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镇同叛 - 大唐中兴志 - 陈若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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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镇同叛

八百里外的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关东的军情奏报传到这里要比洛阳迟上二日左右,所以此刻包括皇帝在内,所有身在长安的人都尚不知晓,关东早已烽烟四起。次日黄昏,紫宸殿内格外静谧,月光透过门窗映射进来,令空旷的大殿显得更加清寂。通常此时,德宗皇帝已经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当于殿内休息,并等候晚膳。可是今日他却总觉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似感到有甚么事情将要发生。左右随身伺候的中官翟文秀见状,凑过来小心地问道:“大家是否倦了?不如小憩片刻。”

德宗放下手中的文牍,低声问道:“现在是何时辰?”

翟文秀道:“回大家话,已是戌时。”

“时辰尚早,扶我出去走走。”德宗缓缓站了起来。翟文秀连忙上前扶着,刚迈出几步,门外当值宦官突然慌张跑了进来,向天子道:“禀陛下,门下侍郎卢杞与中书舍人萧复、赵赞在殿外求见,称有紧急军情奏禀。”

德宗闻听猛然一颤,心想果然有大事发生,忙令宣了进来。卢杞、萧复、赵赞匆匆走进殿内,见到天子,卢杞当即伏地,手举一份奏表大呼道:“陛下,李惟岳反矣!”

闻听其言,德宗怔了怔,未等其作出反应,萧复亦手举文牍,声音微颤地道:“不止李惟岳,淄青节度使李正己、魏博节度使田悦也一起反了,此乃两河加急奏报,请陛下过目。”

萧复短短一句话,使德宗听得浑身打颤,他虽已料到李惟岳会反,却没有想到田悦、李正己也竞相附逆,正在他发怔时,翟文秀从卢杞、萧复手中接来奏表递到了他面前,德宗接过三份奏表,越看越气,脸上青筋微微抽动,使人望而生畏。

“速唤陆贽与姜公辅。”德宗收起奏表,对身边的翟文秀吩咐道,“另外,再去取一幅舆图来。”

翟文秀看天子脸色凝重,知事情紧急,立刻疾步出了殿门,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见两名气宇不凡的年轻官吏进了殿来,见到皇帝,伏地道:“臣陆贽(姜公辅)参见陛下。”

原来这二人便是当值的翰林学士陆贽与姜公辅,翰林学士大都是进士出身,各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官阶虽然不高,但却能自由出入禁中并常伴帝王左右,其中优秀者往往得以参与机要,负责重大诏令的起草,其重要地位不亚于外朝的中书舍人。

在这些翰林学士中,风头最盛的便是陆贽和姜公辅,他二人弱冠之年便高中进士,而今还不到三十岁,却已是天子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时常受到召见。此时德宗召二人来,一者欲令二人参与商议,二者是为其事后起草征伐诏书。

德宗道了声平身,二人刚刚起身,便见翟文秀引着两个随行的小黄门走到殿前,合力将一幅一人多高的舆图伸展开来。

德宗走到图前,端详了半晌,开口说道:“邢州、临洺扼守太行,乃战略之地,绝不容有失,着令河东节度使马燧起兵马三万驰援,此外再传檄洛阳,令李晟率神策军会合马燧、李抱真一道讨伐田悦。”

众臣伏身领旨,随后卢杞又奏道:“陛下,成德以北便是幽州,不如就令幽州节度留后朱滔率兵南下讨伐李惟岳,如此魏博、成德两镇便不足为惧矣。”

德宗看着舆图点了点头,正要下令时却听萧复道:“臣以为不妥,朱滔城府极深,对朝廷并非一片忠心,不可重用,请陛下三思。”

卢杞闻听急忙反驳:“萧舍人何出此言?朱滔自任留后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曾有过二心?况且朱滔与李宝臣素有嫌怨,陛下若能立其为节度使,命其出兵成德,其必奋力前驱、肝脑涂地,如此李惟岳指日可平矣。”

萧复还想再言,德宗却已开口道:“卿所言有理,便授朱滔节度使,令其率卢龙军南下征讨李惟岳。”

萧复无奈,只得领命道:“臣尊旨。”话音一落,同为中书舍人的赵赞上前道:“李正己屯兵埇桥,阻断江淮漕运,同时又陈兵曹州,对以东之汴州、宋州等地虎视眈眈,臣以为其是有意向朝廷示威,请陛下下诏征讨。”

德宗未及表态,姜公辅突然上前,拱手奏曰:“臣以为此时不宜讨伐李正己。”

德宗闻言不免有些意外,问道:“正己与河朔二道沆瀣一气,威吓朝廷,不该讨乎?”

姜公辅道:“李正己割据多年,向来不听朝廷号令,即使今日不曾与二镇勾结叛乱,陛下也不能轻易宽赦之。然今朝廷须全力讨伐河朔二镇,只有在魏博、成德平定之后,方能腾出手来对付李正己。否则同时征讨三镇,不仅朝廷军费开支巨大,且取胜之日亦遥遥无期矣。”

德宗对着地图思忖了片刻,道:“卿所言固然有理,但正己如此肆意妄为,已令河南吏民骚然,朝廷岂能无所作为?”

“陛下且听臣细言。”姜公辅躬身上前,指着舆图谓天子道,“李正己阻断漕运,无非欲使关中缺粮,从而迫使朝廷罢兵,陛下可暂且变更漕运航道,令贡船改走涡水。至于其陈兵曹州,亦不足为虑,陛下且看,曹州北、西、南三面分别为滑、汴、宋,三州皆属永平军,由李勉镇守,无须过分担心。今可分宋、亳、颍为一道,以宋州为治,与永平军互为犄角,共同钳制淄青,则河南可以无忧矣!”

