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喋血魏州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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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喋血魏州

半个多月前,京畿附近。车驾自奉天南下梁州,途中突然有李抱真使者自河北来,向德宗呈上了一份奏表,表中言田悦用兵三载,魏博士卒死伤过半,今又遭朱滔围城,吏民将士不堪其苦,多生怨言,请天子遣使前往魏州宣慰,以安魏博军民之心。

德宗看过李抱真奏表,对其所言尤为重视,遂打算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往魏州走一趟。经过一番思忖,决定以给事中孔巢父为使者人选,遂召其来见驾。

孔巢父本河北冀州人士,乃孔子三十六世孙,少年时曾与李白、杜甫等人忘年相交,以善辞令著称。如今年过花甲,更兼足智多谋,被人称之为“知君名宦”,以其为使当十分合适。

孔巢父闻宣后,即刻赶来驾前面圣,德宗遂向其阐明了事由,并道:“魏博士卒剽悍顽劣,卿可有把握收服?”

孔巢父信心十足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使魏博军民接受王化,决不负陛下所托。”

德宗闻言称喜,遂加封其为御史大夫兼魏博宣慰使,即日起程前往河北。

数日后,孔巢父率队抵达魏州城,魏州自田悦以降,闻天使到来无不欢庆,又因孔巢父名声在外,魏州百姓更是群情激昂,纷纷随田悦出城相迎。孔巢父见魏博民心如此,知此行大事可成,遂欣然随田悦入城相叙。

一行人到了节度使府,田悦率魏博将吏扈崿、许士则、王侑、邢曹俊等百十人于庭中设宴,为孔巢父接风洗尘,席间田悦道:“闻孔公生于冀州,冀州虽非魏博管辖,却为邻土,孔公来到魏州,也算是回归家乡。”

孔巢父抚须一笑,道:“仆射说的是,但若非仆射与王大夫归国,巢父怕是到不得河朔,更回不得家乡!”

田悦闻言叹道:“悦举兵三年、劳民伤财,士卒死伤七八、百姓叫苦不迭,悦此时方醒悟,实在有愧!”

孔巢父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仆射能及时悔悟,不失为人杰忠臣。今社稷危难、舆驾播迁,朱泚僭号关内、李希烈作乱中原,朱滔携幽燕铁骑横行河朔、图谋东都。天子常思名将良臣以扶危解困,尝言:‘若非悦与武俊,山东恐将不复为国所有。’来日天子还京,定会感念仆射及魏博军民,厚加恩遇,仆射归国实乃去逆循忠、避祸求福之道也!”

田悦及在座魏博将吏闻言皆喜,纷纷称庆,这时厅内在座的一年轻人突然道:“魏博军民厌苦已久,今孔公奉圣命来魏州,仆射宜当聚集将吏百姓,听孔公宣慰,以使吏民复睹王化。”

孔巢父闻声目光寻到这名年轻人身上,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面目清秀、气宇轩昂,颇显不凡,遂问道:“这位是?”

田悦指着年轻人介绍道:“此为悦从父廷玠之子田兴,字弘正。”原来这年轻人正是田弘正,本来其父田廷玠死后,他与田悦再无往来,但如今田悦已归了国,田弘正也就没有了顾虑,闻知孔巢父出使魏州,遂主动前来作陪。

“田兴冒昧,请孔公莫怪!”田兴拱手朝孔巢父施礼,满怀敬重之意。

孔巢父见其举止儒雅、不卑不亢,心下颇为赏识,笑着道:“弘正所言正是巢父此行目的,何谈冒昧!”

“谢孔公!”田弘正再次拱起了手。

田悦闻二人言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悦明日即于城中聚集吏民,听孔公宣慰。”

孔巢父拱起手道:“那就有劳仆射了。”

田悦欣喜,亦拱手还礼。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相谈甚欢,直到入夜时田悦才遣人将孔巢父送归魏州馆驿安置。

次日一早,田悦依约在节度使府门前聚集魏博将吏及耆老、乡绅,闻令到场者达数千人之多,魏州一时万人空巷。众人簇拥之下,田悦陪着孔巢父出了府门,面对着眼前的人海,田悦兴奋道:“天子身在汉中,却心念魏州,今遣孔公来宣慰,足见爱民之心。诸君可认真聆听孔公教化。”

群众见到孔巢父皆激动不已,纷纷伏地道:“愿听孔公教化。”

孔巢父遂移步上前,高声道:“巢父有幸,今日代天宣慰。魏博连兵三载,吏民苦之已久,天子念之,时常痛惜叹惋。然今田仆射率众归国,干戈已止,凡魏博众将吏、百姓,无论之前有何罪过,皆既往不咎,天子仍视魏博百姓如子,望魏博吏民恪守君臣之道,勿令再起刀兵。”

群众闻言涕泗,纷纷道:“谨尊孔公教化……”

孔巢父欣然一笑,随即又好言安抚军民,在场之人无不感泣。此后,田悦大开府库,分数万缗钱、绢帛与魏州将吏、百姓,众人随之欣喜。

魏州人心已稳,田悦心中大定,府中警戒随之撤下。当日午后,田悦又在府内单独宴请孔巢父以示答谢。因心情畅快,田悦多饮了几杯,酒醉中他突然起身,谓孔巢父道:“饮酒不能尽兴,孔公且看悦射壶如何?”

