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娘家房子
39、娘家房子
徐炎说,市场越来越规范,赚钱也变得透明,对他来讲反而压力更大。我看他总是忙,总不着家,不是在工地,就是在陪客人。他说太累了,但是不做吧,就意味着退出。他承担不起退出的结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时也有些怨言。特别那次,他竟没回来,只顾着帮人家接新娘子。
现在新人结婚不像以前,有一辆轿车就很有面子了,现在年轻人结婚,要清一色的同品牌高档车,组成一个很有气派的婚礼车队。我们这里出镜率比较高的有全进口的宝马车队和奔驰车队。徐炎有一次帮朋友的忙接了一回新人,认识了一个姓夏的小老板,聊得好,对方加了徐炎的微信,说他有个奔驰车队,希望徐炎到时候能帮帮忙。徐炎说没问题。
我出事的那天,是星期六,他说夏老板叫他去帮个忙。前一晚,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打他电话好像就说他在外面,明天一早直接去接新娘,从家里出发路远。没等我再问,电话就挂了。再远能有多远呢?难道很远的地方有人结婚,夏老板都会去吗?
早上我正在搞卫生,儿子要到下午三四点才放学,搞完卫生还得去买菜。
电话响起了,一看是我妈的。电话里我妈还没说话竟然先是哭腔。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妈,怎么了?不要哭,慢慢说。”
“你弟,你弟宝林……你弟宝林他老婆秋美和他儿子……”
“他们怎么了?”
“他们打我!”
什么?我让自己先冷静,问:“怎么了?为什么打你?不要哭,慢慢说。”
“他们现在来找你了,你快躲起来,秋美和她儿子要来打你了。”我妈抽噎着。
“打我干嘛?你慢慢说。”
我妈终于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弟宝林和弟媳秋美把他们儿子带走后,入学在他们住地附近的一所公立学校。初一还没读完,就又被学校劝退了,说白了就是开除。十多岁的孩子不读书怎么行?可是私立学校太贵,他们就来找我。我也没什么人脉资源,着急之下就去找邵校长,那年邵校长还在我们学校。她帮我联系了新陶中学。虽然路远点,但是好歹能读书了,为此我让邵校长帮我邀请了中学的领导和侄儿的班主任学科老师在酒店吃了餐饭,送了点水果,花了大几千。这些我也没跟我弟两口子说,不然我弟媳又该说什么了。他们在城里,这些人情世故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我那侄儿读了半年,他的班主任找到校长室,校长找邵校长找我,要求我把我侄儿领回去。他们说就算孩子成绩再差,他们也不怕,怕的就是我侄儿这样……班级其他学生受教育的权利得不到保障,万一出了人命,学校出名了,班主任开除了,所有老师都连带了……
这次侄儿被他妈妈带回去后,我妈说我弟媳怪我没尽心尽力,说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这点关系都摆不平。弟媳倒也神通广大,把他送到一所职业学校读了半年,算是拿到初中的毕业证了,接着不是在家里玩游戏,就是和社会上的一群人出去混。
这一混就是两年多了。这一下子突然开窍了,说要买辆车跑滴滴。夫妻俩手上没那么多钱,弟媳就说可以把刚造的房子卖了,他们一打听,按当时的市值可以卖到几百万,就立刻赶回家向我妈要土地证等权属证件。
我妈以前就担心他们夫妻会卖了这幢小楼。她在我面前叨叨不止一次了,我觉得我弟这里长大的,不至于把房子卖了,弟媳妇和侄儿是说不准,但也不好多说。我妈说她问过了,房子给我一点,他们就卖不了了。我想这也对,不然他们卖了房子,我妈就没有家了,还有我弟将来也是个问题,我妈很多次告诉我弟媳妇要和我弟离婚,都已经找好下家了,是我弟一直不肯。万一卖了房子,我弟老了怎么办?我侄儿那样,我弟弟不见得能靠的牢。
我说这得有司法证明才有效。
后来我妈告诉我,她去了公证处立了遗嘱,说建造房子的钱是我的,房子的1/3是我的。我想这1/3给我没用,将来我妈走了后都给我弟,那我弟就有个基本的保障了。然后又把一本什么证放在我家楼上,说我弟和弟媳很会翻找东西,放在她家里太不安全。我嗯了一声,但也不知道她放在哪里了。但遗嘱放哪里了,我没问。
这回,弟媳和侄儿兴匆匆赶回去问我妈要房子的权属证件,我妈不肯给他们,我弟媳就骂我妈,侄儿大声呵斥我妈,说再不拿出来他就揍我妈了,我妈以为这个她从小一手抱大、一头睡大,一饭喂大的孙子,怎么都不会打她的,结果撞枪口上了,不但打了,还打了我妈两个耳光,推倒地上后,母子俩开始洗劫,我妈省吃俭用的几百块现金被翻出来了,那份遗嘱翻出来了。
一看遗嘱,母子俩怒火中烧,立刻往我这里赶,说我想要他们的房子,他们就要我好看!弟媳妇说要先打我一顿再说。
我妈要我去避避。我有什么好躲的?再说事情总得摊开来说清楚。
接到弟媳电话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在附近酒店大堂等他们。其实我也怕他们,我一个人在家里面对他们这样的人,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到公共场合,就会有起码的保障。酒店大堂吧零零星星有几个男人在喝茶谈生意。
我点了三杯茶,但他们母子坐下来直接就向我开火:“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姐,你有当姐姐、刚姑姑的样子吗?你凭什么要我们的房子?”
