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金书铁券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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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金书铁券

次日,仙鸣回到奉天,将怀光之言具实奏禀天子,因对李怀光有气,他在描述之时又不免添油加醋,直道怀光如何无礼不逊。德宗闻听虽然不悦,但也未怪罪李怀光,反而自解道:“怀光性直,定是受了奸人挑拨,才至如此。”德宗一番辩护既是出自真心,也是无奈之举。事已至此,未免君臣失和,必须设法打消李怀光的顾虑。经过一番思忖,德宗决定赐赠铁券给怀光,同时晋封其为太尉,使位极人臣。

主意打定后,德宗遂命有司打造铁券,并亲笔书写免死诏,诏书内容经临摹篆刻后又以金沙填字,遂成“金书铁券”。铁券既成,德宗遂以神策右兵马使李卞等人为使,使其持铁券及太尉印绶前往咸阳宣谕怀光。

自古以来,天子赐赠铁券无不是对人臣莫大的恩宠,多少臣子求之不来。但此番李怀光见到铁券不禁不喜,反而一阵惊惧,只因他想起汉高祖赐韩信铁券,却又诛杀韩信的故事。这与当下的自己何其相似!想到这些,李光怒将铁券投掷于地,对着李卞等人道:“圣上疑心怀光乎?自古人臣反,才赐铁券;今怀光不反,却赐铁券,是使吾反也!”

李卞不曾想李怀光反应如此激烈,当即有些不知所措,李怀光见其不言,冷哼一声即甩袖出了营帐,这时帐内的朔方兵马使张韶俯身将铁券拾起,谓李卞道:“天使受惊了,太尉一时置气,并无不敬之意,请天使莫要放在心上。”

李卞身为禁军都将,亦是好面子之人,此时被李怀光如此训斥,心中不免有怨气,冷着脸道:“请将军将铁券收好,本官须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说罢一拱手,便转身而去,随即率众离开了咸阳。

李卞走后,张韶便持铁券往偏帐去寻怀光,但至帐外时他又顿住脚步,迟疑了起来。就在这时,军门方向突然传来呼喊声,韶定眼看去,只见左兵马使张名振正疾步走来,且大呼曰:“太尉待天使不敬,果欲反邪!”

张韶闻言一惊,忙出言斥道:“名振,何故喧闹!”

张名振面不改色,冲着大帐道:“太尉视贼不许击,又待天使不敬,是欲反乎?太尉功高泰山,一旦弃之,自取族灭,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相争!”说着便要进帐。

怀光听到声响,走出帐来,看了一眼张韶后便将目光锁定在张名振身上,眼中虽闪过一丝愠色,却声音平和地道:“本帅不反,只是贼徒方强,蓄锐以待时机罢了!”

张名振并未轻信,又质问道:“那太尉今日为何待天使不敬?”

李怀光正色道:“李卞乃神策将,本帅不喜,因此失态,并非不敬天子。”张名振闻言信了几分。李怀光趁机又道:“天子幸驾咸阳,不可宿营而居,本帅这便遣兵修筑城隍,以迎圣驾。”

名振听其言心中大慰,拱起手道:“末将方才失礼,请太尉恕罪。”

怀光一笑释然,遂令其退了去。之后,他以迎接圣驾为名,遣兵三千于十里外筑城,几日后,城隍筑好,然而怀光却突然拔营,率主力大军开赴城中,城中三千朔方军大开城门,将之迎入,城隍遂被怀光占据。

张名振此时才知怀光用心,气愤之下,当着众将之面质问其道:“太尉乃言不反,今日缘何拔军此来?何不攻长安,杀朱泚,取功名富贵!”

李怀光一改此前态度,冷言道:“名振心病太重了!拖出去,缢死。”话音一落,左右遂上前绑缚名振。在场张韶欲出言说请,却被李怀光目光一撞,又退了回去。余众心知李怀光说一不二,皆闭口不言,任由张名振被拖出厅外缢杀。

怀光既占城隍,又杀大将,自此反心更盛。朱泚于长安听到风声,心中称喜,遂又遣使前来游说。怀光于帐中接见来人,与之密谈了半日,这一情景恰被其麾下右武锋兵马使石演芬撞见。石演芬本西域石国人,少年时投身朔方军,李怀光爱其忠勇便收为养子,多年来随其南征北战屡有功劳。今日其见怀光与朱泚通谋,不禁痛心疾首,内心一番挣扎后,遂唤来客卿郜成义,吩咐道:“太尉与贼通谋,反相已现,尔且密往奉天,将此事告于天子,请天子罢其元帅之位。”郜成义闻言大惊,但面上却不动生色,躬身领命而去。

次日,成义赶至奉天县城,然而他并未依石演芬之言去求见天子,而是来见李怀光长子李璀。当初怀光解奉天之围,德宗为表其功,便将其长子召入奉天,授予五品官。今郜成义受命至奉天,因心中畏惧怀光,不敢向天子告其谋反,便来见李璀,将此事告之。李璀闻郜成义之言,心下大惊,无可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竟会生出反心,他不曾多想,当即书信一封遣人交与怀光,向其求证此事,并劝其早日进兵收复长安。

然而李璀这一举措,竟然害了石演芬。李怀光接到其书,不仅毫无悔意,反而大怒,遂令人唤来石演芬,当面质问道:“璀儿说你遣人至奉天欲密告我谋反,可有其事?”

