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丈夫很忙
35、丈夫很忙
那时候徐炎已经让养父母的儿子刘德宝跟着他,让他做上了小包工头。徐炎是生父母起的名字,养父母家给他起的名字是刘德才。我嫌这名字太土,从不用这个名字。
不管养母待他如何,徐炎对他的养父母一家还是有目共睹的,还是有感情的。有的人,他对身边的任何人,如父母兄弟朋友甚至一面之交的素昧平生都是很好,唯独对自己的妻儿却不上心,问题是他们自己从不觉得自己对妻儿不够好,同样,别人对他不好,他们可以很快释怀,但是妻儿若有一点不满足,他们就会非常气愤。我有时觉得徐炎也是这样。
曾经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养母的白眼曾让我们难过。那时徐炎开店亏了,想趁年节清仓处理店里商品,我学校上班走不开,想让养母帮我们带两天孩子。养母说她没时间,我们给了她50元钱,她才高高兴兴接过孩子。但是第二天我们去接孩子的时候,一袋子的没有洗过尿布塞到我手里,一股浓浓的味道让我低下了头。
那时,徐炎弟弟刘德宝在当地乡镇企业有一天没一天的上着班,收入不高。刘德宝嚷嚷着不愿意上班想去大城市打工。后来出去闯荡了半年回来,没有赚回分文,还往家里拿了一笔钱,只是这次回来后不再提去城里打工了。
20岁,刘德宝谈了个女朋友,养父母高兴得什么似的,可是不到一年分手了。一年后又认识了一个外省的女孩。女孩总拿刘德宝和前男友比,有些摇摆不定。那会儿,我们刚买了二手桑塔纳,不久后,徐炎组织策划了一场求亲仪式,一群人开了两辆私家车,后备箱装满了各种礼品,翻山越岭来到邻省大山深处,给足了女孩面子里子,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准弟媳妇有个妹妹,比徐炎小了近10岁,长得那真叫漂亮,在她们的省城打工。姐姐定亲,妹妹也回来了,徐炎说弟弟这个小姨子很聪明很健谈很漂亮。
接下来徐炎又负责洽谈安排弟弟的婚礼。彩礼徐炎拿出了一半,对方热热闹闹的把女儿嫁了过来。小姨子送姐姐嫁过来后,就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也来过我家。徐炎说,这漂亮的小姨子好像对自己动了心思,就把她带家里来看看,断了人家的非念。我尽自己能力招待、陪聊。后来小姑娘转念找徐炎谈起了生意,向徐炎推荐起货车。徐炎和我说起,我看得出他没有这个想法,但是面对美女,又怕失了面子被人小看,有点纠结。
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来他是怎么解决的,我也没问,反正我知道他们没有再联系了。
刘德宝婚后第三年孩子出生了。有了孩子,开支就大起来,那会儿徐炎的生意越来越忙,虽然忙但还是会经常去老家看看。徐炎看他们小两口有时为钱争吵,就打算带上这个弟弟刘德宝一起。我说:“你弟弟从小娇生惯养,自由惯了,跟着你能做什么?到工地当工人肯定是不行的。”
徐炎说:“我知道,我怎么会让他像工地上的工人那样呢?我想过了,让他管工地,慢慢地学一点技术,以后让他做小包工头,就从我这里报一些工程给他去做。”
“好是好,但是他文化不高,肯学吗?”
