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屋漏连雨

27、屋漏连雨

澳门回归，学校收到征文比赛通知。我们班的作文，我挑选了一篇修改后参评，四月底，通知来了，市一等奖，还将继续往上一级参赛。我非常高兴，我想，徐炎找到了工作，我的工作也见到了花开，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时五一节还没有小长假，五一后，学校有推荐优秀教师的名额，中层会议上，汤校长说就推荐我，让我好好写材料。散会后，汤校长让我留下来，要跟我说一下怎样写材料。我的眼皮开始跳，我忘了老人们说的，到底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

汤校长讲的注意事项里没有什么重点和秘密武器，倒是有一句话，让我心惊肉跳：“韩老师，你怎么感谢我啊？”

不会真的要我以身相许吧。

那我宁可不要。

除此以外，用什么表示感谢？总不能送钱吧？送烟送酒送礼物吗？要多少钱啊？想想也心痛，我们家正缺钱呢。天气渐热，心里也烦热。

那天晚上，徐炎还没回到家，电话响起，是汤校长来电。汤校长说：“你马上过来，到大厦一楼休闲厅来。”

我看看时间，都八点了，去宾馆干嘛？“校长，什么事？”我小心翼翼地问。

“过来，陪领导喝茶喝酒。”

“还有哪个领导？”

“你说呢？”

“我……”我飞快地思索，“我家儿子才四岁，一个人在家没人带，我能不能带来？”

那边电话挂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徐炎是在将近十点才回来。

他风尘仆仆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一丝异样。第二天早上他才告诉我，他出了车祸，车子剐蹭了。我问他人有没有受伤，他说人没事，车送到修理厂了。我问他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他怕影响到我们睡眠，他也要好好想想怎么办。我问他想好了吗，他说他决定了，他没脸再去公司了，20天的工资就算他赔给公司的。我心里害怕，万一20天工资不够赔怎么办？

我好几天提心吊胆，所幸后来没有人上门追债。那时我压根不知道还有保险理赔这么一说。

徐炎又失业了。在家里的那几天，我不知道他的中午饭怎么解决，但晚饭基本是徐炎做的。其实他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但是家里有一种黑云压境的窒息，我不敢多说话，徐炎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终于有一天他告诉我去老家给一个私营企业开车，老板是同村的。有事做就好。男人不同于女人，没事做在家里待着，那是对男人的煎熬。我没问他工资，他有事能忙着人就会有精神。

开车送货时间没个准，老板随叫随到。那时传呼机已经不那么吃香了，手机已经从大哥大向正常款式发展，只是价格还很贵，而且买手机还得有持机证才能开通。为了让他能及时回复老板，也为了我能找到他，我们一咬牙，商量着怎么也得给他买上一台。再说就算不为工作，他的小兄弟庄校长早用上了诺基亚了。为了攒钱，我弟来要钱，不管他用什么理由都不给，甚至有一次他和弟媳一起过来，我也是铁公鸡一毛没拔，就从那次后，我弟媳再也没有和我来往过。

那天晚上下着雨，天已经黑透，徐炎还没有回来。我正给孩子洗脚，徐炎的电话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的车翻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办？首先得找到人，把人接回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对门是修理厂的老板，万般无奈的我只好敲开他家的门。夫妻俩很热心，丈夫骑车去从厂里开了一辆旧车，带上我们母子沿路找过去。开出四十分钟后，终于在一处渺无人烟的急转弯路口，借着车灯我看到路基下三四米的田地里，有一辆侧翻的车。我叫起来：“这里停一下。”

跳下车，四周一片寂静一片黑暗。我对着路基下的小货车大声喊起来：“徐炎，徐炎，你在吗？”

邻居也帮我喊。这时，路的另一边传来徐炎的声音：“我在这里。”

我回过头，跑过去，邻居的手电也照过来了，在微弱的光圈里，我看到了一身泥泞徐炎坐在路边，他的手臂和腿上都是血，身体上的伤还看不出。估计他从三四米落差的路边泥地爬上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邻居递给徐炎一支烟，打火机映出他脸上的落寞。他拼命抽烟，我想他大概是想缓解紧张和身体疼痛。借着手电和车灯，我看了眼翻倒在路下的小货车，那么高的落差，看着就害怕。

徐炎不肯去医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疼钱。邻居就把我们送到家，一路上我听徐炎和邻居聊着车祸经过，徐炎说晚饭他没喝什么酒，因为下雨，车速也不快，车到这里，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就打方向避让，没想到就打滑了，没刹住。邻居问那个避让的人呢？徐炎说：“奇就奇在这里，车一头掉下去，直到我爬上来，我前前后后就没看到一个活人啊。”

邻居说：“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有人呢？最近的农民也住在离这里三里外呢？你是活见鬼了。”

徐炎也说自己活见鬼了。

回到家热水擦洗了一遍，他倒头就睡。半夜他醒来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我以为他哪里痛开灯查看，他说他没事，却问我还记不记得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傍晚，有一条蛇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楼下，并游到这辆车里，我记得当时徐炎怎么也没找到这条蛇，就放弃了；后来这蛇又莫名其妙地从车头上游出来，结果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一把逮住，直接扒了皮走了。徐炎说他开车回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栽到路下面去了。

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好在人没事。

这份工作又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