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Goodbye
第11章goodbye
改变心意（一）早春，某位文坛老大家逝世。追悼会结束的时候，天上下起小雨。
两名男子合用一把伞回家。两个人与逝世的老大家有点交情，但谈论的话题都是跟女人有关的话题。这位身材魁梧、身穿家纹和服的初老男人是位文士。而另一位长相英俊、戴着夸张的劳埃德眼镜、下身穿着条纹长裤的年轻男子是一名编辑。
文士说：“那家伙似乎生前就喜欢跟女人混在一起。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阎王爷是不是该找你算算账了。”
编辑红着脸说：“我准备彻底脱身。”
文士说话有些露骨下流。编辑以前一直躲着他，可谁知道今天下雨，而且他还没带伞。无奈之下只能跟文士合打一把伞，结果被臭骂一顿。
说准备彻底脱身也不是一句空话。
战争已经过去三年，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田岛周二是杂志《方尖塔》的总编，今年三十四岁。他从不提及自己的出身，但他说话的时候带点关西口音。这个人十分精明，顶着《方尖塔》编辑的名头帮忙走私，赚了很多钱。人们经常说，不义的钱财像流水一样。传言他除了整天喝酒吃肉，还养了近两位数的情妇。
他有老婆，而且现在这个是第二任。他和前妻育有一个白痴女儿，后来前妻因为肺炎死了。他把东京的住宅卖了，然后被疏散到埼玉县的朋友家。他在疏散的途中与现在这个老婆成了婚。他的第二任妻子是头婚，娘家是某处颇为富有的农家。
战争结束以后，他在东京郊外租了间公寓房，把妻女留在娘家，一个人来东京闯荡。他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回到公寓的房间，平时都在外面奔波。当然，赚了不少钱。
他在三年后突然转变了想法。也许是因为世道的微妙转变，也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身体有些憔悴，不，不能这么说，或许只是因为“上了点年纪”。无论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色字头上一把刀，贪杯更无益处。还是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子，把乡下的老婆和孩子接过来……最近，他总有这种类似乡愁的心境。
也差不多静下心来写杂志了吧。关于这件事……
最难的应该是如何巧妙地同那些女人撇清关系。想到这点，即便精明干练如他，也有些难以招架。
“准备彻底脱身？”文士撇着嘴笑着说，“这倒是个好想法。可你小子到底养了多少个女人？”
改变心意（二）
田岛一想到这件事，就难过得想哭。他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善后。如果可以用钱解决这件事，那他根本不会如此在意，可问题的关键是即使那些女人拿了钱，也不会放过他。
“现在觉得当时自己真的很疯狂，居然招惹了那么多人……”
他转念一想，不如把这件事告诉这位初老的文士，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挺难得的。可多情的人总会被道德束缚，女人也正是被这一点吸引。男人味十足，手里有钱，年纪不大，道德方面还不错，这样的人很受欢迎。这就是人家不肯放手的原因。”
“问题就出在这儿。”
田岛拿出手帕擦了擦脸。
“你哭了啊？”
“这倒不至于，雨水掉在镜片上，有点模糊……”
“少骗我，你说话都有点哽咽了。真是个情种……”
文士刚才的话一下就说到了重点上。虽然帮忙走私不是什么道德的事，但田岛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总带着一种奇怪的真诚与正直。所以女人们才会丝毫不担忧地依靠着他。
“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没有。要是五六年前，你可以到国外躲一阵儿，回来也就没事了。可现在时局有些动荡，想出国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要不你把那些女的聚到一起，让她们唱首《萤之光》，不不，还是唱《毕业歌》吧。你给她们每人发一本毕业证书，然后装疯卖傻地裸着身子跑出去。那些女的看到这一幕，肯定吓傻了，以后再也不会找你。”
这算什么鬼主意？
“实在不好意思，我要赶电车，不能陪你了……”
“我们聊得不是挺好的吗？不如我们走到下一站，一路聊过去，我们俩好好商量商量，毕竟这对你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啊。”
文士看上去有些无聊，所以才不肯让田岛走。
“呃，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不，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难道你想寻死？事实上，我一直都很担心你。被女人纠缠到想死，这可不是悲剧，而是喜剧。不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闹剧。这么滑稽的事，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你还是打消想死的念头吧。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你找来一个超级大美女假装成你老婆。你把事情跟她讲清楚以后，带着她去走访你那些女人。这个办法肯定有效果，那些女人会闭上嘴离开你。这个方法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倒算得上一个好主意。听文士这样一说，田岛有些心动。
实施计划（一）
田岛打算试一试。可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是超级丑的女人，随便在电车站附近转一圈就能找出二三十个。可问题是去哪儿找超级大美女，传说中性格泼辣的大美女存在与否都难说。
田岛对自己的容貌充满信心，在穿衣打扮上十分入时，同时还拥有超强的虚荣心。哪怕只是跟长得不好看的女人走在一起，他都会假装腹痛离开。虽然他养的那几个情妇长得都很漂亮，但离真正的“超级大美女”还差点儿意思。
下雨那天初老文士随口念了几句秘诀，田岛表面上虽然有些不屑，但实际上他也想不出其他好主意。
他决定还是先试试，没准真有超级大美女藏在自己人生的某个角落。田岛那对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珠立即转动起来，那样子让人感到十分不快。
舞厅、咖啡厅、约会的地点，全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些奇丑的女人。办公室、百货大楼、工厂、电影院、裸体剧场，根本就不可能有。隔着女子大学的栏杆，往里面张望。赶去参加某国小姐的选美，谎称参观采访混进电影拍摄现场到处乱逛，依然没找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田岛绝望了。现在已是黄昏时分，他满脸阴郁地走在新宿站后面的黑市。此时他根本没心思去找那些所谓的情人，只要想到她们，他的后背就冒冷汗。他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尽快跟她们撇清关系。
“田岛先生。”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的名字，这把他吓了一跳。
“呃，您是哪位？”
“嗯？真的太讨厌了，这种话都问得出来。”
对方说话的声音像乌鸦的叫声。
“嗯？”
田岛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刚才的他真的是有眼无珠。