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构陷 - 我不是赵飞燕 - 石门之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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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构陷

第147章构陷

“赵婕妤巧言善辩,休要在此魅惑上心,求上怜悯!”马捷妤打断了我的话音,“你非戾太子,更无其德行。而江充是奸佞小人,离间父子,蒙蔽天子,行诬陷之事,可是,中宫皇后,素有德行,难道还会构陷你不成?”

她的话音未落,“咚”的一声巨响,像是雷电直接劈到了大殿中央。惊雷落下之前,却没有闪电撕开天幕作为预告。定睛一看,落地的却是那个不祥之物。因为摔得太用力,它的胳膊被折断了。这个木偶现在躺在了皇后的跟前,腹部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皇后因这巨大的声响而受了一惊,但见到这个木偶的时候,惊异更甚。她还没来得及表达她的讶异,耳边已经传来了陛下冷冰冰的质询:

“你说这是四年前的填埋于地下的旧物,为何这木偶上的字迹却是新的呢?”

殿中一片惊愕与哗然,接着又是一句冷冷的质问抛掷于地:

“你说那发掘丝枕之人洗过,那人冲洗时,字不褪色,偏偏这时候遇着水,反而褪色了呢?”

皇后的脸色变得煞白,而一边呜咽不止的许美人也在方才的平地惊雷声中忘记了哭泣,又在这一句质问中瞪大了双眼,茫然地盯着眼前的这个断了臂的木偶人。

陛下走了过去,他却并没有盯着皇后,或是许美人,急于知道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木偶上,脚步也在那里停了下来。只见他俯身下去,拾起了那一根断臂,看着那个似是伤口的地方,良久,突然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笑:

“皇后,这木偶外头看着是旧物,可为何制这木偶的木头,也像是新的呢?”

随着这话音,那根断臂被恨恨地掷在地上,几乎从皇后的鼻尖上擦过。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皇后措手不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零落的巫蛊木偶,不断摇着头,“陛下,或许,或许是因长年埋于地下,不受风吹日晒,亦,亦有丝绢包裹,故而,故而才看起来,像是,像是新的一般。至于外表,外表……”她惶惶然地解释着,语气却越来越虚弱。

“四年前的旧物,字迹如新,埋于地下四年,表面受了尘泥雨水,里头却不受分毫侵蚀,看来,真是有鬼了。”陛下慢悠悠说道,声音冷峻。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了皇后:“鬼,不在这诅咒之物中。”

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阴沉沉地覆在了皇后身上:“鬼,不在阴曹地府之内。”

这声音以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为背景,仿佛不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而是从天而降:“鬼,就在此殿,在朕的面前!”

这个从天而降的声音惊雷一般落在皇后的头顶,她难以置信地仰起了头,望着结发十六年的夫君。

“陛下,皇后是最为贤德之人,一心只愿为陛下分忧,素日品行,陛下一清二楚啊!”许美人的声音因方才不停歇的哭泣而变得嘶哑,听起来,有种声嘶力竭恳请之意。

“贤德?分忧?贤德便是苦心孤诣,分忧,就是在节中安排了这样一出大戏给朕看?招魂舞,招魂诗,巫蛊之术,样样皆要致人于死地。皇后安排这些,恐怕比赵婕妤安排宫宴,要辛苦得多。”他盯着皇后,冷声道,“是吧?”

“中宫贤德?这究竟是贤德,还是妒忌?”突然的高声,让皇后的身子瘫软了下去。她脸色发白,神色戚戚然,泣不成声,口不能言,只是徒劳地摇着头,身子已有一大半倚在了马捷妤的身上。

“陛下莫怨皇后,是,是妾的缘故。皇后心疼妾小产,又听闻少府发现此诅咒之物,一时情急激愤,才,才想着在节中,告知陛下。招魂之舞,是,是妾的主意。妾,妾小产病中,心中郁结,怜悯幼儿,才排了此舞。可是,此物,绝不是皇后用来构陷赵婕妤的。原是少府受陛下之命,借出宫采买之名,暗查昌陵邑长官,无意之中才发现此物的。”

“陛下,妾失察,见到此大逆之物,痛心疾首,甚为怨愤,妾一定好好询问少府,让少府好好讯问发现此物的……农人……”皇后几乎是用气声在回答。这虚弱无力的声音比方才郑昭仪的呜咽还要纤细,不过陛下站在她的身前,好歹听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是怕再一次的高声,将这个虚弱无力的气声也湮灭了。但这个声音依旧冷峻。

“少府受朕之命,查尉曹掾史,既然发现了这样的大逆之物,为何不来报朕,反而告诉了皇后呢?”

