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专宠 - 我不是赵飞燕 - 石门之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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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专宠

第148章专宠

随着这声闷响,皇后的声音也似呜咽一般如丝如缕传来:“木偶上的字迹……绝不是……绝不是……少府之手。少府……不会……不会行……大逆之事。求……陛下……明鉴!”

许美人在她的身侧,闪电将她圆瞪的双目瞬间照亮,那双眼里,是震惊,是疑惑,是不解,是呆滞,是迷惘。她忘记了扶起身边倒下的姑母,忘记了帮忙整理她姑母的发髻与仪容,就像当日她小产失子,而她姑母坐在床榻边上,悉心为她拭去汗水,挽起发髻一般。

她只是盯着那个跌落在地的玳瑁华胜,华胜的一角,磕在地砖上,裂了一个小口。细腻的墨色之上,哪怕只是细微的白色,在接踵而至的闪电的光耀下,也十分刺眼。

马捷妤膝行了过去,将皇后扶了起来。

“这字迹不是出自少府之手,你便全然相信,毫不生疑?朕方才说,这笔迹并非赵婕妤所书,你,还有你们,却道,赵婕妤行事狡诈,故意矫饰?”

“皇后,究竟是受了张谭蒙蔽,不知内情?还是伙同此人,构陷赵婕妤?”

皇后不做分辩,只是悲戚地仰起了脸。殿内的风将她散乱的发丝卷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竟平白想起了“以发覆面”的词,一阵悲凉涌过。

她的脸庞失去了所有的鲜妍,衣衫的缟色到了她的脸上,而双手似乎连拨开那发丝的力气也没有。只有闪电忽至,闪出她眼中汩汩不绝的泪光,那是这个破碎的身体唯一的生气。

“陛下,是妾所为。”

许美人忽然高扬了声音,许久不言以及哭泣不止,使得这个声音有些沙哑。但刻意的高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什么?”

我的声音与陛下的声音,还有班婕妤与卫婕妤的声音都高高低低地混在一起。皇后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音,或是,终究将这句难以置信的反问咽了下去。马捷妤愣在原地,半张着嘴,惊愕使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妾所为,与皇后无关。”

许美人直着身子,直着脖子,眼神清亮,仿佛面对的就是铡刀,而她面无惧色,泪痕既干,看起来,成了亟待英勇就义的模样。

这铡刀首先剜在我的心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徒劳地摇着头,声音虚弱无力。

“你?”

许美人缓缓道:“陛下可还记得那日的纸鸢?妾去求少府,求他往宫外找寻。妾不认识别人,但识得少府是许家亲眷。那时,恰在皇后处听闻了少府搜得了章华台数年前的旧物。妾恨极了赵婕妤,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私做了木偶,趁着去拜见少府,而少府避退他人,并不留神之时,将木偶放入了丝枕之中。”

“你,恨极了我?”我虚弱地问道。

“妾失子,难道不是拜赵婕妤所赐?”

“胡说!你意外失了皇嗣,是你自己蠢钝!”陛下愤然斥道。

许美人嗤笑了一声:“妾蠢钝。是啊,妾小产,是因自己蠢钝,愚不可及,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

“不过是一次小产,你竟要行这般悖逆之事?”陛下厉声打断了她。

“不过是一次小产?陛下,你可知道,妾有多痛?”许美人的声音里含了哭腔,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柳眉微蹙,这模样依稀让我见到了另一位许氏的影子。“这痛,一直不曾断过,妾至今,还在痛。”

这两重悲戚的脸庞和身影交叠在一起,两只苍白的手重叠在身体的同一个位置,重重叠叠的痛楚似乎也传到了我的身上,作了隐隐的痉挛与抽搐,从同样的地方传来。

陛下恨恨道:“你痛,所以,就要断了他人的生路?就要绝了你自己的来日?”

“来日?”她凄然地冷笑了一声,“陛下,你告诉妾,妾的来日在何处?”

“你口口声声叫着赵婕妤姐姐,口口声声说视其为亲姐姐,这便是你的情谊?”

她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一身雪色,缟素一般,使得这笑看起来惨淡而哀戚:

“妾进宫只有三年,可赵婕妤专宠,余者妃嫔,鲜少见得到陛下。妾若不同赵婕妤示好,以姊妹之名与赵婕妤相交,陛下眼里,怕是至今都见不到妾。陛下,陛下先前甚至连妾的闺名都不知晓,难道不是吗?”她轻哼了一声,自嘲似的嗤笑道,“许氏,许良人,许美人,可,妾有名字,妾也同赵婕妤一样,是活生生的女子,妾的名字,是许姚,是阿姚。”

她的声音渐沉:“妾愚不可及,可妾不是木头做的人,不是无知无觉。妾如今的美人之位,难道不也是陛下顾及许氏,顾及皇后面子,才勉强封的吗?陛下,妾十六岁进宫,如今才十九岁。可你告诉妾,妾的来日在何处?”

泪水似要喷薄而出,可她定了定神,正了正身子,语调坚定:

“妾不愿郑昭仪的今日,便是妾的来日。”

话音混着泪珠滚落。

专宠,僭越,新人,旧人,许美人……郑昭仪……

我忽然发现殿内那个呜咽不绝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或许是淹没在了风声雨声之中,或许是淹没在了陛下的愤怒与许美人的哭诉之中。皇后的泣声是纤细飘渺,游丝般的,许美人的哭腔是隐忍着的,若有若无。

都与郑氏的呜咽声不同,那是幽灵般的,一直萦绕耳边,不曾绝迹。

可是这个声音,好像消失了。

我环顾了四周,也有人因为听见了郑昭仪的名字也同我一样意识到了异样而四顾。那个跪着的,低垂着头的身影,随着那个哀泣声的绝迹,消失无踪。

“郑昭仪,郑昭仪……”我慌了神,低低地问。

“郑昭仪?”陛下听见了我仓皇的声音,循声而望。

“来人,郑昭仪呢?”

殿门口的侍卫双腿打颤,跪了下来:“回,回陛下,方才郑昭仪往殿外去了。”

“是何时?”

侍卫颤巍巍地擡眸,触碰到陛下的怒目,赶紧低下了头去:“大概是,是半,半炷香之前。”

陛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么大的风雨,她去哪儿了?为何不拦着?”

“郑昭仪,郑昭仪她,她执意……陛,陛下恕罪。臣,臣没能拦住郑昭仪,臣,臣不敢,不敢阻拦……”

陛下蹙着眉往殿外瞥了一眼,只见暴雨抽打着大地,白蒙蒙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连树影与远山都仿佛在这雨幕中融化了。

“是坐车离开的?”我担忧地问道。白马的嘶鸣声,马蹄的得得声,在我方才混乱的记忆里无所遁踪,好像也在这风雨中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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