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最怜我儿 - 致六零后 - 烟柳醉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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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最怜我儿

24、最怜我儿

徐炎从供销社离职了。其实说下岗也是不为过的。供销社陆陆续续有人下岗,有的下岗后自谋职业还不错。徐炎跟我说,这是大趋势,迟早的事,不如早做打算。哎,也只能壮士断腕了。

办完了手续,徐炎又开了一个店,专卖化妆品,批零兼营,我很担心,他说都是厂家来铺货,他主要是店面装修和营销。我问他一个人怎么管得了两家店,他说这家化妆品店和瑜的店面对面,他和瑜说过了,他不在的时候,请瑜帮忙看一下,等他找到合适的营业员。徐炎说,瑜的小店,也没什么生意,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可以考虑聘请瑜,大不了在店的一角放瑜的那些商品。为了运送货物,徐炎卖掉了那辆破三卡,换了一辆二手的小面包车。徐炎爱车,刚买回来的时候,是一辆脏不垃圾的旧车,在徐炎手里,越开越像新车了。我有一次问他,老婆和车子,你爱哪个多一点。他说肯定是车子。看我不高兴的样子,他笑着说,车子不对它好点,半路上它一发脾气就开不动了,所以必须对它好点。

这之后,更忙,好像只有不到两周岁的儿子不忙。

过了年就到了第二个学期,我听说二十里外有个全托的幼儿园,而且收费特别便宜。我和徐炎商量后,就把儿子送了过去。

这是一所民营托幼,校舍还是很大的,有一幢三层楼的教室宿舍用房和一排辅助用房,中间是一块足够宽敞的活动场所。接待我们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是创办人,聊了几句,一个面相不算很和善的老太太过来,把我们的儿子带了进去。儿子还有些好奇,看周围都很新鲜,小家伙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他将独自在这里生活一个星期,直到周六我们来接他。

开头几天,我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狠心了。徐炎一脸不屑:“就你儿子金贵,幼儿园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呢?再说人家为什么要欺负你儿子?想什么呢?”

周六,我不时地催促徐炎去接孩子。到了幼儿园,还是那个老太太把我们带到一间教室里,只有我儿子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他仿佛被粘在凳子上了,呆呆的样子。看到我们,儿子还是不敢挪动。老太太走过去叫他,他才向我们走来。老太太把一包我儿子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我,我就抱着孩子上了车。

在车上,孩子好像是冻僵的小狗回暖了,他开始抱着我的头,抱着我的脖子不放,然后又把我当成梯子往上爬。我们问他在幼儿园乖不乖,他一会儿说乖,一会儿摇头往我怀里蹭。我不停地亲着孩子。我闻到一股若隐若现时浓时淡的怪味,我想,是这破旧老爷车的问题还是我的鼻子问题?

回到家,我想先给孩子洗澡换衣服,这一下,我惊呆了:儿子穿的裤子上,一堆变形了bb粘在裤子上已经发硬了。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凑近嗅了下,没错,就是耙耙。我翻转儿子的绳子,小屁屁红红的长小点点了。我大声叫徐炎,徐炎看了眼,说我大惊小怪。我不想跟他多说,我一边给儿子擦洗身子,一遍流眼泪,儿子的小手按在我的眼睛上,我哽咽得无法自已。

我问徐炎还送儿子去那个托幼园吗,徐炎说:“不送过去,你带吗?”徐炎安慰我:“说不定人家也并不知道的。”但都已经结块了,那得是几天了?几天都没发现吗?

星期一早上我急着上班没去送儿子,我走的时候孩子还在熟睡中,我轻轻地亲吻孩子,深深地自责。午餐时,看着学生吃得开心,我想这时我的孩子吃了吗?吃的是什么?我还在想徐炎会怎么和幼托园的校长老板说。下班后徐炎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和那个女老板说过。徐炎说,保育员是老板的妈妈,幼儿园是他们家的,我去说有用吗?万一他们拿孩子出气,吃亏的是我们儿子。再说也可能是他们没发现,孩子没事就算了。我想想,好像也只能这样。

好在我这人没心没肺,走上讲台那一刻,就能全身心面对学生,自动屏蔽一切影响和干扰。不过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容易走火入魔。那时年轻,事儿还挺多的,闲下来的时间也不多。这不,又开会了。主旨就一个,参加教坛新秀的评比。校长和主任对这次评比的意义讲得很具体了,但是下面有的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有的盯着台上领导一翕一合的嘴,面无表情。散会后,有人悄悄说:“这是想和一小二小比一比吗?有可比性吗?”

