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花冢 - 我不是赵飞燕 - 石门之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历史军事 > 我不是赵飞燕 >

第123章花冢

第123章花冢

“方才不知是妾是否听错了,皇后殿下言及宫内疫病自颍川始?颍川远在豫州,与长安几百里路,如何能这么快传至宫中?若是妾未记错,宫内时疫来得急,那时连颍川一郡,时疫之人也不及百人而已。”卫婕妤问道。

皇后轻叹道:“有颍川乡籍侍卫返乡探亲,不久回宫,只是回宫之时尚且不知颍川有疫,故而染了时疫,又祸及六宫。”

“侍卫?”马婕妤惊异地问道,“侍卫身染时疫,可后宫宫禁森严,侍卫鲜少进入,为何头一个便传染给了赵婕妤?”

皇后还未开口,只听见我身旁传来了一个讥诮之声:“难道是因赵婕妤与侍卫同来自豫州,常诉乡情?”

马捷妤对这句话嗤笑道:“豫州之大,绵延几百里,赵婕妤来自平县乡野之地,与颍川亦有百里之遥,如何攀附乡情之说?”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在讥卫婕妤的学识浅薄,还是在对我冷嘲热讽。

卫婕妤却没有理会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颤颤笑道:“那或许是同侍卫在——葬花也未可知。一月之前,正是二月末,开春之际,朔风不改,梅花满地,随波逐流,教人怜惜。正是什么: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残谁人怜。不知这次赵婕妤可作诗没有?”

我冷笑了一声:“知道卫婕妤喜欢这样的诗,那必是要作一首的。只不过,葬花可不敢再葬了,若是再葬一次,下一个被葬的,或许不是花,而是我自己了。”

卫婕妤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巧笑嫣然的模样:“赵婕妤说笑了,既然有诗,吾等必然侧耳倾听。可惜今日班姐姐不在此处,错过了一首好诗了。”

我起身,对皇后行礼道:“可否请殿下也仔细一听?”

“赵婕妤诗作,连陛下也常赞不绝口,孤必然仔细听着。”皇后面色肃然,淡淡道。

“谢殿下!”我正了正身,心里已经思量出了几句诗,缓缓往下说:

父母送儿去,途遥盼归复。

一别七八载,莫得鸿雁顾。

“看来赵婕妤果真是思亲怀乡,可赵婕妤如今入宫不过四年,诗中怎言七八载?”卫婕妤盈盈笑着问道,但紧接着又兀自笑着说,“可是因为七八载听起来,比四载好听些?不过陛下常言,诗作之中,切不可为了韵律,而罔顾事实。不知陛下听了,会称道,还是会勘误呢?”

“卫婕妤倒是谨记陛下的教导,只是,教导是记着了,不知作诗是否有长进呢?”马捷妤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我并没有理会她们的言语,满心思索着接下来的诗句,思忖了须臾,又说了下去:

唤子无人应,长夜凄复孤。

昼望别时路,浊泪沾尘土。

春回怎见雪,一夕白发生。

阳时雨未绝,哀泣何时驻?

“这几句倒是愈发凄清了,在座众人何尝不是离开家乡,远离亲故,少则四五载,多则十余载,不过,身为女子,终有这般宿命。”郑昭仪叹息道,她的眼里竟微微闪着泪光,“白发成雪,泪水成雨,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了。”

“郑昭仪可也是思及家人了?算起来,郑昭仪作为良家子采选入宫,一年之后得圣上宠幸,封为美人,如今算来,离乡也七载了。”皇后柔声问道。

“皇后心细,连妾何时入宫都记得一清二楚。妾不比皇后与班婕妤、马捷妤,以及已故的王昭仪,乃侯门、将门、高门大户出身,家人皆为朝中重臣,亲眷出入宫廷,尚能得见。妾父母亲故远在颍川,七载未见,如今阿父又为时疫之事日夜劳碌,说不定也已是诗中所写的这般,白发如雪,满面沧桑,垂垂老矣。”她有些怅然地说道。

“郑昭仪如今身为阿母,必是比旁人更懂哀哀父母之苦。”皇后宽慰道,旋即又看向我,问道,“赵婕妤可念完诗了?”

我正好在她们的叹息声与宽慰声中又想到了几句诗,便一口气往下道:

花朝正待放,朔风却凌枝。

木叶泣残红,同作冢一处。

缘何生死离,其罪在相思。

情深若为罪,天下谁人辜?

说完最后一句,我朝皇后做了一个福,并没有回到座位上。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未及开口,却听见殿门口却传来一个叫好声:

“看来诗还是得常做,做得多了,随口便能说出一首。”

周围的人本是望着皇后或是殿中央的我,听见这个声音,忙不叠起身朝着殿门口拜倒:“见过陛下!”眼中的讥诮或是愕然,在拜倒又起身的瞬间,化作了似水柔情。

“方才妾还念着陛下呢,陛下可巧就来了。”卫婕妤笑得温婉,婷婷走上前,却被郑昭仪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皇后快步上前,要将陛下迎到上首的座位上,一边柔声问道:“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陛下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朝我莞尔,随口说:“可巧朕来了,遇上赵婕妤作诗。见尔等皆沉浸其中,想必也觉得妙,因而没让内侍通传。”

皇后跟随在他的身后,擡起手,似乎想要挽住陛下的胳膊,但陛下迈的步子比她大许多,她的手还未触碰到陛下的袖子,已经遥不可及。

等他们都坐了下来,侍女为陛下上了茶水,陛下向我问道:“朕方才听见一句,缘何生死离,其罪在相思。此句何意?为何称相思为罪?”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了皇后:“皇后可解?”

皇后神色有些不宁,似有犹疑,但很快柔声答道:“孤亦不解。”

“连陛下都有此问,妾与众人更是不懂了。”卫婕妤含笑插嘴道。

我反问道:“陛下与皇后既然问了此言,必然是觉得相思无罪?那么,男子与女子相爱,可是有罪?”

“赵婕妤,此乃椒房殿正殿,后宫众人与陛下皆在此,怎能将男子女子,爱*与不爱,挂于嘴边?”皇后的声音上扬了一些。

“赵婕妤向来不在意宫规礼数,更何况口中之言了。”马捷妤叹了一声,补充道,仿佛在为皇后的训导增加气势。

我的脸微红,没有辩驳一句,只是望向陛下。陛下挑了挑眉,不明就里,答道:“此乃世间之理,只要不犯他人,不违人伦,怎会有罪?”

我点点头,又问:“男未婚,而女未嫁,非三代之亲,是为同乡,年纪相近,一见倾心,相互爱慕,可算是不犯他人,可算是不违人伦?”

“自然不犯他人,更不违人伦。”陛下答道。皇后的脸色渐渐阴沉。

“可是如今,有人因为这般不犯他人,不违人伦之爱,而下狱,关于永巷与诏狱之中,或得死罪。为何爱人有罪?为何相思有罪?陛下,皇后,我不明白。”

陛下有些愕然:“你说的是何人?”

“是章华台侍女江离与司马门侍卫。”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