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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无关

第200章无关

月落树梢,天色微明。

另一侧的被衾已经凉了许久,唯有一个枕头在我的臂下。再看案上,本是整齐叠着的中衣,外袍,大带,革带,乃至腰间的组佩,都消失无痕了。

“陛下——夫君,夫君?”

我霍然惊起,披上衣服,朝外跑去。

大母打着哈欠,正抱着一个木桶往庖厨间而去,见我前脚出了屋,打了一半的哈欠停在原处,变作了打满褶痕的咧嘴笑:“还早呢,女公子与圣仙公子不多歇一会儿?”

“圣仙公子……”我忙抓住阿婆,木桶里的水猛地晃了晃,溅出了点滴,“阿婆是见着我夫君了吗?”

“哎,女公子,这……”她忙将木桶移到一只手上,匀出另一只手慌乱地就来拭我的衣摆,一边念叨,“唉,昨儿夜里头太凉了,我怕小五起夜着凉了,就搁了个桶在屋里……好在是孩子的,没事,干净,干净!”

她的眼睫沉甸甸,压着浓浓的困倦,向上擡不起一点。耳朵打着皱,隔绝了周遭的声音。

我又问:“阿婆,你见着我夫君了吗?”

阿婆笑声朗朗,眼角跌了下去,与唇角牵在了一块儿:“哟,孩子们都道,圣仙公子与新妇恩爱非常,一刻都不离彼此的,看来真是如此啊,先前老妇看走眼了!以为这公子和寻常的那些权贵人家的公子一般样子……”

“哎,阿婆——”

“老妇实在是见得多了,再加上来了这儿,女公子也许听说了,阿莲被她那良心被狗吃了的哥嫂配的人家,肥头大耳的,仗着有几个臭钱,成天睡在在歌姬舞姬堆里头,几个县里头都是有名的!还有那……”

“阿婆——”我焦急地顿脚,那向下的眼光总算代替了双耳,聪敏了些:“哦,女公子甭着急,这个时候,若真要寻,得去外头的圂厕里瞧瞧,就在猪圈边。不在榻上,总在那里!”阿婆笑得爽朗,望向了木桶里童子的便溺。

“阿婆是方才见着了?”我多问了一句,阿婆的脸上却显出一层梦游似的迷惘,“不然怎知公子也起身了,才问,为何不多歇一会儿?”

阿婆赫然顿悟,不禁拊掌,双手却都不得空,便顺势一拍手上的木桶,木桶里的液体于是又无忌地一晃,我慌慌避退两步,听见她高声道:“嗨,这,只是说顺嘴了罢了!这不,见到女公子,便想起女公子的夫君,见到公子,便也想起公子的新妇……”

这声音很快在身后渐淡了下去。

猪圈旁一方简易的饮水处,拉车的二马弯了蹄,窝在干草丛,好像还*在梦里休憩。

我踩在干草上的窸窣声,引出了此起彼伏的萧萧马鸣。随着它们从草堆里直起了马蹄,它们的驾车人也哈着腰出现在我的眼前。

“陛下呢?”我问。

听闻这话的周内侍如梦初醒,睁大了些眼睛。他脸上的千言万语却藏不住。

“陛下去哪儿了?”

“回皇后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

我睇他一眼,道:“陛下连夜回长安,为何你没有跟着?”

他的双眼忽瞪成了铜铃,里头一对小眼珠子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地乱飞。我见猜的八九不离十,继而斥道:“可是周内侍睡得太沉之故?怠忽职守,你可知是何罪?纵使陛下忙于朝务,不在此,我亦可以将你治罪。”

他的双腿突然一弯:“求皇后恕罪!是,是,是陛下不让奴婢跟着的!”