我本来想和他们好好说说我妈当时这么做的初衷。但他们说的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也生气了:“你们好,对我妈好,这房子都是你们的,不然你们去问问法律,我有没有份。”
弟媳一听这话,倏地站了起来,使劲拍起巴掌,大声喊:“大家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做姑姑的要到娘家去抢她侄儿的房子啦!大家来看,这个不脸的bz是一小老师,叫韩燕林……”本来非常安静悠闲的大厅立刻回荡着弟媳妇叫喊声巴掌声。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这里。
我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场面,又气又急,指着她:“你把话说清楚!”
侄儿啪的打掉了我的手:“你在用手指着我妈,我把你的手指头拗断,信不信!大家看就是这个女人,还是当老师的。”
我气得发抖,我想,和他们争辩毫无意义,我把这一幕拍下来。我拿出手机,刚对准他们,侄儿扑就过来,抢过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碎成网状了。侄儿还不解气,冲上去狠狠跺了两脚,狰狞的看着我:“你拍,叫你拍!你这个bz!”
我愣了好几秒钟,跑到吧台,请求吧台服务生报警;她们大概以为我就是弟媳母子嘴里说的坏女人,没人理我,我只好再次请求:“有座机吗,请让我报警!”
“没有!”吧台里的小姐冷冷地拒绝。
看弟媳母子追过来,还在骂我,我转身向大门口走去。侄儿很快拦住我:“你这个bz,今天的事没处理好你想跑?”她掐着我的脖子往前走,我很快被按在玻璃门上。弟媳追上来:“想抢我们家的房子,打她,问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抢!抢侄儿的房子,问问她要不要脸,打她脸!”
我不觉得脸和脖子痛,我觉得心痛,气得痛,被侮辱的痛。
侄儿抬起脚踢中了我的下身,那样子就像影视中的武打戏一样。弟媳大概是怕出事,侄儿第二次抬腿要踢的时候被她拦住了。我眼泪流下来,但我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我哀求:“谁帮我报个警啊!”
“你还想报警!”侄儿又冲过来,“你个烂bz!”
“报警我们会怕你吗?”弟媳妇指着我,“那我就让更多的人看看你做姑妈的到娘家跟侄儿抢夺家产的。我们等警察来。”
我的手机已经烂了,吧台冷漠不睬,我无助的看着远处大厅里无动于衷看热闹的茶客:“谁帮我报警!哪位能借我手机?”
“你要手机吗?”侄儿狰狞的笑着,捡起那台碎成蜘蛛网的手机,用力摔在我脚边,“给你,你拿啊!烂bz!想抢我的房子?做梦去吧!”
这时,弟媳的手机响起来,我听弟媳对电话嚷嚷:“用不着你来!谁跟我们作对,就要谁好看……你闭嘴,懂什么……好了,我有数,还要你来教?”
我记不清他们母子是什么时候扬长而去的。我捡起摔烂的手机,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了好久,直到流不出眼泪了。衣服第一粒扣子扯掉了,头发散了,鼻血已经止住了。鸟从前面飞过,是对我哀叹还是嘲笑。我穿上鞋子,回头看看吧台上若无其事的美女和大厅里依然悠闲喝茶聊天的男人们,人啊,遇到危险麻烦的时候,别指望谁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代人只做锦上添花的事,雪中送炭的故事太远了。我的心凉透了,痛极了,我缓缓起身,蹒跚着回家。
镜子里的我很丑很惨。我用冷水洗去脸上的尘土血渍,我换下衣服,创可贴细细地贴在伤口上,然后我找出另一部换下来已经不用的手机,找出充电器充上电,接着从破手机里小心地取出电话卡,塞进旧手机里。还好,还能用。
我先给徐炎打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哭的说不出一句话。徐炎听我哭了会儿说:“我这里很吵,等会儿再说。”他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抱着手机哭的天昏地暗。
电话响起了,我以为是徐炎打回来了,一看是我弟。我气急了,没接,电话不依不饶的一直响,我接起来喊道:“你要干嘛?你老婆儿子赶来打我,你要做什么?”
“对不起姐姐,我刚才有生意在做,对不起,我现在过来看你吧?”
“不要看见你们家的任何人!”我大声嘶吼,“不要看见你们,我要去报警!”
“姐姐,我道歉,别报警了,对不起,我让我儿子道歉。”
我挂了电话。
我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直到傍晚,徐炎才打了个电话。我委屈的流着眼泪简单的说了一下经过,那些最恶毒的话我都省略了。徐炎不耐烦的说:“你娘家的事,不要跟我说,心烦。晚上走不开,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