那年,我虚岁30。三十岁,而立之年。那个时候,教坛新秀的年龄限定就是三十。但是我觉得有更年轻的人,轮不上我这个已经到了过气临界点的人瞎操心了。

可能是没有人报名,学校宣布只要在三十周岁以内的不必报名一律参加。吴主任拿着花名册核对,我没有能够成为漏网之鱼。

接下来统一时间校内选拔。选拔内容按顺序是:同一时间地点设计当场指定的教学内容;按自己设计的教案上课;按照得分推荐两个名额参加上一级评比。

教学设计考那天,我因为班级有个孩子摔了一跤我送她去医院,回到学校的时候,大教室里只有最后两三个老师在收拾东西。我看看时间,心想得抓紧,能少写点就少写点,下回课堂上,我能少说就少说点,最好是活动的形式,我就做个组织者掌舵者就行,我就是一片绿叶,一片好的叶子。我灵机一动,就设计了一堂以学生活动为主线的教案。

我按自己的设计组织教学,从头至尾,学生是主体,主角,我一直在旁边调控,做些简单旁白。结果课堂气氛异常的好,听课的领导的热情也被孩子的天真活跃点燃了。汤校长也露出久违的笑脸。

上世纪末,课程活动化的教学模式还是个新事物。我的课被推荐参加上一级评比,有好评,也有质疑。年长的教研员怀疑这样处理教材的方法有什么依据,中年教研员觉得会抓老鼠就是好猫。为此,学校还特地承担了一次研讨活动,我上课,邀请了地市十位教研员参加点评,本市的一些学校也派老师参加。课后两种声音交替呈现。有惊无险,最后这节课还是一直过关斩将,我也在上世纪末的最后一年,获得了教坛新秀荣誉。这一年,我被安排进了教学处,说是以副主任身份协助吴主任工作。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炎,徐炎淡淡地,没什么反应,我有点索然。我问他要不要周五就去接儿子,他说算了,别搞得很特殊的样子。我就只好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徐炎说:“其实我也心里不好受。你每次星期一早上要上班,没有送过儿子你不知道,每次一上车,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能跟我聊天,车子一拐进乡道,小东西嗅到了苗头,就开始闭嘴不说话了,我怎么问他逗他,他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到了幼儿园,我把他送进大门,和他说再见,他也不回应我,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教室门外看着我,不哭也不闹,有一次我快走到车上回头看他,小东西还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心里也难受啊。哎……”

我眼前出现儿子孤零零站着目送徐炎离去的画面,我的眼泪控制不住了。徐炎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个样子。

我就算课上得再好,又怎样,我不能把儿子弄丢在荒漠里。

儿子两周岁了,我把孩子从幼托学校接回来送到新陶镇上的公立幼儿园,离我们学校直线距离不到500米。孩子接回来后,送孩子接孩子都成了我一个人的事。可怜的娃每天早上跟着我很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眼睛还是闭着的。但是他很懂事,早饭我吃稀饭咸菜,他也跟着吃,从没有说不要吃,有时拿着小调羹竟睡着了,我拍拍他,他也不闹,他知道爸爸在睡觉,不能发出声音吵到爸爸;他也知道我急着上班,他努力想让自己快一点。去幼儿园,他也基本都是自己走,倒是我怕迟到嫌他走得慢。我后来想,是不是他怕惹我们生气会再把他送去那个私人托幼学校。

放学的时间幼儿园比我们早半个多小时,一次两次去接孩子迟一点倒也还说得过去,但不能每次都是我们都是最迟的,幼儿园老师也要回家。我只能在最后一节课之前去接孩子到我办公室。

周五最后两节课都不是我的,和徐炎说好去看我妈。三点我就去接孩子了。到了幼儿园,发现孩子们午睡刚结束。午休室只有一个保育员,正在给一个孩子穿衣服,我儿子在旁边小床上自己玩,还没穿衣服。我怕孩子着凉,赶紧去给孩子穿衣服。儿子趴在我的肩膀上,我忽然发现他右耳上面的头发一绺一绺地粘着,我扒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师,你看,我儿子头上什么时候受的伤?都是血!”

保育员头也没抬,只顾着她手里的孩子,慢悠悠的说:“什么?我不知道。”

“都流血了!”我轻轻扒开,看到一道大口子,血已经和头发结成硬块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你们不知道吗?”

保育员还是没抬头,淡淡地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要是受伤了,小孩子会哭的,你儿子没哭过。”

我又急又气,但一想,下个星期我们还在这里上幼儿园,还是这个保育员手下。我不再多说,抱起儿子就走。我问儿子疼不疼,儿子摇摇头;我问他怎么受伤的,儿子咿咿呀呀没有说明白。我们直接到医院,医生剪掉了一圈头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伤口,有半指宽。擦消毒水的时候儿子哭了,医生让徐炎抱紧孩子,要缝伤口,整整5针,孩子哭得满脸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我背转身子不敢看伤口缝合,只是掉眼泪。我心里恨上了那个冷漠的保育员。

到我妈家,我妈看到我儿子头上包扎的问怎么了,我想了想说不小心撞的。我妈说我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她带在身边的我弟的孩子,什么话也不想说。我弟的孩子比我儿子小7个月,从孩子离开我弟媳身体那一刻起,就一直是我妈带着,我妈养着。我妈是那种可着劲疼爱她想爱的人,但是嘴也没闲着,她告诉我从弟媳怀孕开始,连我弟两口子的内衣内裤都是我妈洗的,两口子不上班,口袋里没钱了就吵上一架;我妈给了钱,两个人就和好了,也不带孩子只顾自己玩。即便这样,我弟媳还时不时和我妈吵。哎,这人和人,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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