石演芬闻言一惊,便知事已败露,也不打算隐瞒,坦言道:“既然太尉已知,演芬无可否认。太尉与贼同谋,意图不轨,我自当向天子告发。”

李怀光见他承认,心中更怒,责斥道:“我收你为子,奈何图谋害我!今日负我,赐尔一死,可有话说?”

石演芬慨然无畏,正色道:“天子以太尉为股肱,太尉以演芬为心腹,太尉既负天子,演芬安得不负太尉!演芬本胡人,只知效忠天子,不敢有异心。今日以忠义而死,无憾也!”

李怀光又怒又气,遂令左右将之推出,枭首示众。石演芬面不改色、引颈就戮,朔方众将士见之无不惋惜。

数日之内,李怀光连杀两员大将,朔方士卒私下议论纷纷,以至人心惶惶,而奉天城中的德宗闻讯亦深为惊惧。前几日李卞回禀说李怀光骄慢无礼不敬天子,已令他感到不安,此时又闻其筑城而据、斩杀大将,心中更是忧虑。正在这个时候,内侍来报,怀光之子李璀求见,德宗稍稍一愣,遂令宣入。

李璀入殿后行过大礼,德宗即问之道:“卿此番觐见,可是因卿父之故?”

李璀对曰:“正是,臣父自受命为帅以来,顿兵咸阳不进,数杀军中大将,臣料其必负陛下,请陛下早作防备。”

德宗闻言大感惊诧,问道:“卿乃怀光爱子,怀光与朕有隙,卿当为朕委曲弥缝,而今密奏卿父欲反,是何故也?”

李璀道:“臣父非不爱臣,臣亦非不爱父与宗族,臣曾移书与父劝其进兵,早日收复长安,但无济于事,故今日不得不言矣!”

德宗又问:“朕知卿忠心,但卿父一旦获罪,卿必受株连,卿有何策可以自免?”

李璀对道:“臣今日进言,并非苟求偷生,臣父若败,臣当与之俱死,何须自免之策?且臣若卖父求生,必为天下人唾弃,陛下安能用臣!”

德宗眼中浸泪,哽噎道:“卿勿死,为朕至咸阳晓谕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

李璀伏地道:“陛下有命,臣自当前往,无论结果如何,臣必归来复命,绝不负陛下!”

德宗闻言感悦,遂命其即刻动身,前往咸阳劝说李怀光。

次日,李璀至朔方军营,怀光见其来不免奇怪,问道:“你不在奉天,何以到此?”

李璀突然伏地,怀抱其膝,哭道:“儿知父亲欲行不臣之事,故来劝阻。今父亲已位极人臣,功劳富贵冠绝天下,本应收复长安,迎陛下还京,奈何反与贼连?请父亲及时醒悟,率数骑往奉天请罪,陛下宽仁,必不会追究,且仍会令父亲将兵收长安!”

李怀光闻言大怒,斥道:“汝小子何知!吾非贪图富贵,只是畏死而已,今主上无信,汝劝我至奉天,乃是陷吾入死地邪!”

李璀泣涕不止,又再相劝,李怀光却是不听,甩袖而去。

父亲难以劝阻,李璀只得返回奉天复命,且劝天子早做防备。德宗闻其言,心中大悲,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不得不对李怀光有所防范,于是他令李璀暂且退下,随后乃召集群臣传下圣谕,令奉天各门禁严,并命各级将吏密装以待,以防不测。安排完这些,德宗不禁又想起李晟来,谓群臣道:“此前李晟数次上表揭李怀光反状,朕犹疑未信,今日果应言矣!”

百官闻言皆有同感,纷纷盛赞李晟。德宗遂传旨加封李晟为河中、同绛节度使。至次日朝会,德宗突感封赐有些微薄,于是又传诏加封李晟为同平章事,位同宰相。

诏书方传下,殿外突然有人慌张来报,道:“禀陛下,李建徽在宫外有要事求见。”德宗闻报深感疑惑,李建徽不在咸阳,来奉天何干?德宗带着疑问将其宣入,随后便见李建徽满身血迹的出现在殿内,伏地泣道:“陛下,请为臣与杨节度主持公道!”

德宗见其如此,不禁大惊,群臣亦皆失色,德宗遂问道:“惠元出何事矣?卿又何以至此?”

李建徽泣涕道:“昨夜李怀光突然袭夺臣与惠元两军,臣等猝不及防,被其所困,亏得众将士拼死保护,臣才得以走脱,然惠元及其二子遁走不及,皆为怀光所害。请陛下为臣等作主!”

众人闻言惊呼不已,德宗惊起道:“怀光怎敢如此妄为!”

李建徽又道:“李怀光反相已明,陛下宜早图之!”

德宗缓缓坐下,沉吟片刻后道:“卿且下去休息,此事朕自会处置。”

李建徽躬身拜退。德宗遂问群臣道:“事已至此,众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百官低声议论,浑瑊奏言道:“奉天方遭大难,城防多已破坏,今怀光手握重兵,若行不臣之举,恐难以抵挡。臣请陛下移驾梁州,往汉中暂避。”

德宗亦有此想法,但仍犹疑不决,便问群臣道:“众卿以为如何?”

群臣皆以为然,纷纷附议。德宗虽已认同,却还是下不了决心,最后道:“众卿所议,朕会认真考虑,三日内必有结果。”

百官素知皇帝多疑,皆不再奏言,朝会结束后,便纷纷退了去。

德宗下了朝,一脸愁容。身侧的窦文场有所察觉,小心问道:“大家可是倦了?是否回寝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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