孔巢父起身笑道:“久闻仆射射艺精湛,巢父早想一见,仆射请。”

田悦心喜,遂命人取来弓箭,又于厅门七八十步外立一箭靶,靶心处置一铜壶,壶口朝向厅内。一切准备就绪,田悦张弓搭箭,弦声响时,羽箭正入铜壶壶口。

“好箭法!”孔巢父见之连连喝彩,赞叹道,“仆射百步穿杨、神乎其技,巢父今日大开眼界!”

田悦醉笑道:“悦自视勇武,若得天子重用,必效犬马之劳。”

孔巢父笑道:“仆射如此本领,若非归国,当是一好贼矣!”

田悦亦笑道:“悦叛国为好贼,归国则为功臣。”

孔巢父闻言大笑,二人一番畅所欲言,无所避讳,极是尽兴。时至日落,孔巢父见田悦已伶仃大醉,这才起身告辞,在卫从的陪护下返回了馆驿。而田悦则被府中家丁搀扶着来到卧房,随即倒床酣睡。

入夜,明月东升,鸡犬咸宁,魏州城异常静谧。在距节度使府不远处的一座宅院内,十几名年轻人聚在一起,正私下商议着什么,只听为首之人道:“仆射妄自起兵,几使我宗族覆灭,如今归了国,将财富厚赠天下人,独不给我等兄弟,如此薄情寡义,不配做魏州之主。”

说话者正是田绪,亦是魏博前任节度使田承嗣之子、田悦堂弟。田绪年方二十,性情凶恶,常一言不合动手伤人,以致人丧命。其虽数犯死罪,但田悦念及兄弟之情不忍杀之,只是杖责拘禁以示惩戒。然而田绪非但没有悔过,反而心怀怨恨,渐起杀心。加之他是田承嗣嫡子,成年后不甘居于田悦之下,亦有取而代之之意。此番孔巢父来魏州宣慰,田悦撤掉了府中警卫,今日又饮酒至大醉,田绪深感机会难得,便同族中几名兄弟及一干亲信商议刺杀田悦。

众人闻听田绪之言,亦纷纷抱怨,田绪心中称喜,趁机又道:“听说他今日饮酒大醉,诸君随我去杀了他如何?”

众人闻言大惊,他们虽对田悦有所不满,但却万万不敢生出此心,而田绪竟当众密谋杀之。众人虽不甚情愿,但想到田绪平素性情,亦不敢出言反对,仅有田绪一族侄田庆劝道:“仆射是族叔从父兄,待族叔向来恩厚,族叔怎敢生此歹心?”

田绪顿时大怒,起身指着田庆道:“这么说你不愿随我诛杀田悦?”

“若族叔执意如此,庆儿只得去告知仆射。”田庆说罢亦起立,转身便朝门口方向走去。田绪目光骤然一冷,拔出随身佩剑倾力向前刺去,田庆只感后心一凉,随即倒在血泊当中。

“我杀了田庆,仆射若知必杀我,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愿随我去者,可同享富贵,不愿去者,可速死。”田绪举着鲜血淋漓的长剑强作镇定,但双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众人胆战心惊,不敢违抗,遂抄起刀剑,随田绪杀向节度使府。

月色下,田府后院一段矮垣上,十几个人影纵身跳下,直奔田悦卧房而去。此时田悦昏睡不醒,对于刺客靠近毫无察觉,十几人轻松将门外家仆刺死,随后挺刀而入,田绪朝榻上看了一眼,确认是田悦不假,即毫不犹疑地挥刀砍下,接着只见鲜血四溅,田悦已身首异处。

杀了田悦之后,田绪并未就此收手,遂又潜入别苑,欲将田悦之母马氏、妻妾高氏等一并杀死,但他身后一追随者却劝阻道:“仆射已死,何必再伤无辜?”

田绪闻言大怒,挥刀将其斩杀,怒目道:“阻我者死!”众人不敢阻挠,田绪遂亲自手刃马氏、高氏等十余人,直到确认府中只剩下家丁方才停手。

屠杀过后,田绪双手沾满了鲜血,站在庭院中浑身发抖,心中隐隐后怕,这时他身边一人上前问道:“郎君,接下来怎么办?”

田绪大喘着气,声音颤颤道:“斩草必须除根,你派人假仆射之命召扈崿、许士则及都虞候蒋济等人过府议事,我等躲在暗处,趁机将其一并诛杀。”

左右领命,分头行事。田绪遂率其余人执刀立于田府中门之内夹道处,等候扈崿等人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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