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晓晓的路
33、晓晓的路
下班回家像打仗。
我炒了一个蔬菜,热了一下昨晚吃剩的几块鸭肉,晚饭就开吃了。还没吃完,有人敲门。儿子以为是他爸爸,急着去开门。门外站的是班里一位叫陈橙的学生妈妈。她提着两盒水果。
陈橙是一个可爱的女生,她不是那种唧唧喳喳的女孩子,有些娇羞,个子高高,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完全继承乃母优点。事实上,她母亲更漂亮。她母亲姓范,大名晓旭,因为嫌这名字难叫,大家都叫她晓晓。晓晓三十多岁,这年纪的女人,正是花儿绽放的最艳丽的时刻。后来知道她和我同岁,只是可能是她的遗传基因特别优良,晓晓在我印象里始终那么漂亮耀眼,哪怕后来在奔六的路上,也还是少女感十足。
和晓晓相识,始于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关系,慢慢的,岁月的大浪拍打到沙滩,把我们冲到了一起。
晓晓的父亲是乡村教师。晓晓的童年时光也和我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她的父亲范老师只因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农活颇受乡邻耻笑;不服气的晓晓十多岁起就半农半读地初中毕业了,为了争口气,她像男劳力一样割稻种田挑担子。生活的重担没有压垮她,她反而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后来他父亲回到教师队伍,晓晓也招工进了厂,妹妹考进了卫校,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安稳向阳。晓晓的爱人是她父亲的学生,名字就叫向阳,是她父亲做的媒。晓晓说她父亲觉得这小伙子淳朴实在,是能把女儿托付的人。我看到过他爱人,和晓晓一样,高个子,身材颜值都在线的那种。他笑起来有些许腼腆,可能陈橙有遗传到了。
晓晓和我说起这一段,有些感慨,在她的意识里,父亲看好的人自然不错,另一方面,那时候女孩子若和哪个异性多聊上几句就会被人看成在找对象了。记得我们村有个姑娘,人家给她介绍了几个小伙子,姑娘去看了,但一个都没看中,结果就到处流传说姑娘品性不良,作风不检点。在那时的人看来,介绍对象,只要你去看过了,就仿佛是同居过了。所以那时的女孩子不会轻易答应媒人去相亲,也不敢随意的过多的和异性聊天开玩笑,那是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晓晓也是一样。和男孩见了几次面,觉得父亲说的挺在理,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了。
九十年代赶上下岗潮、下海潮。晓晓从单位回来后,在老父亲的支持下决定自主创业,她想办一个包装厂,门槛低,投入也不算大,自己先小打小闹开始。丈夫有些犹豫,虽然投入不多,也得小十万了,这在当年算得上大额了,自己在厂里给老板开车,也算是“白领”,每个月不过两千。但是晓晓没有犹豫。
晓晓说,办厂遇到的最小的难题是租房。她把地址选在农村老家,说起来都是乡里乡亲,平时也很客客气气的,总是说“我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侄女儿你要用,说一声就行。”晓晓是当真的,就想着:我不白用人家的房子,这偏僻乡下的房子我用了就给到租金。可租金是多少呢?人家说:“没事没事,你随便给。”但是就不给你个数;晓晓按自己了解到的行情去商量,对方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但不给钥匙不跟你签合同。没办法,重新再找,租用手续办了,原先的那家就跳出来使绊子,指责晓晓,说晓晓一女许两家。晓晓顾及同一村上住了那么久,就耐心解释,没用。丈夫也不理解晓晓,说可以多等等,晓晓说,她可以等,但时间机会不等人,租个房子就这么拖泥带水,这个厂办起来要到猴年马月?
