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远客
第190章远客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将痴然的女子抱揽入怀，季原柔声道：“放心吧，不会有那样的事。” 得到他的允诺，眠玥微微一笑，安心地阖上眼：“嗯，所以我很庆幸，他们今天是冲我放的暗箭。”
这里不再是大乘，她明明无需怀疑的，可因着曾经在“离魂”阵的那个“梦”，从早上开始，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高高悬起。
直到他的手从绣球另一端伸来牵住她。
他揭下盖头，与她同饮了合卺酒。
如今，她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被他温暖的气息所包裹，那颗荡荡悠悠的心才总算回归原地。
这一次，季原不再多话，只朝她脸上轻轻一啄来代替回答。
轻手轻脚地替女子除去外褂，又吩咐紫珠好好守住外间，这才转身回到大堂。
正要穿过游廊，便见刚从凉京回来的樊光匆匆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熹皇陛下正在府外，请王爷速速移驾！”
司南翊到了昌晔王府？
消息来得过于突然，便是向来沉稳的季原也不由露出讶异的神色。
略作沉思后，他吩咐樊光将人带到王府后门的观云楼，自己则掉转脚跟，绕过大堂，径去了楼上等候。
刚刚沏好茶水，听到脚步声传来，季原朝木梯处望去，赫然出现在眼帘的，是那个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人。
他仿佛更加憔悴了，一张脸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
故人相见，又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季原心中颇有些复杂的滋味，上前见礼后，他将司南翊引到上座，自己则命樊光守紧此处，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作为一国之君，只身出现在曾经入侵的地方，这其中的风险，季原比任何人都明白。
撇去从前的恩怨情仇不谈，他不能让一个真心来恭贺自己成亲的人血染当场。
如果，他还有真心的话。
神情淡然地接过季原斟来的茶水，司南翊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本打算派使者来贺，想了想，还是亲自向你道一声‘恭喜’的好。”
他说话的语气，便如“今天天气不错”般轻松。
实际上，为了尽快来回，他必须行踪隐蔽和日夜兼程，这其中的艰辛，又岂是一语能够道尽。
在路上的时候，他也有许多想要倾诉的东西，真到了相见的那刻，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特别是，相较于自己的憔悴枯槁，他看上去神完气足得有如昆山片玉。
从年少初遇到现在，数十年光阴匆匆流走。坐拥天下又如何，到最后，却是连最渴望的人都留不住。
司南翊垂眸喝茶，不想被人看出眼里的寂寥。
“陛下，您何必如此。”季原叹息着道。
“我偏要如此。”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司南翊倒是难得执拗一回。
被他孩子气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话题也再难继续，好在司南翊并非到此叙旧或追忆。将冷去的茶水一饮而尽，他道：“祝贺的话便是这些，礼金也都在殷丫头的嫁妆里，我要走啦……再见。”
说罢，竟利落地转身下楼。
他来得突然，去的更是迅速。
最后一眼，司南翊面上无喜亦无忧，便如多年前某个满是繁星的夜晚，他独自站在有点残破的城墙上，等待他的常胜将军厉马归来。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季原有过一瞬间的恍神。
他坐在冰凉的阳光下，仿佛有太多的记忆轰轰钻入脑中，仔细回想却无迹可寻。
不再去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季原伸手招来候在门外的樊光：“你去跟着他们，务必让人安全离开楚方。”
有的东西，既已逝去，便再难寻回。这份万里来贺的情谊，他虽感念，却也只能在他走后，派人相送一程。
那边厢，司南翊踏出王府侧门，打算同他的侍卫长会面后即刻返回大乘。后者见他出来得这样快，外表亦瞧不出是喜是悲，想问又不敢开口，便只得默默地跟在其后。
“走罢！”司南翊一勒缰绳，简短地道。
万里奔徙，不过就是为见上他一面，亲口道一句“恭喜”，如今心愿达成，又何须赖着不走，徒招厌烦。
府外，马蹄声踏踏而去，府中，季原却也再提不起待客的兴致。好在今天的来宾除了奚径宁，其余人尽都十分有眼色。
当然，人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乃是出自突然造访的大乘熹皇，还以为困扰王爷的是先前新娘子和小皇帝那场风波——不管怎样，王爷喜欢清静，宾客们便都在酒过三巡后纷纷找理由告退。
也有不怕死的人要留下闹洞房，譬如风顺平和苏漾，十二星辰的蓝樱娵訾等人。
躺在来自夏竹院的拔步床上，眠玥难得睡了个安稳觉。醒来时，紫珠正拿火折去点龙凤烛。
要说起来，成亲当日，似自己这般天色未暗便已睡完一觉的人恐不多见。
听见窸窣的声音，紫珠转身福了福，接着又端来眠玥最爱吃的点心。
小口咬着栗子饼，身旁的女子却还在忙前忙后地打点，眠玥拍拍相邻的座椅，示意她坐到近前来。
“紫珠姐姐，你长得这般俊，若是哪家的郎君有幸被你相中，可莫要忘了叫我保媒呵！”望着烛光下更显俏丽的女子，眠玥发自内心地叹道。
两个丫鬟里，绿芹与自己同年，紫珠则年长她们三岁。以世俗的眼光看来，两人都早到了成家的年纪。
如今自己有了归宿，便断没有将她二人永远留在身边的道理。苏锦城也有不少好男儿，遇到良缘的话，在这里成家也不错。
听到眠玥的建议，紫珠难得羞红了脸，未及，却坚定地道：“只要不离开小姐，要紫珠做什么都行。”
她是战俘的女儿，本该早早随着短命的爹娘而去，是大人收留年幼的她，这些年跟在小姐身边，受到的礼遇与半个主子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