“这个要什么文化,只要肯干,能懂业务,能把工人管好就好了。德宝这人是很聪明的,只要他愿意学,肯定学的很快的。”
徐炎和他养父母以及弟弟弟媳一谈,大家都同意。但是养母还是有些担心,徐炎知道养母担心什么,说:“妈,小红,我会给德宝保底工资的,保底工资不会低于在我们这里的乡镇企业工资的。”养母终于笑了。
徐炎让他弟弟每天到工地巡查,安排工人的工作,同时照管好原材料,有时候还会代替徐炎向甲方应个卯。不久后,徐炎就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说这个德宝真是活宝,一天到晚玩游戏,有一次竟在网吧里过了一夜。
最让徐炎生气的竟然是他把原材料给偷偷卖了。徐炎发现后问他,他挠挠头说,手下有个小包工头和他不睦,他指出小包工头浪费材料,小包工头不听他的,就想,与其让人家这么白白浪费了,还不如让自己卖了换点钱花。没想到干第二次就让小包工头举报给了徐炎了。
徐炎实在无语了。想来想去,决定提早让德宝做上包工头。徐炎把一个小工程按最高标准给了德宝,然后帮他再去和小小包工头谈判,签订协议,最后亲自把所有工人接到工地。徐炎叮嘱德宝:“现在你也是老板了,是亏是赚看你用不用心,你这样如果赚不到钱,全世界没有赚钱的地方了。注意安全,工人的安全管好,质量管好,你就是个成功的老板了。”还好,这回刘德宝倒是没让徐炎失望。这大概就像范仲淹当时为了鼓励西北边陲百姓的战备能力,银子挂在树上,谁能射中归谁,老百姓积极性自觉性调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兵来能战,兵退能耕。徐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范达人这一招,管用。
进入21世纪两年后,我们搬进了新房。两年前付定金的时候,徐炎一百个不乐意,但我还是想换房。原来的房子也不是不好,就是小了点,现在儿子大了,我妈来了,就只能和我儿子睡一个房间,再则,房子旧了,就像人老了一样有很多问题,比如木质的墙角线里、厨房柜子里,会爬出蟑螂、蚂蚁。这些小东西无法消灭干净,它们总是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骄傲嘲笑我黔驴技穷,我想,新房子也许就没有了。另外,好多同事也换新房了。
徐炎就是觉得有房子住还要买什么房子?他不肯出钱付定金,我就把自己手头所有的钱凑在一起,连打牌的千把块“基金”也凑在一起,付了两万。徐炎知道了,脸色有点阴晴不定。他知道我没钱了,他说他手头的钱要用来换车的,那辆桑塔纳他已经跑了二十多万了,新车买来没有车库的话,他是不同意的,除非新房能有车库,他才会和我一起去付首付。
于是我经常跑到售楼处打听,终于我定的那幢楼有人说车库要价太高放弃了车库,我立刻报名,兴冲冲地打电话告诉徐炎。电话那头,徐炎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三个月后交首付款,那时房价已经三四百了。
楼盘建得很快,我一有空就往这边跑,终于等到了交付。那时房价已经涨了将近一倍了。那时我的工资还不到两千。
事实上进入两千年,房价一直亢奋,在前进。
我们搬进去的时候,和付首付款的时候相比,已经涨了两倍多了,差不多近三千了。那时我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因为买的是复式结构,又让人以为我们是有钱人,着实觉得有面子。这接下来的二十年,看身边的人,不是在买房,就是在买房的路上,房价也就这样由绿皮火车改签成了高铁动车。
我们搬新房这年,德宝已经做了两年多的小包工头了,他说为了跑工地拉材料想买一辆面包车,徐炎支持。我们搬进新房在酒店办了酒席,养父母一家坐了满满当当一桌,但是养母说是一家人,不用上礼,后来是弟媳在我们挨桌来敬酒的时候塞了一个红包。也是从那之后,每年过年,养母能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小红包压压岁。
和搬新房同时进行的,是换车。徐炎一开始是想换一辆好点的,比如奔驰,我劝他低调点,我们去看了奥迪,算下来按揭的压力很重,最后就买了日产的本田。那圆润的流畅线条,我一个不懂车的也很喜欢。
房子按揭加上汽车按揭,我担心徐炎有压力,我说房贷一人一个月,大家都可以有喘气的时间。徐炎同意。这,大概就是原配和再婚的区别吧,多数的原配会主动去分担对方的经济压力,而多数的二婚夫妻,更多是考虑怎样让自己的个人利益最大化。
那些年,我的工资悄无声息的涨了,而徐炎的工程却做得敲锣打鼓,他的新车,一年里程六七万,简直赶上了出租车了。
忙,终归是好的,就算有时候没忙出结果来,但有奋斗的目标,人就会有精气神。那些年,徐炎自己开公司,后来和几个朋友合伙。合伙开公司虽然很难,但是人脉广,生意做到附近的几个省。
徐炎告诉我,他们公司要新招一名办公室主任兼财务,结果报名应聘的来了三十多个,最后他和合伙人只留下了一个条件中上的小姑娘肖娜。
徐炎说,这姑娘不小了,已经二十七八岁了,一米六,长得也一般。我让徐炎拿我作对比,徐炎说完全不同的,她偏丰满,比我高,没有可比性。我开玩笑问:“你可别喜欢上人家。”
“怎么可能?没长在我喜欢的点上。”
“你喜欢的是怎样的?”
