车驾自凤翔起行,东归长安。浑瑊、韩游瑰、戴休颜、杜希全、李建徽等将率军扈从,人马车队浩浩荡荡,旌旗连亘数十里,倾城士庶,夹道欢呼。

经过两日行程,七月十三日,车驾到达长安。李晟遂着戎装率骆元光、尚可孤、唐朝臣等各军将佐出城西开远门奉迎。德宗闻报,乃弃车乘马而行,至三桥时,只见李晟率众伏地,叩首道:“臣李晟恭迎陛下还京,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宗驻马而立,目朝李晟道:“卿且快平身!”

众文武起身,李晟又独自伏于路左,拜贺道:“赖陛下圣明英武,今元恶殄灭,宗庙再清,宫闱咸肃,实为社稷万民之福,臣恭贺陛下。”

德宗道:“卿败贼泚、复京师,朕今日得以还京,皆卿之功也!”

李晟涕泗道:“臣有负陛下所托,不能早诛妖逆,致銮舆再迁。及移师于城隅,累月方除贼寇,皆臣庸懦不称职之责,请陛下治罪。”

德宗闻言感泣,掩涕道:“卿扶社稷于危困,功莫大焉,何罪之有!”言毕吩咐左右道:“来人,扶司徒上马!”

左右遂上前将李晟搀起,扶上了战马,德宗遂与之并马同行,率百官、诸军共往开远门而去。

人马缓缓入城,队伍中的一驾马车上,一名少女透过车帷,不断地向外探头,在庞杂的人群中搜寻着甚么,她正是洛兮。

“少主可是在找甚么人?”车外萧梁注意到她的举动,遂近前一问。

洛兮皱了皱眉,问其道:“萧梁,你在车外能看到李晟么?”

“臣能看到,”萧梁回道,“不过距离有些远,看不大清楚。”

“那你能否看清其身后随行之人?”洛兮又问道。

“这?”萧梁朝前望了望,回过头来道,“李公身后多是诸军将领,不知少主所言何人?”

“当然是愬……”洛兮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又突然止住,娇羞地垂下了头。

萧梁已然明白,遂又举目望向前方,随后禀道:“前方人马混杂,臣不曾看到李郎君。”

洛兮失望地抿了抿嘴,略显无奈地道:“算了,待入城后再说罢。”

“喏。”萧梁躬身一点头,继续乘马随行。他虽面静如水,可内心却已泛起层层波澜,久久不能平静。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孙,从来不曾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念念不忘,更何况是一个认识不久的少年人。

不远处,李愬正按辔徐行,不仅是他,还有薛镇、李愿、李宪都跟随在李晟及诸将身后,只是在万千人群中,难以引人注目罢了。李愬目光紧追着德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天子,那种皇家的威严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但他如若知道自己早已与大唐未来的天子平辈相交,不知会作何感想。

车驾驶入了城门,朝大明宫而去,德宗望着眼前阔别已久的宫阙,不禁有些失神,不知是在感伤自己离开时的狼狈和仓皇,还是庆幸自己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又或许两者皆有。

宫中的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丹凤楼巍然依旧,更难得的是宫墙殿宇皆保存完好,未遭战火毁坏。德宗明白这皆是李晟之功,后续的封赏自然不能少。

回到大明宫后,德宗乃先于宣政殿召见群臣,接受朝贺,然后令文武官员、禁军将士、宦官宫人等各归本职,恢复往常秩序。至此,长安城在经历九个月的纷乱后,终于又迎来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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