我并不接话,他惶惶然擡头,见我只是不可置信望着他,忽而领悟到自己被一番假意斥责引得慌不择言,说破了话,懊悔地一连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串闷闷的巴掌。

这巴掌声里夹着的声音也是闷闷的:“陛下只命奴婢找一匹最快的马,不,是,是三匹,要,要,连夜回长安。随同回去的人,唯有,唯有两个禁卫。陛下不放心皇后独自在此,哦,还有婕妤,不放心只二人在此。其余的十名禁卫,就连,就连奴婢,都留下了。”

我的心一沉,直直坠了下去,像是昨宵一直坠胀在腹中的冰河山川忽然触底,又化得无痕,身子反而空空落落,遂感无力:“你知道,陛下连夜回宫,是因为何事?”

“奴婢不知……”声音懊丧地出口,而眼角与唇角垂得仿佛沉甸甸的错金银铜马镳与马衔挂在他的脸上。

我同样懊丧地转身离开。

“对了,殿下。”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躬身向前,止住了我的脚步,行揖道,“陛下走时还吩咐了,今儿必是天凉,令奴婢千万要将厚的夹绵外袍给皇后送去。只是,奴婢没想到,这天尚且未明,才值平旦,街巷上一个人都还没有呢,便在这儿遇着殿下了。”

他笑得讪讪,一时手上变不出口中所说的外袍,又想起了“怠忽职守”几个字,忙又将腰弓得更低了些,连声道着“殿下稍后!殿下稍后!”,倒退了几步,变作了小跑,又旋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当马儿在乍起的凉风里打了响鼻,只见他喘着大气,将衣裳捧到了我的手上。

雪中送炭的衣裳,披上了身,肩背上一时暖和了一些,可惜不能全然裹紧,仍有飒飒的风从领口与袖笼里灌进来,一颗心隔了四重的衣衫,也是透凉,倒想起来前一日昼间的他递给我的胡饼,冷了咯牙,却愣是吃出了一头汗。

我拢了拢外袍:“陛下有说过,何时要我和阿妤回宫吗?”

“陛下只道,皇后安心在此处,至于何时回去,全凭殿下心意。”稍许,他又谄笑着补充道,“两日,三日,或是一旬,两旬,皆是无妨。”

我擡眼撞上了他咧到耳根子的谄笑,他瞬时间敛了容,忙道,“此,此乃陛下所言,奴婢不敢胡诌。”

马儿倦怠了几日,忽被惊扰了多时的好梦,不耐烦地踏着马蹄,又发出了嘶鸣。马啸声滞在口衔上,并不很高,但一墙之隔开始出现了哈欠声,脚步声与稚童的笑声,还有老人焦急的高声催促:“快起了哦!天凉了!新做的厚衣裳也到了!”

月一样浅白的日也在这催促声中出来了。我迎着风里的人语响而去。

尽管昨日西厢房的烛火早早地落在了风里,里头的人却依然是困倦的。

阿妤眼底的青色,一层珍珠粉再多一层胭脂也遮不住,大约接连熬了两夜,又在日间盯着刺绣久了,双眼也不似昨日那般亮,在我叩门而进的瞬间,她正对着妆奁里一方小小的铜镜梳头,从铜镜里见着我,强撑了双眸。

等我合上了门,望过去,那里像是结了一层翳——一层阴翳,似乎在哪里见过。

“姐姐,今日这发上还带着些炙马肉的气息呢。”镜中的阿妤疲倦地冲我一笑。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阿妤,我们回宫吧。”

她垂了垂眸,转瞬,才豁然笑道:“姐姐,这儿虽不及宫里,有汤池,可比起先前在闻道乡的时候,取水烧水都费半日工夫要好多了。阿妤不过是顽笑一句,可不是抱怨这里不好。”

她一面梳着鬓边发,一面望着镜中的我:“对了,姐姐,昨日夜里,月太亮,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阿父阿母。阿父爱椒酒,上回见着的祭品里,有鸡豚,独独没见着酒,本想着今日或者明日有空去市集上买了酒送上山去……”

我打断了她的话:“阿妤,陛下昨日夜里已经回长安了。”

她并不讶异,不疾不徐地挽起了发髻:“我昨夜又想,圆月是团圆之意,便来不及等到天明,起身去庖厨间寻阿婆藏着的椒酒。结果刚合上西厢房的门,遇见着陛下从东厢房出来了。”

“你见了陛下离开了?”我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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