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宫宴
第197章宫宴
在众多艳羡的目光中，半水之隔，烟柳深处，尚有人至始至终绞紧帕子，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正是那风姿犹存，一双眸子却过早地丧失了神采的太嫔。
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半扶半拖着离开后，她想办法支开宫人，又只身钻入湖畔岸柳的阴影下。
没人知道，这于暗中窥探的女子，心中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从小就知道，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即便是在人人生就一副好皮相的皇族，也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却难想象，病愈以后的男人，会是这样一副让人移不开眼的相貌。
他有些瘦，可并不显得羸弱，而是像迎风的劲竹，有种傲然独立的气质。
他肤色白皙，更衬得眉眼温柔。颇为矛盾的是，那张如玉般温润的脸上，分明刻着不轻易妥协的线条。
他的脸真好看，那样挺直的鼻，清隽的眉，不厚不薄，微微上翘的唇，甚至还有一双望之生醉的眼眸，叫人怎样都看不够。
尤其是他的眼睛，如此明亮又如此深邃，像寒冬里那抹温暖的火苗，又像长夜将尽时天空出现的第一道曙光……不知多少人会甘愿融化在这样的眼眸里。
最让她疑惑的是，经年缠绵病榻的男子，竟有着不显而威、沉肃凝然的上位者气势。
这明明非多年积沉而不得啊！
她却不知，自己心心念念将近一年的男人，早已并非记忆中的那个人，只反复回想着刚刚不期而遇时，他淡淡一瞥，不作半点停留的绝情。
是啊，他的眼睛最是好看，可当他注视别的女子时，即便含着笑意，也是客气而疏远的，如神山上的雪莲，可望而不可及——只有看向他身旁的王妃，那双清冷的眸子才会盛满温柔缱绻之色。
他这是忘了自己么……他怎么可以忘了自己！
隔着碧湖和水岸，眼望那对夫妇徐徐走近又缓缓离远，藏身柳条的女子则愈发咬紧牙关！
许是顾忌着四周的眼神，他们并不如何亲密，连相携也是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地慢慢行走。
看上去，他的笑容既温且淡，言谈行止亦充满着成熟男人的从容豁达。
可是，这样的男子，高高在上的七皇叔，却十分自然地帮妻子整理被草木划拉的裙裾，更细心叮嘱对方小心水边的岩石和暗礁。
回想自己，虽然进宫多年，也曾凭着出色的才貌脱颖而出，让先皇也感到神魂颠倒。
然而，何后贤达，后宫里更不乏新鲜美貌的女子，先皇又怎会因为一时情迷得罪嫡母？她的存在，从来都是多余。
可为什么，同他并肩的人不能是自己，又为什么，他深情凝望温言以对的人，不能是早已许下婚约的她！
是那个大乘来的女人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位置，一定是她使出狐媚的手段，才令她的七哥哥假装不认识自己！
站在层层叠叠的柳条中，心似落入了无边的暗处。而嫉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如燎原的荒火，将她彻底席卷……
晴朗的日头下，眠玥无端而栗，她似有所觉地抬眼望去，却只见到隔岸的垂柳于微风下轻轻荡漾。
按照楚方的规矩，宴会自午时始，一直到晚上才会结束。踏入布满鲜花的宫殿，窗外悬挂着银带般的瀑布，所见到的无论美食或物品，都精致到令人叹为观止。
眠玥也算参加过几回宫宴，不得不承认，与此间的大肆铺陈相比，司南翊真算得上十分简朴了。
唯一不同于从前的是，身为昌晔王妃，外命妇之首，她的位置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而前来赴宴的达官贵人们，对这位大乘公主的好奇，实不亚于突然变得不再痴傻了的七皇叔。
比起场上的丝竹歌舞，眠玥觉得，自己才是被观赏的重点……
万众瞩目之下，夫妇二人均十分泰然。季原从容应对着或奉承或试探的敬酒，眠玥则边喝茶边品尝不同于大乘的御制细点。
至于那些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在她看来，倒远不如面前的点心重要。
从水榭出来以后，小皇帝倒是收敛得多，当着文武百官和母后的面，他规规矩矩地盘坐在龙椅上，只偶尔将目光转向专注于大朵快颐的女子。
午宴过后，男女各自小憩，在此期间，季原被京城的武将们请走。下午则是在御花园举行的赏花大会。
无论楚方还是大乘，御前献艺都是此等宴会的传统节目。
小皇帝虚岁十八，听说皇后的人选早已定下，可如果于比赛中拔得头筹，不止将来有机会入宫为妃，便是被太后赐婚给哪家的王孙公子，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摸清上面的心思，贵女们无不跃跃欲试。眼见两样都于自己无关，眠玥正打算脚底抹油，却因为皇室“长辈”的身份被留下来品议众芳。
要说起来，数年前，亦是因为一场御前献艺，殷家嫡女“名扬天下”，季原则识破朱贝假冒的身份，风陌巷的孤女竹陌才终于得以认祖归宗。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从大乘到楚方，他们分别又重逢，却原来，冥冥中自有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将彼此紧紧地拴系在一起。
事实上，她的世界，从来没有“屈服”二字。无论命运是否成全，这一生，但凡是衷心所求，她都会紧紧攒在手里。
只要不是阴阳相隔，什么都阻碍不了她去到他身边。
眼前这些使尽浑身解数争奇斗艳的少女们，等待她们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暂时的走神后，她将注意力拉回到琴棋书画和莺歌燕舞的比拼上。
很快，眠玥便察觉，除了始终萦绕在身旁那些惊艳的目光，尚有道陌生的眼神，正悄悄地打量着自己。
微微偏头，恰与暗中的视线撞个正着。竟是个秀丽婀娜的少女，看她还是未出阁的打扮，应该是某位官家的小姐。
对方被她发现，倒也并不惊慌，只略略昂头，朝主位上的眠玥展颜一笑。那模样，却多少带着丝挑衅的意味。
咦？难不成她在此间的无聊，却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竟专程送了解闷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