承接业务是最大的考验。
跑到小厂,人家先看价格,砍到肉里,还得赔着笑脸跟在后面;跑去大厂,人家连门都不让进,晓晓就在厂门口候着,传达室看门的大叔都得陪着十二万个小心;稍微有点意向,就跟在人家后头抢着买单结账,有时还得陪吃陪喝,酒喝到吐。
一开始,晓晓只想买几台塑封机,投入小一点。但是这样的话,包装袋的信息得去找厂印刷。去找了两家小的印刷厂,晓晓决定干脆一锅烩一起干了。就这样,从小打小闹开始,慢慢变大了。
第三年,晓晓的包装厂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她老公也辞职到厂里负责管理生产。
那天,晓晓前一天刚接下了一个大单子,心情挺好。晓晓的父亲范老师提醒晓晓不要只顾着工厂,要抽时间关心女儿的学习。晓晓本来想和爱人一同过来,结果她老公电话里说有事走不开。
晓晓看看我们母子的晚饭,说:“韩老师,你一个人随便吃点也就算了,你孩子正在长身体,怎么吃的这么随便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也是偷懒。我知道她当然不是为了考查我的晚饭而来,就聊了些她女儿的学习状况。陈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家长都是望子成龙的,特别那时的家长,佛系的并不普遍,就算心里想的是我家孩子学习成绩不好,那就算了,只要健康长大。但是他们极少会把这句话当做很光荣的宣言勇敢地昭告世界,也不过悄悄地自我安慰而已。
后来晓晓还给我儿子买过一套衣服,我也买了一套小女生的公主裙回赠。再以后就没见过她,后来五年级的时候陈橙转学了。
而那几年,晓晓历经劫难,差点没命。这事我后来才知道。
有句话说的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可能对大多数男人来讲是适用的。至少对晓晓的老公向阳来说就是这样。晓晓只顾着业务的扩大,忙得三天两头跑在外边,等她听到别人提醒,查了工厂账户,又发现账上已经没钱了;她动用了很多关系,了解到这事还和另一位朋友有关:工厂业务扩大,厂里买了面包车和货车,还给自己添了坐骑,这就结识了修理厂胡老板,吃过一两次饭后,晓晓老公向阳就和胡老板成了朋友,胡老板比较爱玩,去歌厅酒吧时会约上晓晓老公。小小老公就在那时认识了女方。
女人叫丽丽,来自于h某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28岁,比晓晓老公小了12岁,一个孩子五六岁,认识了向阳后带着孩子和原配闪离了。晓晓思量再三,她找到丈夫,晓之以理,只要丈夫回归家庭,她既往不咎。向阳沉默不语,任凭晓晓怎么说,就是不开口。晓晓没办法,找到那个叫丽丽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除了年轻并不漂亮,她冷冷地看着晓晓:“你不用跟我说什么,他如果不愿来找我,我也不能逼不了他。”
晓晓看她眼睛里的嘲讽和胜利者的骄傲,气得想甩她两耳光:“我老公的事我会和他处理,现在是和你在谈。请你摆正位置!”
“这话说的!我和他的事我和他处理,你和他之间怎么处理,我管不着,我摆正什么位置?”
还没等丽丽摆正位置,向阳闻讯赶来,一把拽开晓晓,把丽丽拉入怀里:“她有没有怎么你了?”又转身对着晓晓:“这是我和你的事,你找人家干什么?”小小看到丽丽看到向阳的瞬间换上了柔弱无助的表情,在向阳怀里瑟瑟发抖的的小鸟依人,再看丈夫对着她的心疼和对自己瞬间的强硬愤怒,她知道,自己的婚姻怎么挽救也是救不回来的。她的心痛且愤怒。
这时,胡老板的妻子冬梅赶了过来。她刚刚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骂她老公害人家庭。胡老板说去歌厅酒吧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要离婚的吗?冬梅说,你不带着人家去,就没有这事,你就是块臭肉,自己臭就算了,还拉着人家一起臭!一顿架干完,听说这边的事,就立马赶过来。
冬梅把晓晓接了回来,带着晓晓去喝酒,晓晓的眼泪比酒多得多。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冬梅把她送回家里,整夜守着。也亏冬梅在,晓晓反锁房间,冬梅狠狠地踹门,脚脖子都踢折了,总算没酿成大祸。死过一回的晓晓咬着牙开始考虑离婚的事。
向阳拿出一叠欠条,足足90万,说是夫妻共同债务;向阳说工厂是夫妻共同经营的,他要分一半。艰难的谈判一轮又一轮,工厂账面上已经没有现金了,但晓晓咬咬牙可以去借可以想办法,但是这工厂是她的全部心血,是她的所有希望,如果交到向阳手里,晓晓能看得到结果。
晓晓也找了向阳的朋友从中调停,最后达成协议:晓晓给向阳80万让他还债,再给一辆车子,厂里的设备向阳可以拉走两套,他可以在自己家里办个家庭工厂,客户也可以给他一半,但是以后能不能维护长久,看各自本事;女儿和厂归晓晓,也不要向阳出一分抚养费。这一折腾,耗时半年,前两个月,晓晓体重锐减了20斤,瘦成一道闪电。
晓晓是闪电,那冬梅就是大雨,两人从此成了彼此最重要的闺蜜。我后来再次遇到晓晓,是因为冬梅。也是因为冬梅,才知道晓晓那是历劫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