“不就是你吗?”
那时儿子五年级了,成绩有些起伏。所幸这个学期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负责任的老教师郑老师,我儿子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她非常耐心细致,但凡作业没订正,她就会像蚂蟥一样叮住不放松,直到孩子完全弄懂;她对孩子们眼里满满的是包容宠溺,她不骂学生,但学生在她面前就是不敢胡来。我儿子的成绩逐渐稳定下来。她和另一位教数学易老师的风格完全相反。易老师一个眼神就让孩子吓得不敢动直哆嗦。甚至家长在易老师面前都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一年后听说邵校长想挽留郑老师,郑老师淡淡地笑着拒绝了,她说女儿怀孕了。我们也很遗憾,但又默默祝福她。
五六年级的男孩子正开始有自己想法。我儿子虽然比别人家儿子懂事乖巧,但是那也得我在他身边,我的视线几乎悄悄地覆盖着他,我知道孩子知道的。所以有几回徐炎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公司,要不要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吃饭,我都拒绝了:“你看,儿子要学习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他们喝酒聊天唱歌吹牛,我无法融入,对他们来讲也是煞风景的事。再说与其傻乎乎的看着人家乐呵自己无法加入,还不如和牌友们切磋一局呢。
徐炎问了我两次后,就再也不问我了。但是他回来会跟我说一些公司的事,说的多的就是合伙人所说所做以及他的私生活。徐炎说合伙人的老婆开了一家服装店,很会玩,两夫妻理念超前,孩子交给老人,各玩各的。有一回徐炎从合伙人老婆店里给我买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花了1500,我看了看,款式面料都一般,做工粗糙也不是什么品牌,估计批发价不会超过200。
另一个被徐炎常挂在嘴边的就肖娜。一开始说她一个大学生,字写得不好看;后来说这姑娘话倒是不多,有时候一句话能把人噎死……徐炎吃饭时说,睡觉了也会说一句肖娜怎么怎么的。对徐炎说的这些,我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第二年a省有个工地进场了。徐炎说,这单业务大,他得多去几次,亲自盯着,所以租了一个套房,省得去开宾馆。我也没问他价格,其实后来想想,租房三千多一个月,住宾馆两三百一晚,有人打扫卫生,还提供自助早餐,一个月徐炎顶多住了十来天,性价比肯定是住宾馆好。但是我习惯于徐炎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从不质疑。
后来徐炎告诉我,肖娜要跟他一起出差,为了节省开支,就住在他租的房子里,反正有三个房间。出差是工作,那就去呗。我也没问。我忙着呢,儿子、学生,同事……这是我的全部。邵校长要我开一节公开课,我不想试教,感觉试教太假,像演戏。课堂教学有的时候需要激情,需要一些意外的惊喜。试教多了,这些东西都会湮灭。但是邵校长的意思应该试教,我答应了,但是我看出邵校长眼里的不满,也许她觉得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有些烦躁不安。
第一次试教结束那天,徐炎回来了。我记得他这一次出差好像有五六天了。晚饭后,他看我开始收拾厨房,说:“你别看肖娜还是个没结婚的姑娘家,烧的菜还不错,特别是刷完刷锅,洗得很仔细,她擦过的锅盖闪闪发亮。”
“你们还自己做饭?”
“省点钱嘛。外面吃又贵又不好吃。”这个理由很充分,只是那一刻没来由的出现一个画面:一个炒菜,一个洗菜;一个洗碗,一个擦桌……我使劲摇摇脑袋,终于把这个不合时宜的画面摔倒角落里:徐炎说过了,他不会喜欢肖娜的,就算帮他打个下手,也是朋友而已。我为自己那一刻的不信任而自责。徐炎回来了,那么肖娜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我不知道,也没问。因为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些。
徐炎每隔一阵就会和肖娜去a省出差,也会跟我说一些趣事。我又一次很好奇:“你和一个年轻女孩住在一起,一起吃饭,吃完饭你们会做什么?”我想象中是不是就像现在我和徐炎这样挨坐在一起看电视抢遥控板。
“你是不是多想了?吃完饭就各做各的事。”
具体是什么呢?我没问,怕徐炎认为我在审问他。但是我倒是想过请肖娜吃个饭,我想看看这个几乎三天两头被徐炎挂在嘴里的小姑娘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徐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