皇后噙着泪答道:“陛下,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皇嗣,又关系陛下宠妃,少府不敢贸然禀明陛下,只好先回禀了妾身。是妾失察……”

“失察?你仅凭着一块破布,便贸然称赵婕妤行大逆之事。观人偶上的笔迹,便可轻易分辨,这并非赵婕妤所书,你却一意孤行,执意往赵婕妤身上泼脏水。所谓从丝枕中寻得,也是少府的一面之词,你说你查了?你究竟查了什么?”陛下的声音同雷声一起落地,“是查,还是筹谋?”

“筹谋”这个名词比雷声更惊人,皇后几乎喘不过起来,她仰起清水脸,眼里滚着泪,“陛下,此言何意?筹谋?陛下真是将妾视为江充一般的奸佞之人了?”

陛下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忍之色,但随着眸光一转,旋即消失无踪,成了嫌恶:“少府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来人,传朕之令,着司隶校尉即刻查抄少府府宅,扣留一切人等。不得有误。”

传令之人还未进殿,皇后却忽然得了力气,从马捷妤的肩上直起了身来,膝行两步上前,哀求道:“陛下,此乃后宫之事,是妾失职。妾定会查明真相,若是赵婕妤无辜,妾定然还赵婕妤清白,不使其含冤。可,可若是牵涉了前朝,必然遭朝野非议,更有可能传入百姓之中,成为轶闻怪谈,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哪怕赵婕妤乃清白之身,也会惹人遐想,受人质疑,一纸诏书也难以洗清。更有甚者,恐如孝武皇帝晚年那般,祸及半朝,伤害无辜。”

“皇后担心的,是祸及半朝,伤及无辜,还是——”陛下低头凝视着皇后,“祸及许家?”

皇后因为这一问而怔在了原地。

“少府张谭是你们许氏姻亲,其妻更是皇后的阿姊。许氏族中,唯有他一人,在朝为官,身居要职。朕待他不薄,也甚是信任,如今他却做出这样不仁不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求陛下明察,少府为官多年,身受皇命,不曾有失,深得陛下信任,又怎会卷入内宫是非?怎会行悖逆之事?”皇后惶然解释。

“陛下,少府与赵婕妤更是无冤无仇,怎么会刻意构陷?”许美人急急地补充道。

这“冤”与“仇”二字却落到了我的心上,像是一口警钟忽然敲响。厚厚的账簿如在眼前,少府的抱怨犹在耳边。

这口钟同样在陛下的心间敲响了。“无冤无仇……无冤无仇……”陛下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复述着这四个字,目光越来越凌厉。许美人的神色从慌张变得惊愕,继而惶然无措。

“来人!还不快传朕之令!”

方才因陛下的暴怒而瑟缩在墙角不敢上前的侍卫急忙跪行着往前。

“令司隶校尉持符节查抄少府张谭府宅!一切有关人等速押至尚书门下严审!不得声张!”

在侍卫的称诺和告退声里,皇后与许美人皆是杏目圆瞪,似乎连眼中的泪水都忘了滚落下来:

“陛下难道是认定少府行了悖逆之事?此巫蛊之物,是少府所为?可少府为何要诬陷赵婕妤?为何要兴内宫事端?为何……”

陛下的眼里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不是少府所为,难道——是皇后所为?”

“陛下!”好几个声音绞成了一股。错愕、惊骇、祈求的各种情绪也搅成了一团。里面甚至还有我的声音。

陛下冷冷地俯视着皇后,皇后在他的阴影里,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朕为什么怀疑少府,难道皇后不知缘由?”

过了良久,皇后被陛下的目光逼视着,虚弱答道:“……难道是账簿之事?”

“赵婕妤查阅了少府历年账簿,发现了少府的人有贪渎之嫌。她先前向朕提过此事。可如今看来,张谭知道了此事,怀恨在心,趁此机会,急着先下手为强了。”

马捷妤直言问道:“可,可若是少府忌惮赵婕妤,大可不必将往年账簿一一给出去,赵婕妤只是婕妤之位,并无权查阅少府账目。少府定然是无愧于心,才不怕赵婕妤查阅,且少府在其位数年,不曾有过失,怎会被查出贪渎之事——”她的手一直扶在皇后的背后,生怕皇后经受不住,再一次瘫软在地。

陛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头对我说:“你自己说。”

我的思绪还没来得及跟上陛下的思路,头脑之中像有一团杂糅的线团,木偶,字迹,新木,皇后,许美人,马捷妤,少府,各占一端,杂乱无章,只能茫然答道:“我,我告诉少府,我并不懂账务,索要账簿不过是为了在陛下面前显示勤谨而已,如此,少府才勉为其难,答应将账簿送到了章华台。”

我愣愣地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知所以地环顾了众人,最后望向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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