德宗听其分析,深以为然,颔首曰:“此不失为权宜之计,便命宋州刺史刘洽节制宋、亳、颖三州,建号宣武军,再令永平节度使李勉为河南诸州道都统,以防范正己。”

众臣齐拜圣明,余音未落,门外匆忙跑来一人,原来是殿外司职宦官,只见其伏地道:“陛下,中书省有紧急军情奏报。”

话音方落,殿内骚然,德宗心捏到了嗓子眼,连忙掠起奏表,片刻后即脸色大变,身子不由得向后倾了半步,手中文牍亦滑落在地。

“大家……”翟文秀忙扶住皇帝。萧复捡起奏表,只看了一眼便大惊道:“梁崇义亦反矣!”

群臣一片哗然,面面相觑,卢杞从萧复手中拿过文牍,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拱着手道:“陛下,梁崇义早有不臣之心,其此时南侵荆州,必是与田悦、李惟岳等人串通一气,请陛下遣兵征伐。”

德宗一脸激愤,厉声斥道:“朕待梁崇义不薄,其负朕何深!”

众臣见状齐齐伏地道:“陛下息怒。”随后陆贽躬身奏曰:“梁崇义懦弱少谋,不足为惧,只需令江淮诸道出兵征讨即可。”

德宗闻言颔首。卢杞又奏道:“四方出兵,须设统帅,请以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为招讨使,率诸道兵马征讨梁崇义。”

“李希烈?”德宗小声念着,一只手已经指在了舆图上的淮西镇治所蔡州。还在其思索之时,陆贽突然奏道:“臣以为不妥,李希烈生性贪婪,觊觎襄、邓七州已久,若令其平叛,只恐引狼入室,请陛下三思。”

“陆学士言重矣,”卢杞闻言反驳道,“李希烈非是觊觎襄、邓土地,而是见梁崇义心怀不轨,欲替陛下出兵征讨而已,如此忠贞之臣朝廷焉能不用?且淮西与山南东道土地相接,令希烈出兵平叛也可避免劳师远征,请陛下明鉴。”

德宗听着微微点头,轻声道:“卢卿此言不错,先前李希烈便曾上表请命征讨梁崇义,朕若是早从其言,必不会有今日之祸。”说完正色道:“传诏,加封李希烈为汉南招讨使,率江西、荆南、剑南诸镇兵马征讨梁崇义。”

“陛下圣明。”卢杞欣喜,躬身领旨。

“陛下……”殿内刚刚安静下来,门外的司职宦官突然又跑了来,众人见状全都捏了一把汗。德宗惊诧地问道:“又有人反乎?”

那名司职宦官伏在地上,抬头禀报道:“不……不,是杨炎杨相还京,于殿外求见。”

德宗闻言松了口气,但听到杨炎回京却无半分喜色。翟文秀上前指着司职宦官斥道:“杨炎求见,你只管来禀报就是,何以如此慌张?若是惊到陛下,该当何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司职宦官吓得连连叩头。

“罢了,”德宗声音硬硬地道,“宣杨炎进殿。”

司职宦官急出大殿。少顷,风尘仆仆的杨炎便步入殿内,见到天子当即拜曰:“臣杨炎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德宗起步回到上位,侧目看着杨炎,不冷不热地道:“平身罢。”

“谢陛下。”杨炎站起身,随即拱手奏道,“陛下,臣闻梁崇义叛乱,愿请命率军征讨,请陛下恩准。”

“不必了,”德宗一口回绝,冷冷地道,“梁崇义罔顾君恩,其罪难恕,朕已遣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率诸道致讨,卿便不必费心了。”

“李希烈?”杨炎听此三字,脸色顿时大变,似是听到豺狼恶虎之名一般,急声道,“陛下万不可任用李希烈,此人狼戾无亲,无功尚且屈强不法,若是此番平了梁崇义,必然恃功邀宠,届时朝廷将何以制之?”

闻听其言,德宗顿生不悦,这倒不像针对其一番言论,更像是针对杨炎本人,杨炎刚离开襄阳,梁崇义便树起了反帜,德宗虽口上未言,心下却早已将罪责归于其身,遂用质问的语气道:“依卿所言,何谓狼戾无亲?何谓屈强不法?”

杨炎道:“李希烈乃是李忠臣养子,忠臣视之如己出,恩不可谓不大,然希烈却将其逐出淮西,自己取而代之,此人对其养父尚且如此,对朝廷岂无二心?”

德宗闻言愈加不悦,只觉得杨炎是在袒护梁崇义,但是杨炎所说确是不争的事实,他竟无言反驳。卢杞瞄了眼皇帝的表情,上前道:“杨相此言谬矣,李忠臣被逐乃因沉迷酒色、不恤士卒之故,李希烈大义灭亲,乃是顺应人心之举,且希烈坐镇淮西以来,一向尽忠职守,长怀报效之心,前番梁崇义拥兵自重、耀武扬威时,其便上表请命讨伐,若非杨相极力反对,坚持遣使前去抚慰梁崇义,事何以至今日之地步?”

卢杞话中带刺,含沙射影。杨炎闻之,心中顿生怒火,指其面门大声质问道:“卢杞,尔此言何意?”

卢杞见他怒形于色不禁窃喜,佯作平心静气,淡淡地道:“梁崇义先前虽然怙恶不俊,却也只是拒纳赋税,不肯奉命入朝而已,可是杨相此去襄阳一番劝抚,其却与田悦等人公然举兵反叛,事有如此巧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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